孔義連忙給他撫平胸口，“別氣，別氣，我說著玩兒的，我是你生的，你想從哪兒生從哪兒生，你說我是你吐出來的我也沒意見，嘿嘿，老人家別這么大火氣……”

    “你才老人家，男人五十一枝花，你懂個屁！”

    孔仰山穿好衣服走進(jìn)書房，一進(jìn)門，就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人，腳步踉蹌了一下，聲音啞了，“小孟……”

    “孔伯伯，”孟昕連忙站起來，上前去扶住他，鼻子發(fā)酸，“是我，我回來了?！?/br>
    關(guān)上書房的門，孔信講了下當(dāng)年的事情，孔仰山雙手抓著椅子扶手，久久沒有說話。

    書房里一片寂靜。

    片刻之后，孔仰山難過地?fù)u了搖頭，啞聲道，“小孟，你這孩子就是執(zhí)拗，心中有疑問，為什么不來問我呢？”

    “孔伯伯，是我太偏執(zhí)，才會被人利用?！?/br>
    “唉，關(guān)于那些古董……”孔仰山長嘆一聲，“我本來一輩子都不想告訴你的，唉，那確實(shí)是你們孟家的東西?！?/br>
    孔信神色一變，“怎么可能？”

    “小孟，你父母并不是去海釣出事故才死的，他們是自殺。”

    孟昕震驚，“什么？”

    孔仰山拿下老花鏡，閉著眼睛倚在玫瑰椅靠背上，低聲道，“你那個舅舅，他不學(xué)無術(shù)，吃喝嫖賭，聽說還抽海洛因，跟著人去學(xué)做生意，家底都敗干凈了，你mama只有這么一個兄弟，只好把家里的不少古董賣掉給他還賬，當(dāng)時是八/九十年代啊，古董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吃香，永宣瓷器有時二百塊錢就能賣掉，我，還有知君的爸爸，這幾個老朋友都伸出援手，出高價買了你們家的不少古董，本來以為能幫孟家挺過去，沒想到老孟卻被你那個舅舅慫恿，和日本人一起炒西方現(xiàn)代派油畫?！?/br>
    孔信思索了片刻，“九十年代后，日本泡沫經(jīng)濟(jì)破滅，油畫大規(guī)模降價呀?！?/br>
    “是的，當(dāng)時雷喏阿的《紅磨坊街舞會》的拍賣成交價格是7810萬美元，當(dāng)轉(zhuǎn)手想處理的時候，卻跌到了3500萬美元，孟家一下子被掏空了?！笨籽錾椒路鹣氲绞裁床豢盎厥椎耐拢懊霞宜械挠H戚都不敢跟你們家來往，唯恐被沾上，最后，你父母將你托付給了我，雇船出海，然后跳海自殺了?！?/br>
    孟昕呆坐在沙發(fā)里，一臉震驚。

    孔仰山講完這段往事，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啞聲道，“我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但沒想到會被有心人鉆了空子，從你家收來的那些古董，我都沒有出手，全放在收藏室里，本來是想等你成家的時候再還給你的，沒想到會這樣……”

    “孔伯伯，”孟昕凄愴地叫了一聲，眼淚落了下來，他流著淚走到孔仰山面前，慢慢屈膝跪了下去，泣不成聲，“是我鬼迷心竅……我居然懷疑你……我……”

    “傻孩子，”孔仰山慈愛地?fù)崦念^，忍不住也落下淚來，“你就像我第三個孩子，我怎么會怪你，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62·韓總裁追來

    孟昕長跪不起,趴在孔仰山的膝蓋上痛哭，將五年來的心酸悔恨全部發(fā)泄出去,孔仰山不停地?fù)崦念^發(fā)，忍不住老淚橫流。

    他已經(jīng)五十五歲,那種中年喪子的心痛是絕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喃喃道,“回家就好,小孟，我的孩子……回來還住在孔信隔壁，你們兄弟要好好的……”

    “我……”孟昕流著淚搖搖頭,明天即將遠(yuǎn)行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我……”

    突然書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孔二叔大步走進(jìn)來，不悅，“孔信你們倆怎么回事?。吭趺创蟀胍拱涯惆峙蘖?？”

    孔信聳肩，“不關(guān)我的事啊，他們爺兒倆真情流露。”

