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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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喉嚨和胸,都很疼,腦袋沉沉的。 到了巷子口,梁恒波還沒停穩(wěn),宋方霓就跳下車。 她家的理發(fā)店依舊亮著燈。 遠遠的,理發(fā)店里正播放著喧囂的《月亮之上》,而隔著玻璃,能看到里面坐有幾個邊焗頭發(fā)邊玩手機的顧客,而在門外,不知道是哪一位鄰居,往凹凸不平的地面潑了一攤烏漆漆的污水,污水里有幾根短短的煙頭,映漾著上方橘紅色的路燈。 她低下頭,發(fā)現(xiàn)雙腳正好就踩在這一灘污水里。 “你……”梁恒波暗自覺得,這女生有時候是夠粗心的,又不忍說什么,“你不是要回家嗎?” 宋方霓卻只是呆呆地站著。 梁恒波微皺了一下眉,到底是男生,心思沒進化到那么細致。何況路上的時候,他隱約聞到她身上有一股酒味,以為她是和同學聚會,一高興,喝多了。 “難道,你的家不是在這里?”他停好摩托車,再準備掏出手機查導航。他是按照宋方霓的指示,一路騎過來,心里也不確定。 但等兩人靠近了,他終于看到宋方霓滿臉蒼白:“你怎么了?” 宋方霓慢慢地吸氣,再呼出。她挪挪腳步,站在旁邊的平地,隨后抬起頭:“你知道,我現(xiàn)在正在想什么嗎?” 不等他回答,她就說:“我受夠了?!鳖D了下,她重復,“真的受夠了,我受夠了這一切,我真的好想時間快點過去,我只希望自己趕緊接到錄取通知書,我希望下一秒就到上海。這個地方,這個城市,我真的是一秒鐘都不想再多待!” 詞語兇狠,語氣卻依舊是柔軟拘謹?shù)摹?/br> 接著,睫毛栩栩地開始顫抖,有水從女孩的眼睛里柔軟地流出來,她哭了。 而在她對面,梁恒波望著她。 他抿著嘴,什么也沒問。 宋方霓低頭看著腳背,壓抑地哭了好一會。 沉默片刻,梁恒波卻從口袋里掏出walkman,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把耳機掛到她耳朵上。 宋方霓被他手一碰,用力推開,卻被他按住,隨后,耳邊的聲音響起來。 ——小號的音色太棒了。 溫暖,明亮,有力。尤其是后搖的樂隊,總愛用小號來融合薩克斯。 低落夢境里,傾瀉下來一抹暗紅色的柔光,接著,一個遼遠空曠的男聲唱起歌,在密度很高的氛圍里,往前鋪開一條路,像是用手觸摸低沉行進的厚厚云層里,帶著暗紅色的熱烈,跟悲傷作別。 頃刻間,沉默變得有力,迷茫顫抖了一下,隨后變得舒緩,就像是現(xiàn)實里射下的一縷柔光! 梁恒波從口袋里拿出紙巾,遞給她。 “這個夏天馬上結束,你可以飛走了。”他肯定地告訴她。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繾綣的總字數(shù)不多(冥王星自殺警告!?。。?,所以這篇文會在不到7w字就入v。公主號: rise and shine 第12章 接下來的時間,宋方霓繼續(xù)打工。 歐陽文來她家找過她一次,但宋方霓都不在。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也不許爸爸mama告訴她自己打工的快餐店。 “上海的花費應該挺高的吧。我看他們燙個頭發(fā),兩三千都沒了,真是,有這錢弄頭發(fā)不如拉皮,還是我們家最實惠。”宋母轉身笑著對店里顧客說,收獲一片贊同。 宋方霓收到一臺新的手機。 依舊是國產的手機,但至少,可以發(fā)微信和上q。 梁恒波和她每晚聊天。 他保送的專業(yè)是工科的重點實驗班類,自動化系,他正在提前溫習大學課程,還在學編程。期間又說起打的零工,活都比較輕松,而且不用那么耗費體力。 宋方霓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境屬于比較普通的,但是,人和人確實需要對比,至少,她沒像梁恒波那樣永遠在打工。 兩個人什么都聊,但彼此有一根明確的界限。 那界限是,絕對不聊令彼此敏感的話題。比如,宋方霓從不問梁恒波的單親家庭構成,而梁恒波也假裝不知道歐陽文和她的生活。 宋方霓一想到,那天晚上在梁恒波面前沖動地說受夠了,甚至于流淚,就尷尬得雙頰發(fā)燙。 這太可怕了,感覺就像是公開展示自己最丑陋軟弱的一張照片。 幸好,梁恒波什么也沒追問,他輕描淡寫地把這一頁翻過去了。 八月末,宋父宋母特意關了理發(fā)店一周,把宋方霓送到了大學校園里。 她坐在高鐵,看著窗外的植被,慢慢地由墨綠,深綠,變?yōu)槿岷偷拇渖鷻C里聽著列車里的廣播,只感覺到一種期盼和快樂。 宋父宋母在上海逗留了一周。 這是印象里,宋方霓和自己家人第一次長途旅行。 南方的夏天炎熱潮濕,沒走多遠,他們的后背就被汗水洇濕,到后來,宋父寧愿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小旅館吹空調睡覺,倒是宋母興致勃勃地和宋方霓一起出去玩。 靜安區(qū)待了一天,母女兩人瞻仰了國金和傳說中高大上的法租區(qū),之后挑的是比較便宜的景點,像是什么植物園、動物園、海洋公園都逛了一遍。 “我看,這也沒什么新鮮玩意兒?!