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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綠茶穿成下堂妻后在線閱讀 - 第93節(jié)

第93節(jié)

    林秋曼拍了拍她的肩膀,跟馬縣令亮出了底牌,“明府,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br>
    馬縣令是個人精,最會察言觀色,知道她肯定有私房話要說。

    他深思片刻,方道:“此案說復雜也不復雜,說簡單也不簡單,你二人各執(zhí)一詞,暫且休堂,容我仔細斟酌再斷?!?/br>
    待他離開公堂后,底下的衛(wèi)娘子焦急不已,林秋曼道:“我內(nèi)急,先去小解,很快便回來?!?/br>
    她當即向衙差詢問茅房,順理成章離開了公堂。

    馬縣令在后堂坐下喝茶,不多時林秋曼被帶了進來,她朝他行福身禮,馬縣令上下打量她道:“我不妨把話給你挑明了,劉大郎和衛(wèi)氏的婚姻我是不會拆的?!?/br>
    林秋曼道:“明府按律審判自然有依據(jù),奴不敢左右?!?/br>
    馬縣令:“你清楚就好,你雖然背靠晉王府,但我做事自然有底線原則?!庇值?,“雖然劉大郎豬狗不如,但以他目前所犯的事來說,按《陳律》手足毆傷人限十日便算處罰,我希望你能明白。”

    林秋曼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法外亦有情,奴對此事卻有不同的見解?!?/br>
    “你說?!?/br>
    “今日衛(wèi)娘子鬧到公堂上,若二人未能和離,明府以為劉大郎會如何對待衛(wèi)娘子?”

    “自然是打她一頓,劉大郎知分寸,不會鬧出人命來?!?/br>
    “那明府覺得衛(wèi)娘子又當如何?”

    “一個被毒打慣了的女郎,她還不是繼續(xù)受著。”

    林秋曼微微一笑,“明府此話差矣?!?/br>
    “你何出此言?”

    “一個忍耐了七年的女郎,被逼得去投湖,而后又不甘心鬧到了公堂上,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卻沒能拯救她。這時候讓她再回到往日那種生活中,明府以為她還會像以前那樣繼續(xù)逆來順受嗎?”

    馬縣令的眼皮子跳了跳,沒有接茬。

    林秋曼陰深深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剛。中秋那天晚上衛(wèi)娘子已經(jīng)為了阿芫提刀與劉大郎拼命了。衛(wèi)娘子沒有了生路,又滿身懷著仇恨,這禍根便是在今日公堂上埋下的,只待日后爆發(fā),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br>
    馬縣令慍惱道:“你莫要危言聳聽!”

    “奴有沒有危言聳聽,明府您心中自有決斷。”又道,“奴官家娘子出身,自然也知道大陳官吏三年功績考核一制,能否升遷調(diào)任全靠政績功過說話。明府身為東縣父母官,自然是希望戶口增添,訴訟減少,盜賊無,賦役平的了。”

    馬縣令起身背著手不語。

    林秋曼:“牢獄之事能少則少,若是人命官司這類大案,明府肯定是不想見的。今日衛(wèi)娘子破釜沉舟鬧到公堂上已經(jīng)留了案底,若他日與那劉大郎再生不可挽回的是非,這功過都會記在明府頭上?!?/br>
    馬縣令面色陰沉地看著她,林秋曼絲毫不懼,就事論事道:“禍根已然埋下,衛(wèi)娘子命賤,不值得明府傷腦筋,可若因為她的一條命而讓明府在政績上留下污點,就得不償失了?!?/br>
    “今日若判二人和離,全了衛(wèi)娘子的夙愿,徹底斷了這禍端豈不快哉?”

    “劉大郎犯下的罪證鄰里皆知,明府判二人和離是體恤衛(wèi)娘子母女的不易。此類鼠雀細故本是家長里短,衛(wèi)娘子在劉家的日子又有鄰里和雙方長輩為證。劉大郎自己不把妻兒當人看,把二人打跑了又怨得了誰?他若鬧了起來,周邊問起緣由,誰又會替他說話?”

