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也搜尋著殿下的身影，而后終于在人群中見到被眾星拱月的季淮。

    幾個皇子和幾個大臣之子，都站在季淮身邊，不知在同他說些什么，而季淮眉眼染笑地聽著。

    殿下這般溫和有禮，又待人寬厚，他的好人緣謝書在前世就已有體會，此時倒也不覺稀奇，還有種莫名生起的與有榮焉。

    殿下這般好，怎會有人不喜他？

    謝書笑著收回目光，想著等人散了再過去。她四下看了看，最后朝前方走去。

    侍女環(huán)兒連忙跟在她身后。

    西山雖孕育生靈萬千，然到底是皇家獵場，由專人管轄，考慮到狩獵時的安全，故其間沒有什么威脅性大的動物，多是些野兔，狐貍，鹿……

    且獵場四周常年有人駐守，所以謝書并不但心會遇到危險。

    此時金輝仍盛，然林中的光線陰暗，然并不影響看見動物穿行跳躍的身影，謝書甚至看見有只松鼠從她頭頂?shù)臉渲ι咸^。

    漸漸地，不知走了多久，她竟穿過了樹林，見到一片湖。

    湖很大，一眼不見邊際，這是由西山上的的冽冽泉水匯成，于此凝成孕育西山生靈的溫床。

    萬物自此始。

    謝書眼尖地瞥見很遠(yuǎn)之外有只梅花鹿，似正低頭飲著湖水。湖水兩岸水草微有衰敗之象，但這并不影響謝書感覺到此處的生機(jī)。

    她抬腳走到湖邊上，一眼望去，湖水清澈，微風(fēng)拂過泛起粼粼波光。謝書蹲下身子，手指觸到水面，覺得有些涼。而后她眨了下眼睛，伸出雙手掬起一捧湖水，垂首正要嘗嘗味時，忽聽一道微微驚奇的聲音：“五嫂？”

    謝書手一抖？水撒了。

    她偏過頭看去，只見陽光之下，以那蒼翠密林作背景，其前立著許多身姿修長，穿著勁裝的俊美青年。

    青年之首，所立之人恰是她的夫君，太子季淮。

    季淮立在眾人前，與謝書對視一眼后，視線緩緩掃過她的周身，而后彎起唇，眸中笑意明顯。

    謝書連忙看向自己還伸出的手，再想起此刻不雅的蹲姿。她默然一刻，而后懊惱地咬了下唇，很快地起身。

    哪知蹲得太久，又起得過快，小腿一麻，眼見要倒在地上，謝書就感覺到她的腰被人扶住。

    抬眸就見自己已經(jīng)在季淮懷中，他還對著她揚了下唇。

    她微怔，余光看見季淮身后的一眾兒郎正在互相擠眉弄眼，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

    此種情形下，她連忙赧然地從季淮懷中退出，并躬身道:“多謝殿下?！?/br>
    季淮隨手將她扶起，問道:“你怎獨自在此？”而后補(bǔ)充:“不去尋孤？”

    謝書回答:“臣妾尋了，但適才殿下身邊人太多，臣妾不便打擾，便想著未曾來過西山，出于好奇，過來走走?！?/br>
    “西山廣達(dá)千里，可觀之景甚多。阿書若真想看……”季淮頓了下，忽轉(zhuǎn)身招來隨從低語幾句。

    不久后，隨從牽來一匹馬。

    季淮笑問:“阿書會騎嗎？”

    謝書搖頭。

    “沒事?！奔净捶砩狭笋R，而后向謝書伸手，道:“來。”

    謝書小小地彎了下唇，忙將手遞給他。

    身后兒郎們默默看著兩人遠(yuǎn)走的身影，季管陶眨了眨眼睛，扭頭對身邊人道:“五哥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答:“他忘了我們。”

    不是說要帶他們觀察地形么？怎么見到太子妃后，他們這群大活人就仿佛自動隱形了似的。

    是誰說太子和太子妃貌合神離的？

    *

    西山果真廣大，直到天黑，也僅僅是逛了一小片地方。

    秋日夜?jié)u涼，怕謝書受寒，天方黑，季淮就帶著謝書回到扎營處。

    營地軍隊正在四處巡守。季淮縱馬緩緩接近營地，認(rèn)出季淮，軍兵行了個禮，未敢阻攔。

    謝書真的沒騎過馬，起初窩在季淮懷里不敢動彈時，還聽到了季淮的笑聲，好在之后慢慢習(xí)慣，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

    她放松地靠在季淮懷中，即將到達(dá)帳篷時，忽見到不遠(yuǎn)處季召的身影。

    季召正在同身邊人說話，似有所感，轉(zhuǎn)頭望來，恰與謝書目光對上。

    他與謝書對視片刻，便將目光挪向季淮，同季淮點頭示意。

    謝書卻仍盯著他。

    見到季召，謝書就想起那個瓷瓶，以及她今日在馬車上那個隱約萌生的念頭。

    而此刻，那個念頭逐漸成型，愈發(fā)清晰。

    謝書不知，當(dāng)她盯著季召的那刻，身后季淮，也在看著她。

    看她眸色變換，飄渺不定，卻在最后…變得堅定！

    第22章 瓷瓶   季淮？！謝書心頭劇跳，她騰地一……

    次日狩獵開始前，謝書同女眷們坐在看臺上。

    看臺前排中心坐著皇帝和皇后，而謝書坐在皇后的側(cè)邊。

    距狩獵開始，還有半個時辰，男郎立在獵場一側(cè)，隨從們在檢查馬匹和狩獵所需的用品。

    看臺上視線極好，可清晰見到獵場內(nèi)的一切。謝書盯了季淮許久，而后將目光落在季召身上。

    季召立在馬匹前許久，而后終于轉(zhuǎn)身出了獵場。

    謝書手指一動，她下意識跟著起身。

    皇后抬眸看來。

    謝書輕聲言:“母后，臣妾想去如廁。”