    “唉，我說老哥啊，”孔二叔將孟昕拉起來丟進(jìn)沙發(fā)里，順手抽一張紙巾給孔仰山擦去臉上淚水，抱怨，“一把年紀(jì)了，咱別這么感性成不？你的小孟兒子回來了，這是喜事啊，哭成個淚人兒這是要鬧哪樣嘛，咱媽還沒死呢！”

    孔仰山扭臉躲開他的手，嘆氣，“你啊，這張嘴除了氣人實(shí)在是沒別的用處了。”

    二叔拋個媚眼，“還會kiss吶！”

    “……”

    “咳，咳，瞧我這張賤嘴，該打，”孔二叔笑著抽了自己兩嘴巴，轉(zhuǎn)頭看著那邊倆孩子，笑瞇瞇，“這就是小孟吧，咱們有年頭沒見面了，還記得我不？二叔！你們德藝雙馨才貌比德藝更雙馨的二叔！”

    孟昕被人看到自己痛哭流淚的樣子，很是尷尬，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二叔，小時候你帶我們玩過。”

    “是啊，”孔信涼涼道，“你當(dāng)然得記得呀，小時候他還用安全套教咱們吹過氣球，吹得真是又大又圓，咱們在學(xué)校都被圍觀了，那印象，轉(zhuǎn)世投生估計(jì)都忘不了?！?/br>
    “哈！哈！哈！”孔二叔夸張大笑，蘭花指，“你這孩子，說話真惹人討厭！”

    孔仰山默默地扭過頭去，這叔侄倆……什么基因啊……

    書房內(nèi)正在認(rèn)親認(rèn)得熱火朝天，突然阿姨慌慌張張沖進(jìn)來，“孔先生，出大事啦，黑社會上門來要我們交出小孟，阿義都快跟他們打起來了！”

    “什么？？？”孔二叔怒吼，一掌拍在書桌上，“黑社會他媽的敢上孔家？知不知道爺爺我坐鎮(zhèn)？”

    書房在二樓，孟昕掀開窗簾往下看了一眼，臉色剎那間變得很難看，“孔伯伯，二叔，他不是黑社會，也沒有惡意?！?/br>
    孔仰山疑惑，“這是怎么回事？”

    “來的人是韓夜吧？”孔信站在窗前往下看，被韓夜的排場幾乎嚇尿了，只見七八輛悍馬將孔家宅院圍住，韓夜帶著十幾個保鏢，正在跟孔義對峙。

    孟昕點(diǎn)頭，“韓夜……是我朋友，這些年我在香港的生意多虧他照拂，大概是因?yàn)槲姨磉€沒回酒店，他擔(dān)心了，所以找上門來，我去跟他說吧。”

    說完快步走出書房，孔仰山也拄著手杖跟了過去。

    孔信落在后面，喜滋滋地圍著孔二叔轉(zhuǎn)了一圈，然后一臉心疼地摸著桌子，“哎喲，我爸最喜愛的極品黃花梨五屜書桌咧，看拍出裂縫了沒？”

    “??！東！西！”二叔保持著拍案而起的姿勢齜牙咧嘴，“我的手腕好像折了……親娘喂……好疼……”

    孟昕走出院門，看到韓夜跟孔義斗雞一樣針鋒相對，皺了皺眉，沉聲道，“阿義，他是我朋友?！?/br>
    “納尼？”孔義大叫，“小孟哥你現(xiàn)在混道上啦？”

    “……不是！”孟昕走過去，撫慰般拍拍韓夜的脊背，“別這么緊張，我只是……只是回家了。”

    韓夜緊緊咬著牙，低頭看著他，孟昕坦然地與他對視，漆黑的眸子沒有絲毫躲閃，片刻，韓夜猛地把他擁進(jìn)懷里，死死抱住，低聲喃喃道，“我以為……我以為你又不想走了……”

    他在害怕被自己拋棄，孟昕心底暗嘆一聲，拍拍他的后背，柔聲道，“我不會拋下你的，別怕，阿夜，來，我給你介紹我的家人?！?/br>
    孔仰山臉色相當(dāng)難看，眼前兩個大男人用這種天鵝交頸般的姿勢抱在一起，若再說只是朋友，真是連弱智都不會信。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孟昕，只見這孩子拉著那個年輕人的手腕，將他拉到自己面前，低聲道，“孔伯伯，他叫韓夜，是我……很好的朋友，我跟他約好，明天一起回香港?！?/br>
    “什么？”孔仰山吃了一驚，“香港？你才剛回家，為什么要去香港？”