    “這案子判和離在情理之中,駁回原告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兩種判法造成的后果卻天壤之別。明府是聰明人,哪種判法對自己有利,對社會有利,您心中自然明了?!?/br>
    馬縣令似乎陷入了思考中。

    林秋曼跪下行大禮道:“此事的立場輕重奴已經(jīng)給明府闡明,衛(wèi)娘子的命全拽在明府手中,她是否會損及明府的政績考核全看您的決斷?!?/br>
    馬縣令斜睨她,仍舊沒有吭聲。

    稍后繼續(xù)堂審。

    被林秋曼一番進言,馬縣令重新審視劉大郎道:“劉斌,我且問你,若今日我駁回原告訴求,他日你把衛(wèi)氏打死了,這豈不是我造成的過錯?”

    劉斌忙擺手道:“明府言重了,某斷然不敢鬧下人命官司?!?/br>
    馬縣令犀利發(fā)問:“你死不悔改,毒打了衛(wèi)氏七年,逼得她投湖,并拿刀與你拼命,她已然與你有著深仇大恨。這樣的女郎躺在你身邊,你還睡得了安穩(wěn)覺嗎?”

    “這……”

    劉斌看了一眼衛(wèi)娘子,心里頭破天荒的有些發(fā)憷。

    馬縣令又問道:“衛(wèi)氏,我且問你,若今日我駁回你訴訟,你又當如何?”

    衛(wèi)娘子冷冷地盯著劉斌,眼神滲人道:“奴已經(jīng)沒了活路,就算死,也要活活咬下劉大郎身上的一塊rou來,方能泄奴這七年來所受的折辱之恨!”

    這話把劉斌嚇著了,指著她道:“賤人,公堂之上你莫要猖狂!”

    衛(wèi)娘子看著他笑了,眼中布滿了血絲,面龐扭曲猙獰,看起來瘋狂又可怖。

    劉斌情不自禁離她遠了些。

    馬縣令抱著手,饒有興致問:“劉大郎,把這樣的女郎帶回家,同床共枕,你放心嗎?”

    劉斌沒有說話。

    第94章   找回自信的林二娘

    “你二人已經(jīng)生傷到如此地步, 本官若還枉顧實情執(zhí)意調(diào)和,若他日你二人發(fā)生是非,便是本官的不是了?!?/br>
    聽到這話, 衛(wèi)娘子激動磕頭道:“明府英明圣哲!”

    馬縣令繼續(xù)道:“都說虎毒不食子, 劉大郎你的女兒阿芫才不過六歲,卻被你常年累月毒打到如斯地步, 若繼續(xù)留在你手里,只怕又是一樁孽事?!?/br>
    劉斌急了, 大聲道:“明府!阿芫是某的命, 不能舍給衛(wèi)氏!”

    馬縣令不答反問:“既是你的命, 那她身上的那些傷從何而來, 公堂上的人都是睜眼瞎嗎?”又道,“如此幼女留在你手里也是作孽, 這一回是失手打斷了腿,下一回失手呢,是不是要她的命?”

    “明府!”

    “你莫要爭辯, 方才鄰里作證,衛(wèi)氏并無不良嗜好, 且溫順賢惠。好好的妻兒被你暴力毒打了七年, 如今跑了你卻失悔, 已經(jīng)晚了?!?/br>
    這話把劉斌說得又急又怒。

    馬縣令問:“衛(wèi)氏, 若今日劉大郎向你懺悔, 往后不再動手, 愿意與你好好過, 你可愿意同他回去?”

    劉斌焦急地看向衛(wèi)娘子,她平靜回答:“奴不愿意?!?/br>
    馬縣令:“你看,人家不愿意跟你回去了。我若強行讓她跟你回家, 日后她又鬧得你不得安生,何必呢?”

    方才劉斌還志在必得,現(xiàn)在一下子就萎了。

    馬縣令:“衛(wèi)氏,我再問你,你帶著阿芫和離后靠什么過活,若沒有生計,本官是不會判和離的。”

    衛(wèi)娘子自信道:“回明府,奴有繡藝,會接繡活討生計,平日里奴也在接繡活,鄰里也是知道的?!?/br>
    馬縣令沉吟片刻,方道:“罷了,便成全你?!?/br>
    衛(wèi)娘子難以置信,喜不自勝道:“明府當真愿給奴一條生路?!”

