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魚白。”

    林秋曼一瞧，頓時便明白了，雄魚的精巢，她擺手道：“我還是更愛吃魚膾?！?/br>
    周娘子：“你喜歡就好?！?/br>
    二人嘮起了家常，全都是女郎家的話題。

    周娘子見多識廣，有很多趣聞，林秋曼聽得津津有味。

    她喜歡與這些人打交道，比如何世安，顧明哲，周娘子，竇七郎，獄卒王大娘……華陽是個例外。

    這些人因為身份的原因，沒有門戶之見，更沒有士族之間的禮儀教條，相處起來是極其輕松愉悅的。

    林秋曼愛極了他們這群人物，不論是三教九流還是商賈，總能從他們身上找到市井煙火的人情味兒。

    稍后周娘子又推薦河豚湯泡飯，林秋曼直接吃了兩碗才心滿意足。

    她原本是打算下午都在這兒消遣的，結(jié)果家奴來信，說晚上隔壁院的大佛要來。

    林秋曼一拍腦門，如果沒有那尊大佛束縛，這日子簡直不要太爽。

    方才還見她高高興興，一下子就變臉了，周娘子試探問：“怎么了？”

    林秋曼：“嗐，等會兒我得走了，晚上有客要來。”

    周娘子：“那我也不留你了，咱們下回再聚?！?/br>
    恰在此時，一家奴上前，似有事要報，周氏說道：“你不是要松花釀嗎，我讓夏禾帶你去挑，我這兒應(yīng)付點事?！?/br>
    林秋曼高興道：“那敢情好，我晚上拿去待客?！?/br>
    周娘子喊道：“夏禾，你領(lǐng)二娘去挑松花釀?！?/br>
    丫鬟夏禾過來領(lǐng)她去周娘子的閨房，木箱里放得有九罐。

    林秋曼瞧見有兩只罐子的塞子上印了花瓣，心里頭喜歡，便挑了那罐。

    主仆去跟周娘子打了聲招呼。

    周娘子親自把她們送了出去，這場聚會才算告一段落。

    晚上李珣到朱家院蹭飯，近段時日朝中查郭家搞得大家的精神都很緊張，又接近年關(guān)了，有點忙，他來蹭飯放松一下。

    林秋曼備了他喜愛的清湯鍋子，全都是素食餐。

    李珣先到隔壁換了身便服才過來的，林秋曼出來接迎，他道：“外頭冷，進去?！?/br>
    林秋曼嘚瑟道：“今兒奴討了一壇松花釀來，那滋味委實不錯，殿下一定要試試。”

    李珣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近些日又到哪兒野去了？”

    林秋曼：“接了一場休妻案，很是有趣?！?/br>
    李珣冷哼，“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br>
    進廂房坐到食案前，吳嬤嬤服侍他進食。

    林秋曼好奇問：“殿下怎么盡吃素食，可是有講究？”

    李珣淡淡道：“年關(guān)了要宰豬子，吃素積德?！?/br>
    林秋曼：“……”

    她聽過林文德提起郭家的事情，怕是又要倒一家了。

    吳嬤嬤給他盛湯，李珣問道：“你又接了什么休妻案？”

    林秋曼興致勃勃，“回春堂東家的女兒和寶春齋東家的休妻案?！鳖D了頓，“回春堂和寶春齋知道嗎？”

    李珣搖頭，“不知?！?/br>
    林秋曼鄙視道：“孤陋寡聞?！?/br>
    李珣失笑，看向吳嬤嬤道：“嬤嬤可知？”

    吳嬤嬤笑盈盈道：“殿下若還記得昭妃娘娘妝奩里的脂粉，便就知道回春堂的名號了?！?/br>
    李珣輕輕的“哦”了一聲，“原是這個?！?/br>
    吳嬤嬤：“以前是回春堂一家獨大，現(xiàn)在是寶春齋力壓一頭，二娘說兩家的女兒和東家鬧到了公堂上，對它們的聲譽影響也大?！?/br>
    林秋曼：“可不是嗎，兩口子一筆糊涂債?！鳖D了頓，“嬤嬤既然知道兩家，必然也聽聞過它們的淵源。”

    吳嬤嬤點頭，“倒是聽說過，好像是寶春齋的東家白手起家，剛開始時備受回春堂那邊的打壓，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回春堂把自家的獨生女嫁給了寶春齋的東家，再后來寶春齋越做越大，勢頭反而壓過了回春堂。”

    林秋曼說道：“奴這回接手的休妻案就是寶春齋的許郎君要休回春堂的周娘子，有趣的是周娘子在娘家時一點都不旺娘家，誰知道嫁到寶春齋后一個勁旺夫，生意好得不像話?！?/br>
    李珣被逗笑了，“你接著吹?！?/br>
    林秋曼不滿道：“殿下還不信？”

    李珣敷衍道：“信，你說什么都信?！?/br>
    林秋曼翻了個小白眼兒。

    吳嬤嬤的興致倒是被勾起，“二人是因何原因鬧到公堂上的？”

