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林秋曼道:“焦大娘不承認虐打麗娘,懇請明府傳證人上堂?!?/br> 馬縣令:“傳?!?/br> 稍后四名證人上堂,皆是良坪村人,均證實譚麗娘經(jīng)常被焦大娘毒打的事實,急得她跟那些證人吵嚷起來。 馬縣令聽得心煩,連拍驚堂木道:“肅靜!肅靜!” 好不容易把場子鎮(zhèn)壓下來,馬縣令問:“林二娘,你既然代理了這樁案子,有何訴求?” 林秋曼道:“回明府,現(xiàn)在人證均已證實麗娘在譚家被繼母焦大娘毒打虐待的事實,那敢問,焦大娘是否有罪?” 馬縣令:“有。” 林秋曼:“譚二郎放任焦大娘毒打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不問,且不加約束,是否還有做父親的資格?” 馬縣令:“這一條先不論?!?/br> 林秋曼再道:“那好,奴就想問一問,若夫妻毆打雙方的直系親屬,且造成嚴重的人身傷害,又當何論?” 馬縣令陷入了沉思。 林秋曼生了惡毒心思,故意問道:“譚二郎,你的親生女兒被你妻子毒打成了這般,她不但能唬得住你,連你家父母皆被她壓制,你又時常在外營生,日后待你父母臥病在床,你可放心把二老交給焦大娘照料?” 這話把譚二郎問愣了。 焦大娘急道:“林二娘,你休得挑撥我夫妻關系!” 林秋曼看向她,暗搓搓道:“我今兒個還真就要拆你夫妻二人的姻緣,強拆!” 焦大娘怒目道:“你!” 林秋曼:“明府,焦大娘在良坪村是出了名的悍婦,與周遭鄰里皆發(fā)生過肢體沖突,且脾氣暴躁,有愛動手的毛病。先不說麗娘慘遭數(shù)年毒打,就連她的公婆也對她懼怕。今日她被告上公堂,說不準明日還有其他人狀告。明府若是不信其人風評,可傳陶里正上堂查問?!?/br> 馬縣令:“傳?!?/br> 陶里正上公堂跪拜,馬縣令問:“焦氏在良坪村的風評如何,你且說說?!?/br> 陶里正如實訴說,跟先前作證的幾位村民說的差不多,跟周邊鄰里皆發(fā)生過沖突,他曾去調(diào)解過好幾回矛盾,但民不舉官不究,數(shù)次被壓了下來。 聽完陶里正的證詞,馬縣令捋胡子陷入了沉思。 林秋曼道:“明府,焦大娘在與譚二郎婚姻續(xù)存期間毒打虐待其丈夫的直系親屬譚麗娘數(shù)年,且構成了嚴重的人身傷害,致使麗娘精神失常,生活無法自理,奴懇請明府依法判處二人義絕?!?/br> 此話一出,焦大娘震怒道:“林二娘你休得狂妄!” 林秋曼繼續(xù)說道:“女郎嫁為人婦,理應遵循三從四德。焦大娘嫁到譚家后,不僅毒打男方女兒,還威震男方父母,且與周邊鄰里不睦,發(fā)生數(shù)起沖突,里正屢次調(diào)和皆不悔改。” “據(jù)奴所知,譚家三兄妹,老大早亡,meimei已嫁,家中二老只能依靠譚二郎養(yǎng)老。敢問明府,若繼續(xù)把這樣的女郎留在譚家,今日是毒打繼女,他日待男方不在家中時,二老又將由誰來庇護照料,由她焦大娘嗎?” 馬縣令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門口的百姓紛紛說道:“焦大娘這般心狠手辣,只怕待譚二郎外出后,那兩個老人不知得被磋磨成什么樣子?!?/br> “是啊,連一個八歲孩子都不放過,更何況兩個老人,心腸實在歹毒。” “譚二郎,你娶這樣的婆娘在家里,你睡得安穩(wěn)嗎?” “那麗娘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都不管不問,他日若是你的老子被磋磨,你是不是也不管不問?” “依我看哪,那就是個白眼狼?!?