    孟昕頓了一下，“我在香港的生意做得很好，孔伯伯，小時候你常教育我們，男人要志在四方，我覺得我找到了真正屬于我的地方?！?/br>
    孔仰山眉頭緊鎖，目光不怎么友好地審視著被孟昕牽著的年輕人，這個人行事一看就不夠沉穩(wěn)，孟昕跟他廝混在一起，恐怕是在玩火。

    二叔在書房一掌拍麻了手脖子，拉著孔信給他揉搓半天，才總算消除點(diǎn)痛感，急吼吼地趕過來，一出門，就看到孟昕和那小黑社會跟拜堂似地站在孔仰山面前，連忙走上去，和孔仰山并肩站著，盯著他們牽著的手瞪半天，目光不可思議地轉(zhuǎn)回那倆人臉上，在心底臥了個驚天霹靂槽，回頭看自家的小別墅，心想中什么邪了吧？

    他在旁邊演啞劇一般小動作不斷，孔仰山低頭咳嗽了一聲，嚴(yán)肅道，“二弟，你怎么看？”

    “應(yīng)該是風(fēng)水不好吧，”孔二叔目光發(fā)散地打量著自家小樓，“明天找個大師來看看？”

    “咳，什么亂七八糟的？”孔仰山不悅，對孟昕他們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淡淡道，“別站在外面了，進(jìn)來喝杯茶吧?！?/br>
    孔信站在門燈下面，一臉幸災(zāi)樂禍，“yooo……恭喜！”

    孟昕沒什么表情，繞過他往里走，倒是韓夜，儼然是看到了幼馴染jian夫，一臉“要不是忌諱孟叔，我絕對殺到你死透氣”的惡毒表情。

    孔信外表文雅和氣、內(nèi)心十分居心叵測地解釋，“韓總別這樣敵視我，我和小孟可是清白的，那天晚上也只不過打算抱在一起純睡覺而已?！?/br>
    “……”孟昕腳步踉蹌了一下。

    果然韓夜臉色頓時更黑了。

    孔信這兩天感情受挫，自動將自己歸類到情侶去死去死團(tuán)，見挑撥產(chǎn)生效果，愉悅地吹一聲口哨，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回室內(nèi)。

    夜已經(jīng)深了，孔家卻燈火通明，孔仰山坐在沙發(fā)上，擺擺手，“都坐，阿義回房間睡覺吧，這里沒你什么事了?！?/br>
    孔義瞪眼，“我不，小孟哥現(xiàn)在混道上了，我要跟他打好關(guān)系?！?/br>
    孟昕平靜道，“我不是混道上的，韓夜也不是黑社會?！?/br>
    韓夜看出來孟昕對這家人感情上有種歸屬感，知道他們對孟昕很重要，抬頭對孔仰山道，“你好，韓家做的是遠(yuǎn)洋貨運(yùn)物流，正經(jīng)生意，不曾涉黑，請你們放心把孟叔交給我?！?/br>
    “嘎？”孔義眨眨眼睛，轉(zhuǎn)頭看向孔信，“是我想的那個意思不？”

    “你腦補(bǔ)了什么？”孔信非常好奇。

    “一個十分浪漫的愛情故事。”

    孔信挑挑眉，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孔義立刻來勁，興奮地往他旁邊挪了挪，小聲道，“你不是說小孟哥被潘南華暗害嗎，十有八/九是喂了毒藥扔海里了，韓夜正在開船啊，一網(wǎng)下去，打撈上來一個赤身露體的大美人——就是我們小孟哥，潘南華喂的毒藥到海水里發(fā)生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變成極品x藥，韓夜常年累月在海面上，好不容易遇到個大美人怎么能放過，立刻被勾引，兩人就在船上ooxx，想想，艷陽高照，碧波千里，熾熱的船板上，兩個赤/裸的身體大汗淋漓……騎乘、后背、傳教式……艾瑪，真是浪漫得無法直視啊……”

    孔義興奮地講完，突然發(fā)現(xiàn)客廳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特別是那個黑社會，眼神太奇葩了，既敵視又嫉恨，還有滿眼的yin/蕩，一看就在想入非非。