    馬縣令捋胡子道:“法外亦有情啊?!?/br>
    衛(wèi)娘子激動得熱淚盈眶,邊上的林秋曼勾了勾嘴角,垂眸不語。

    不一會兒馬縣令下結(jié)案判詞,成全了衛(wèi)娘子的訴求,判她與劉斌和離,并且阿芫的撫養(yǎng)權(quán)歸她。

    拿到判詞后,衛(wèi)娘子抱著女兒痛哭了一場。

    馬縣令起身看著劉斌,恨鐵不成鋼道:“劉大郎啊劉大郎,若你早些悔悟,又哪來今日的妻離子散呢。日后你若還不改毛病,哪家的女郎還愿跟你?”

    劉斌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衛(wèi)娘子母女。

    馬縣令警告道:“他日衛(wèi)氏母女出了意外,本官第一個拿你是問?!?/br>
    劉斌回過神兒,“明府,某冤啊!”

    “你不冤,今日本官判你和離,你心生怨憎,起了報復。你最好祈禱母女平安無事,若不然,府衙的大獄隨時為你敞開,十八種酷刑皆等著拿你試刀?!?/br>
    這話把劉斌唬住了,沒有吭聲。

    馬縣令:“退堂?!?/br>
    人們陸續(xù)離開公堂。

    待眾人都出去后,馬縣令還沒有走,林秋曼也沒走。

    知道他有話要說,林秋曼溫順地走上前。

    馬縣令心里頭到底不痛快,意味深長道:“小娘子好本事,打蛇打七寸,是個狠人。”

    林秋曼:“明府此話差矣,公道自在人心,東縣百姓皆知螻蟻仍得明府愛護,那是百姓之福?!?/br>
    馬縣令不領(lǐng)她的情,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林秋曼默默地仰頭望著頭頂上的明鏡高懸,忽然意識到,要在這個世道辦事,光靠律法是不管用的,還得用點權(quán)術(shù)。

    而李珣深諳權(quán)術(shù)之道,仿佛什么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可以處理得漂漂亮亮,干干凈凈。

    林秋曼深受啟發(fā)。

    這起家暴案,判和離與駁回原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因為其他因素,就能輕易改變它的判決。

    這其中的玄妙之處,委實值得人深思。

    林秋曼抱著手若有所思地離開了公堂,外面的衛(wèi)娘子和娘家人抱頭痛哭。

    她遠遠地瞅著他們,不由得感慨,走了一遭鬼門關(guān),總算是劫后重生。

    見她出來了,衛(wèi)娘子止住哭泣,跪到地上磕頭道:“二娘救命之恩,奴無以為報,唯有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大恩!”

    林秋曼忙上前扶她起身,說道:“你往后的日子才是艱難的開始,一個女郎家?guī)е鬃佑懮畈蝗菀装?,我只愿你日后能扛住這風雨,也不枉你曾經(jīng)所承受的悲苦。”

    衛(wèi)娘子的母親高氏抹淚道:“二娘心腸好,是你給了我兒的新生,我們原本以為這事是辦不成的,不想……竟有今天?!?/br>
    林秋曼笑道:“那是老天爺憐憫衛(wèi)娘子的不易,伸手幫她來了?!闭f完把那張皺巴巴的紙還給衛(wèi)娘子道,“你講道義,我有情義,才促成了你的新生,有因必有果?!?/br>
    衛(wèi)娘子高興地擦淚,并從高氏手中接過一包絹布包好的酬金。

    她小心翼翼打開,是幾吊銅錢和一錠小小的碎銀,“這是奴平日里做繡活攢下來的私房錢,雖少,卻是奴的一番心意,二娘可莫要推卻,往后奴還會繼續(xù)攢錢送過來的?!?/br>
    林秋曼盯著那些銅錢,從中取了一枚,說道:“這些便是我送給阿芫的見面禮,往后你娘倆咬牙的日子還在后頭呢?!?/br>
    那阿芫卻是個懂事的,稚嫩道:“只要有阿娘在,奴不怕吃苦。”

    林秋曼摸摸她的頭,問道:“往后再也沒有人敢打你了,離開了父親,你高不高興?”

    阿芫:“奴高興,沒有了父親,阿娘便再也不會受到欺負了,她也不會再哭了?!?/br>
    這番話委實叫人心酸。

    林秋曼感慨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啊。阿芫一定要好好長大,才不枉你母親拼死一搏掙來的生機?!?/br>
    阿芫:“娘子說的話奴雖然聽不懂,但奴記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