/br> 各種聲音議論紛紛,給譚二郎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林秋曼再道:“麗娘被繼母這般毒打虐待,仇恨已然埋下,他日成人后,她又將如何對待繼母?若焦大娘還留在譚家,譚焦兩姓必生怨懟,不利于家中和睦,還請明府明斷!” 婚姻素來保護男方利益,剛開始馬縣令原本沒想義絕拆二人姻緣,被林秋曼有理有據(jù)地提出來,不由得重新審視焦大娘這個人。 沒有人喜歡悍婦,更何況還是毒打虐待幼童威震老人的悍婦。 在這個男權時代是容不下這種人的,公堂上的陪審人員低聲交談,馬縣令一時拿不下主意,暫且休堂商議。 如果說焦大娘打的是譚二郎的父母,那判義絕沒得猶豫,但她打的是譚二郎的子女,則需要慎重商榷。 休堂期間裘氏憂心忡忡,把譚麗娘護在懷里道:“奴真恨不得扒焦氏的皮,啃她的骨,飲她的血!” 林秋曼安撫道:“莫要心急,婚姻護的是男方的權益,咱們慢慢來扒。” 第159章 相互成就 莫約茶盞功夫后, 再次接著開堂。 馬縣令等人經(jīng)過一番仔細斟酌,為了保護男方權益,決定判譚焦二人義絕。 眾人連聲叫好, 紛紛道:“把這般狠毒的婆娘養(yǎng)在家里, 誰放心得下?” “是啊,判得好, 就該義絕,把焦大娘趕回娘家?!?/br> 面對眾人的指責, 焦大娘急紅了眼, 破口大罵吵嚷起來。 馬縣令連拍驚堂木, 她不依不饒, 又潑又兇悍,馬縣令怒目道:“你這刁婦, 擾亂公堂,來啊,給我拖下去打!” 衙役上前拖人, 焦大娘死命掙扎,馬縣令指著她道:“毒打虐童四年, 先杖打五十大板再說!” 裘娘子看得大快人心, 高聲道:“打得好!” 焦大娘被拖下去打板子, 這邊繼續(xù)堂審, 林秋曼就麗娘的撫養(yǎng)權展開了辯護。 譚二郎還不放手, 非說麗娘是譚家人。 林秋曼憤怒質(zhì)問道:“好一個譚家人!我且問你, 在你女兒麗娘受繼母毒打虐待時, 你可曾想過她是譚家人,身上流著你譚二郎的血?!” 譚二郎垂首不語。 林秋曼拱手道:“明府,譚二郎常年在外營生, 麗娘如今精神失常,生活無法自理,譚家家中僅有二老實難照料周全,若還繼續(xù)留在譚家,日后才是真的被毀了?!?/br> 裘娘子急急道:“明府,奴愿意接麗娘回娘家撫養(yǎng)。她是奴的親生女兒,家中父母只有奴一人,她是唯一的外孫女,定會百般疼寵照料,給她安穩(wěn)!” 譚二郎:“裘氏!” 裘娘子紅眼道:“奴當初離開譚家的時候好好的一個女兒留給你,結果僅僅四年,你竟把她折磨成了這般,耳聾了一只,話說不全,見人就喊怕。譚二郎,你把她毀成了這模樣,還嫌毀得不夠嗎?!” 譚二郎氣惱道:“她生是譚家人,死是譚家鬼,豈能容你一個外人把譚家的骨血帶走?!” 裘娘子落淚道:“明府,奴愿意為了麗娘終身不嫁!只求明府將麗娘判給奴,奴只想好好補償她,以盡為母之責!” 這番誠懇的肺腑之言把在場的多數(shù)人打動,馬縣令抱手陷入了沉默中。 林秋曼道:“懇請明府以人為本,準允裘娘子的訴求。您既然同情麗娘遭遇,定然也希望她往后不再像先前那般備受冷落欺凌。” “裘娘子是麗娘生母,她已無生育可能,裘家只有她們母女,全然沒有嫌棄麗娘的理由。而譚家重男輕女人盡皆知,譚二郎有子續(xù)后,往后還會再娶再生。若繼續(xù)把麗娘留在譚家,于她的成長環(huán)境而言實非益處?!?/br> “今日明府重罰焦大娘,可見是憎惡虐童之人的。