    林秋曼拍大腿道：“嗐，那許郎君是個記仇的，當年被老丈人打壓過，報復到人家閨女上了。兩人不對付生了嫌隙，許郎君疑周娘子不忠，一口氣納了八房妾室磋磨她。周娘子一怒之下給他戴了帽子，兩人各過各的安生了許久，誰知許郎君不知因何原因，忽然狀告周娘子私通要休妻?！?/br>
    李珣挑眉，“你這案子，倒讓我想起了華陽和宋致遠。當初兩人也是鬧了矛盾，華陽一怒之下給宋致遠戴了綠帽，宋致遠忍不下，后來二人和離了。”

    林秋曼失笑，“周娘子的案子不一樣，誰受得了夫家一口氣納八房妾室呀?！?/br>
    李珣：“聽你這語氣還挺欣賞周娘子的?！?/br>
    林秋曼：“自然是欣賞的，許郎君自個兒納了八房妾室，難不成還得讓周娘子為他守節(jié)嗎？”

    李珣憋了憋，不由得問道：“若你進了府，會不會哪天把你惹惱了也給我戴頂帽子報復我？”

    林秋曼愣了愣，不答反問：“那殿下會娶八房妾室嗎？”

    李珣：“我哪有這精力去應(yīng)付，光你一個林二娘，我就覺得難搞了。”頓了頓，“你們女郎家的心思實在難猜，我阿娘如此，華陽如此，你亦如此，全都不是省油的燈?！?/br>
    林秋曼：“……”

    李珣：“你的松花釀呢，讓我嘗嘗，說得我像個怨婦似的?！?/br>
    林秋曼趕忙給他倒上，她自己先試過才給他的。

    李珣端起杯盞抿了一口，口感甜絲絲，不刺喉嚨，非常溫和，且回味甘香，他贊道：“這酒確實是好東西?！?/br>
    林秋曼得意道：“奴從周娘子那里討來的，是私藏，市面上買不到的?！?/br>
    李珣飲了一杯，“再給我滿上。”

    吳嬤嬤勸道：“郎君可莫要貪杯，明兒還得去政事堂。”

    李珣：“我知分寸?！庇值溃傲侄锬芎?，可見是不醉人的。”

    林秋曼給他斟滿，李珣做了個打發(fā)的手勢，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吳嬤嬤替他布菜，他好奇問道：“周娘子私通是事實，許郎君狀告她，你又是怎么贏下來的？”

    林秋曼笑瞇瞇道：“殿下猜猜看?！?/br>
    李珣不屑道：“還賣起了關(guān)子?！?/br>
    林秋曼：“上回的休夫案，殿下一眼便瞧出了端倪，這回的休妻案，定然也有這個本事，奴很是期待殿下抽絲剝繭?！?/br>
    李珣指了指她，“你還別考我?！?/br>
    林秋曼挑眉不語。

    李珣問：“與周娘子私通的是何許人？”

    林秋曼老實回答：“小倌?！?/br>
    李珣細細思索了陣兒，又問道：“周娘子與許郎君成婚多少年了，可有子嗣？”

    “成婚十三載，有獨生女阿嵐。”

    李珣抿嘴笑道：“這便簡單了，當初你跟韓三郎對簿公堂，污蔑他不舉。周娘子與那小倌若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只能讓小倌證明，定也是拿不舉來洗白的?！?/br>
    林秋曼：“的確如此?！?/br>
    李珣繼續(xù)道：“男人不舉這種事靠嘴是說不清的，不過若要在公堂上讓眾人信服，也只有宮中的內(nèi)侍才有這個本事，我說得對嗎？”

    林秋曼不語。

    李珣歪著頭笑，“嗯？”

    林秋曼：“殿下很該去大理寺斷案才對?！?/br>
    李珣喝了一口酒，點評道：“周娘子竟能與無根小倌往來，可見是有真感情的?！?/br>
    林秋曼的眼睛亮了，“殿下也這般覺得？”

    李珣理所應(yīng)當，“一個殘缺的男人，且還是小倌，定也有過人之處。”停頓片刻，“不過二人確實是私通，許郎君好歹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雖人品有瑕，狀告不成反成了誣告，挨了板子也算是倒霉?！?/br>
    林秋曼：“誰讓他磋磨人呢。十三載夫妻，守過孝，又替他生兒育女，卻鬧成了這般，也是他自個兒搞出來的?！?/br>
    李珣冷哼，“你倒是理直氣壯?！?/br>
    林秋曼回懟，“有本事殿下別喝從周娘子那里討來的酒?！鳖D了頓，“奴今兒中午到她那里嘗了一口鮮，那才叫霸道?！?/br>
    李珣：“可是河豚？”

    林秋曼點頭。

    李珣繼續(xù)說道：“用河豚燉的湯泡飯是最滋味的?！?/br>
    林秋曼贊道：“看來殿下也是資深吃貨，奴中午吃了兩大碗！”

    李珣嘖嘖兩聲，無比嫌棄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跟她說說話也挺高興，整個人完全放松，并且還是愉悅的。

    心情好，酒也多喝了兩杯。

    林秋曼中午吃過，晚上沾得少。

    鑒于明兒一早就得去政事堂，李珣沒逗留多久就回隔壁院兒了。

    他在書房里坐了會兒消食，也不知是炭盆燒得太旺還是其他原因，他忽然覺得渾身都熱乎乎的，口干舌燥。

    起先他并沒有發(fā)覺異常，倒了不少水來喝。

    莫約坐了茶盞功夫后，李珣愈發(fā)覺得燥熱難耐，只覺得室內(nèi)的氣溫太高，似要灼傷皮膚那般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