    “去吧?！被屎笫栈匾暰€，隨口囑咐:“早些回來?！?/br>
    “哎?！敝x書小步離開看臺，而后繞到后方。

    她轉(zhuǎn)著眸子掃過四周，想要找到季召的身影。

    “去哪兒了呢？”一時未尋到，謝書微微焦急，她恐離開太久，惹人生疑。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去，不知不覺竟回到營地里，謝書正欲轉(zhuǎn)身去其它地方看看，卻恰見季召手持一把彎弓自帳中走出。

    見到謝書，季召的腳步頓了下，神情隱有異色。他下意識四下掃過，確定眾人皆在獵場內(nèi)，無人看見這方，這才抬腳朝謝書的方向走來。

    “阿……”想起謝書之前的話，季召生生改了口:“娘娘怎在這兒？”

    謝書拿出應(yīng)付皇后的借口，自然道:“本宮出來如廁?！?/br>
    季召的神情微滯，而后點頭。他打量了眼謝書的神態(tài)，見她杏眸彎彎，含笑看著自己，猶豫一刻，不禁壓低聲音問道:“娘娘可有按我說的去做？”

    言畢，他盯著謝書的神態(tài)變化。

    然謝書神色如常，她點了點頭，而后繼續(xù)彎著眉眼，用疑惑的語氣問道:“王爺，那藥粉是何物？怎地那般神奇，本宮方撒在太子衣物上，便融于其間。”

    “那東西……”她忽收了笑，眉頭輕蹙:“會傷到太子嗎？他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吧？若太子有事，陛下肯定會查到本宮頭上來的?！?/br>
    “不會。”季召應(yīng)得很平靜，他看向謝書:“娘娘信我嗎？”

    謝書點頭。

    “那好。我向娘娘保證，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娘娘安心便是。”

    “為何？”謝書不解。

    季召摸著彎弓，聲音淡淡中透出自信:“那東西不是什么毒藥，至于是什么，有何功效……”他終于將唇勾出點兒弧度:“待狩獵開始，娘娘就知道了?！?/br>
    待狩獵開始嗎？謝書臉上還是笑著的，她若松了口氣道:“那就好?！?/br>
    她垂下眼睫，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瓷瓶，在心里重復(fù)默念:那就好。

    她的手指一撥，瓶口被打開了，而后謝書抬起眼皮，笑看著季召手中的弓，道:“你這弓真漂亮，本宮能看看嗎？”

    季召沉默地盯了她片刻。謝書瓷白的小臉上一副天真之態(tài)，清澈的眸中隱含期待。

    沒看出什么異樣，季召將弓遞給她。

    謝書開心地接過，她的手指撫過彎弓上的雕刻花紋，而后繼續(xù)贊道:“做工也不錯，可惜本宮不會射箭?！?/br>
    “娘娘若想學(xué)，待以后有機(jī)會我來教你?！奔菊偕焓郑疽庵x書還給他。

    用得著你來教？謝書心里諷刺，面上仍是笑盈盈:“好?！?/br>
    她將弓遞回給他。

    “狩獵將始，娘娘請回看臺，我就先去獵場了。”季召接過彎弓，轉(zhuǎn)身欲走，卻被一只素白的小手緊緊拉住袖子。

    轉(zhuǎn)眸見謝書已經(jīng)收了笑，嬌美的臉上神色繃得有些緊，她似是在緊張，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季召……你之前說事成后娶我……”

    她定定看著他:“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季召回眸望她片刻，看出她眸中的忐忑，這些日子積攢在心頭懷疑淡去不少。

    還是那個好騙的蠢貨。他放下心來，點頭應(yīng)承:“當(dāng)然是真的，我怎舍得騙你？”

    謝書似羞澀般垂首，她松開抓住他袖口的手指:“本宮信你，你走吧?！?/br>
    季召多看她幾眼，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謝書緩緩抬眸，她面無表情地走到水池前，將手指根根洗凈，她洗得很認(rèn)真，未免藥粉有一絲殘留。

    而后她將瓷瓶扔進(jìn)池中，看著它沉入池底，再難尋見。

    *

    謝書回看臺后不久，狩獵開始。青年們騎馬攜弓箭進(jìn)入密林。

    看臺上雖視角極佳，然林內(nèi)樹木遮擋，只能勉強(qiáng)看見掠過的身影。謝書開始還能將目光定在季淮身上，時間久了，人影太多，馬匹穿行，難知誰是誰，她便收回目光。

    女眷們也都沒再看，而是小聲說著話。

    皇后也偏過頭來，笑道：“阿書覺得此次狩獵誰能勝出？”

    謝書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