    “呵呵呵！”孔義干笑，“都看著我干啥呀，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孟昕冷靜地說，“我和韓夜……我們是情侶，孔伯伯，我是同性戀?！?/br>
    韓夜猛地扭頭看向他，沒想到他竟會在家人面前承認(rèn)和自己的關(guān)系，一時間愣住了。

    孔仰山緊緊地閉上眼睛，心中懷疑是一回事，被他如此坦白地承認(rèn)是另一回事，承認(rèn)了，就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并不歧視同性戀，他們識古、玩古，對歷史了若指掌，自古至今不乏那些分桃斷袖的趣聞和了爾一生花燭的傷感，只是，當(dāng)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他做不到如同孔二叔一般的灑脫。

    長輩抵觸的表現(xiàn)讓孟昕心頭刺痛，他低聲道，“對不起，我辜負(fù)了你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又一次傷害了你，孔伯伯，我……我接受不了女人，沒辦法為孟家開枝散葉，我做不到，對不起?！?/br>
    “你沒有對不起誰，”孔二叔叼著煙吞云吐霧，“同性戀不是病，不是錯，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性取向和大多數(shù)人不同而已，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br>
    孟昕喉頭一哽，“謝謝你，二叔?！?/br>
    孔仰山沉默了良久，才慢慢睜開眼睛，“小孟，你真的想好了？再也改不了了么？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父母在天之靈？他們?nèi)糁滥阕呱掀缏?，該有多難過？”

    孟昕垂眸不語。

    “我覺得吧，這不能算歧路呀，”孔義認(rèn)真地說，“不就是攪基嗎？反正我攪得挺開心，要說性取向啊，我覺得本少爺最有發(fā)言權(quán)，男的女的人妖妖人我都交往過，用后感想都能出本書了?！?/br>
    大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孔義竭力讓自己表現(xiàn)得很正經(jīng)，“真的，各有各的好處，沒有誰高誰一等吧？大伯，真心不能說人家同性戀是異端，咱不能因?yàn)槿思胰藬?shù)少就欺負(fù)人家呀?！?/br>
    “這……”孔仰山被他說得張口結(jié)舌，但思想在短時間內(nèi)還是無法轉(zhuǎn)變，只得嘆一口氣，“我不是說同性戀是異端，只是……”他看向孟昕，“我在擔(dān)心你拋家撂業(yè)地跟著這位韓先生去香港打拼，別看現(xiàn)在你們感情好，但萬一以后……他還這么年輕，你卻都三十多歲，不再年輕了，到時你一個人在那邊，得多傷心……”

    “孔老先生，”韓夜突然正色道，“我對孟叔絕對不會變心，我會好好照顧他，努力讓他每天都快樂?！?/br>
    “說得輕巧，”孔信涼涼道，“絕不變心？別說得那么絕對，沒有人會永遠(yuǎn)不變心，再多的海誓山盟都不過是個屁，要想下承諾，拿點(diǎn)誠意出來?！?/br>
    孟昕沉下臉，“孔信！”

    “小孟別插嘴，我是為你好，”孔信一句話給他堵回去，轉(zhuǎn)頭對韓夜道，“想把小孟帶去香港，先來簽個協(xié)議，如果有朝一日你跟小孟分開，將韓氏的50%當(dāng)做贍養(yǎng)費(fèi)付給小孟，怎么樣？”

    “臥槽?。?！獅子大開口?。俊笨琢x豎起大拇指，“哥，不愧是jian商，這樣你都敢開口，艾瑪漫天起價坐地還錢，黑社會，快點(diǎn)反擊！”

    孔信一笑，“男人一把年紀(jì)還被拋棄很可憐的，韓總，你敢不敢簽？”

    韓夜考慮了片刻，認(rèn)真道，“我只掌握了韓氏41%的股份，我可以現(xiàn)在就叫律師來，簽授權(quán)書將這些股份全部轉(zhuǎn)入孟叔名下，他就是韓氏最大的股東了。”

    “……”

    客廳中一片寂靜。

    半分鐘后，孔義倒抽一口冷氣，猛地跳起來大叫，“臥槽！總裁酷帥狂霸拽?。。。　?/br>
    孟昕皺了皺眉頭，“你們都需要冷靜。”

    “我冷靜不了?。?！”孔義突然仿佛醍醐灌頂，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孔二叔，“老頭，我終于知道為啥阿純不要我了，我太摳門了??！身為一個富二代，我做的真是太差勁了，不行，我得去叫律師，咱們也簽個協(xié)議，把公司送給阿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