眒ama鄙夷地說。 她們一起去黃浦江看夜景,滾滾的水流對面,摩天樓鱗次櫛比,不停地閃爍著廣告牌。 “南方太潮了?!?/br> mama對什么事情都喜歡評價,聲音也大,宋方霓只是安靜地聽著。 她快樂地吹著江邊的風,有一瞬間里,卻也想起梁恒波。她把他送的鑰匙扣,珍重地藏在盒子里,一同帶來上海。 如果,自己和他一樣報考本市大學的話,他們……有可能,也許,沒準兒,大概會發(fā)生點什么吧。 隨即宋方霓安慰自己,世界廣闊,天地大有所為,少年時代的那一點情愫和好感,在新環(huán)境里總歸會被沖淡。 宋方宋母把女兒安置好,就準備回城。 宋方霓從小到大,沒有怎么收過任何零花錢,但沒想到,父母給她大學的生活費居然出乎意料地多。 她剛剛有些惶恐,mama就說:“這可不是你一個月的生活費,這是你一整個學期的生活費?!比缓笥终f,“記得每天接我電話!” 她們大學校區(qū)的周邊,曾經都屬于軍區(qū)的地皮,如今變革著變革著,才變成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和大學區(qū)。但建筑物普遍低矮,高建筑物也品相不佳的樣子。 就很像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因為提倡大學生的身體素質運動,他們系主任發(fā)神經,在露天cao場上開新生大會。 作為學生代表,宋方霓在新生大會上當學生代表。 發(fā)言發(fā)到一半,天空就開始下雨,而且雨點越下越大。院領導奪過話筒勉強講幾句,師生紛紛都作猢猻散。 宋方霓混在人群當中奔跑,感覺她的大學生涯似乎不會那么的順利。 國政系的女生非常多,而且出大美女,宋方霓在其中依舊凸顯著,頗為引人注意。 她是宿舍里唯一的北方人。北方風沙大,她會習慣性關窗,南方卻總需要透氣,而她的床位對著窗子,每次睡覺前都默默把窗戶關了。 新生剛入學,總會不停地有人來串宿舍,推銷耳機的,推銷教材的,推銷三無化妝品的,推銷網卡的,其中,還免不了有推銷各種課程。 宋方霓想了想,和上海孩子一樣,先報了一個駕校。 他們系的課前閱讀非常多,還要求大部分同學必須修馬列主義教育課。周六上午要刷體育卡,到了周日,她不得不一大早晨就爬起床,起早貪黑地坐駕校的班車去上駕校。 大一的上半學期,宋方霓幾乎沒有辦法睡任何懶覺。 原本想勤工儉學,但她體力實在有限,家里給的錢也還算夠用,就只好先顧著學習。 隨著一檔網絡綜藝的流行,大專辯論賽重新變得時髦,而國政系的老師鼓勵大家參加。 宋方霓剛開始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弱,缺乏堅定的觀點,更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但是辯論隊老師堅定地要她留下來,當了一辨。 但打了幾次比賽,她們隊都贏了。 宋方霓在辯論場里,找回了曾經初中和高一時那種優(yōu)等生快樂,大家的目光對準她,不是因為她有個愛笑的母親,或者是過分高調的“追求者”,而只是因為她的所思所想所發(fā)表的觀點,只是因為她是宋方霓。 她獲得一種久違的自由。 大一生活在這種氣氛下度過。 因為學車,宋方霓曬黑了不少。她依舊留著齊肩的發(fā)型,但在學校里的辨識度只高不低,性格也慢慢地變得開朗。 鄭敏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發(fā)微信,說她看上了醫(yī)學院的一個帥氣師兄,正在勾引中,然后又問宋方霓,是否有什么“情況”。 每當這時候,宋方霓又會想到梁恒波。 上了大學后,他們的聯(lián)系反而變少了,估計都在努力適應全新的大學生活。 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兩人目前都是異地,專業(yè)和學校不同,沒什么好聊的。 宋方霓心想,她只是收獲了一個藍顏知己。 大一上半學期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寒假。 大學生每年都有兩次春運購票的鐵路優(yōu)惠,但是需要學院蓋章。宋方霓去老師那里詢問怎么買票,正好在走廊里,遇到了歐陽文。 歐陽文繃緊下巴,對她謹慎地點點頭。 宋方霓也輕輕點了下頭。 回程的高鐵,兩人居然在同一車廂。 宋方霓獨自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路過他的位置,男生翻著白眼坐在二等座,非常受辱的模樣。 她隱約覺得好笑。 歐陽文讀的是他們學校的金融系,但是,大學不像單純的高中,每個人的事情太多,他沒有精力再糾纏宋方霓。而宋方霓偶爾在校園里見到歐陽文,也不再如臨大敵,只是當個陌生人罷了。 列車到了天津,宋方霓旁邊的乘客先下車。 沒一會,歐陽文走過來,問能不能在她旁邊坐下。 宋方霓遲疑會,還沒來得及拒絕,歐陽文又已經一屁股坐下。 他說,自己看了好幾場辯論賽。完全沒想到,原本在高中安靜的女生,在辯論場上那么咄咄逼人。 他又說,自己已經意識到,之前在班級對宋方霓的舉動,是一種冒犯。 他說,他為自己的行為感覺到道歉。 宋方霓安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