明府既然伸出援手,何不把麗娘從火坑里拉出來,給她一個安穩(wěn)未來?” 馬縣令捋胡子。 林秋曼沖裘娘子使眼色,她忙道:“奴的父母就在公堂外,請明府傳二老上堂問話?!?/br> 馬縣令抬手示意。 片刻后,裘父和裘母上公堂跪拜。 馬縣令問:“兩位老人家可愿接麗娘回去照料?” 裘父磕頭道:“回明府,我們愿意,我們就只有這么一個外孫女,不管她被譚家糟踐成什么模樣,我們都愿意撫養(yǎng)她長大成人。” 馬縣令沒有說話。 裘父繼續(xù)道:“麗娘畢竟姓譚,我們原是沒有資格跟譚家掙撫養(yǎng)的,故先前二人和離時,便把她留在了譚家。只是現(xiàn)如今孩子被磋磨成了這般模樣,我老兩口瞧著揪心。若明府愿意把麗娘判給裘家,裘家的田產(chǎn)房地都是她的,反正就只有這么一個后人。若沒法判給裘家,我們也無話可說,決斷全在明府?!?/br> 這番話馬縣令聽得舒心,贊道:“倒是個講道理的老人家?!?/br> 裘父道:“公堂上就是講道理的地方,明府怎么判都是有依據(jù)的,我們都服氣?!?/br> 馬縣令看向譚麗娘,問道:“麗娘,你是愿意回家跟你父親住呢,還是愿意去你阿娘那里???” 譚麗娘沒有說話。 林秋曼誘哄道:“麗娘,你說去哪里,明府就讓你去哪里。” 譚麗娘膽怯地看了會兒她,吐字不清道:“哄,哄人?!?/br> 林秋曼指了指馬縣令,耐心道:“上面那個不哄人?!?/br> 馬縣令也附和道:“我不哄人,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br> 譚麗娘緊緊地抱著自家母親,小聲說:“阿娘,不打人?!?/br> 馬縣令問:“你父親那兒呢?” 譚麗娘像貓似的炸毛,“不回?!?/br> 馬縣令又問:“你的繼母已經(jīng)被我趕走了,往后她都不會出現(xiàn)在譚家,你都不回去了嗎?” 譚麗娘搖頭,“不回。” 譚二郎急道:“麗娘!” 譚麗娘嚇得抖了一下,開始哭,一個勁說怕。 林秋曼洗涮道:“譚二郎,你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懼怕成這般,也算有幾分本事?!?/br> 譚二郎瞪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現(xiàn)在的情形大家都一目了然,若說把麗娘判給譚家,合情合理,畢竟是父權社會,律法是偏向男方的。 若說把麗娘判給裘家,好像也合情合理,畢竟先前孩子在譚家被毒打折磨了四年,方才裘家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了,再加上孩子自己的態(tài)度,是偏向親娘那邊的。 馬縣令又有些為難。 法外有情,若遵循冷冰冰的律法,那譚麗娘往后繼續(xù)呆在譚家的成長環(huán)境肯定是比不上裘家的。 畢竟已經(jīng)被磋磨成了這般,日后需要更仔細的呵護才能好好長大。 最終馬縣令和陪審的幾人商討一番后,決定以人為本,把譚麗娘判給裘家撫養(yǎng)。 裘娘子喜極而泣。 馬縣令道:“你們裘家往后可要好生照料著麗娘,她才這般小就吃盡苦頭,需要更加耐心護佑。我會隨時查問里正,若是過得不好,唯你裘家是問?!?/br> 裘父磕頭道:“明府盡管放心,麗娘是裘家唯一的外孫女,我們不會虧待她的。” 馬縣令點頭,“知道是唯一的外孫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