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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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見盧佳音通紅的雙眼,忙起身又給她擰了一條帕子遞上,問道:“好好的,哭什么?” 人情緒宣泄完了,反而容易笑起來。盧佳音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兄來了,太久沒見,一看到就……” 采白只以為她是喜極而泣,也跟著笑起來,“以后還有機會見面。”回身抱起孩子來,道:“小皇子正找您呢?!?/br> 三皇子果然已經(jīng)醒了,也不負采白之望,看到盧佳音就張嘴笑起來,揮著手臂要她抱。 孩子也漸漸開始認人了,是以這些天醒來就找盧佳音。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望這邊一會兒,望那邊一會兒。找著盧佳音了才肯跟旁人玩。被旁人逗弄得開心時,仿佛已把盧佳音忘了。但這時盧佳音若想偷偷的去干什么事,他必定要立刻丟開旁人,眼巴巴的望著盧佳音,嘴巴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單音來。 非得盧佳音戳著他的胳肢窩,“馬上就回來,三郎乖乖的~~” 才彎了眼睛,仿佛聽懂了般咿呀的笑起來。 自然是聽不懂的——盧佳音出去時,他目光還會追著。若久不回來,他就要哭著找人了。 盧佳音將他接到懷里,忍不住頂了頂他的小鼻子,“你就淘人吧。” 眼下她最重要的就是孩子——前塵往事,其實沒什么好追究的。也還是那句話,縱然再回到當初,她也只會給出同樣的答案。命中注定不該有,不該想,不該碰的東西,就淡忘了吧。她懷里抱著的,已經(jīng)是她一輩子最好、最渴望的結(jié)果。 她才將小皇子放進搖籃里,外邊甘棠便走進屋里。她之前被王夕月叫去,還以為是要處置些什么事,結(jié)果卻抱了一摞衣服回來。 “是給貴人的?!备侍牡馈?/br> 采白便上前幫盧佳音收羅,“今年的怎么這么早?” “要給先皇后守孝,形制不同,制衣坊便提前著手預備了?!备侍慕忉尩?,“似乎王昭儀殿里流雪遇見貴人殿里葛覃來送秋衫,就先供給貴人?!?/br> 盧佳音翻了翻,果然都是些青白之色,紋繡也素凈,“我這邊舊衣衫也穿得,倒不急著換新的。何況上頭還有淑妃、昭容許多人,怎么好我先拿?” 旁的不說,周明艷在這些事上就頂愛拔尖兒,要知道自己占了頭一份,定然要尋些旁的事拿她撒氣——在她看來,蘇秉正的妃子們多有些處處爭先的意氣。其中尤以周明艷和蕭雁娘為甚。蕭雁娘那是自身嬌慣,她挑三揀四不過是想讓自己過得舒服些。周明艷則更多是為了壓旁人一頭。 甘棠也顯然覺得不妥,卻還是說道,“貴人在御前伺候,先供您也是應該的。不必推辭?!?/br> 盧佳音其實也沒打算推辭——都已經(jīng)送來了。何況盧佳音的衣服她穿著其實也不適應,畢竟兩個人差著小十歲,眼光、教養(yǎng)、習慣都不同。有些盧佳音穿著坦然的衣服,在她身上就有些羞赧了。而王夕月送的這些,就很合她心意。 便點頭道,“也是卻之不恭,再送回去就不妥了?!?/br> 蘇秉正與盧毅沒有說太久的話——他已經(jīng)將盧毅家調(diào)查得底掉,沒什么家常好聊。至于官場上的事,因盧毅新入職,大約連自己的司屬都沒徹底弄明白。蘇秉正便也不多問他,免得他更緊張。 就只問了問他沿途的見聞,聽他說說縣郭百姓。 這也是蘇秉正的習慣,但凡由外調(diào)職入京的官員,他都會招到跟前細問當?shù)孛袂楹脱赝疽娐劇R蛩跀U充后宮上沒什么欲望,少府的花鳥使們與其說是訪查名門良媛,毋寧說是去訪查民情的——因有花鳥使借機勒索地方官,虛報民情,阿客還曾勸諫過他。 但大概連阿客自己也不知道,他之所以要這么多眼睛去看那么多地方,也是因為他每每跟阿客說起那些山川物產(chǎn)和那些小人物的小故事,阿客炯炯有神的雙目。那個時候她望著他,目光里全是專注和向往,還時常被他給逗笑了。蘇秉正會有自己正被她凝視和喜愛的錯覺。 每到那時,要他克制住擁抱阿客的欲_望有多難。盡管阿客一次也沒有開口留他,可至少他多說一些,便可以在她房里久留片刻。 如今阿客已經(jīng)不在了。聽官員們說民情風物,就只出于一朝天子的職責。他聽得便也不再那么投入了。 待感到倦怠時,便打斷了盧毅,道:“去和盧婕妤敘一敘吧?!?/br> 正文 17立足(六) 雖然說是讓盧毅和盧佳音說說話。但在乾德殿里,四面都是在蘇秉正身邊伺候的人,兄妹兩個又有多少話能說出來? 分明連久別重逢的情緒都得克制著。 阿客縱然想從盧毅口中套一些話出來,也得再三斟酌。 她只問了問家中的父母弟妹——盧毅與盧佳音的生母去世有些年數(shù)了,同母的還有一弟一妹,父親再娶了鄉(xiāng)紳之女,又生下二子一女來。這位填房在鄉(xiāng)間口碑很好,據(jù)說將盧毅兄妹當親生子女一般撫養(yǎng),盧毅對她也是純孝。 但阿客細細觀察著,卻覺得盧毅和繼母間關(guān)系未必很好。 略想想也并非無跡可尋——盧毅年二十六歲尚未娶親便罷了,男子晚婚是常有的事。可盧佳音入宮時已十八歲了。一個知書達禮,溫婉恭儉的姑娘,生得也十分美貌,已到摽梅之年還沒說親,多少令人疑惑。如今這位繼母正在為盧佳音的meimei盧三娘張羅親事,聽盧毅的語氣,卻很不放心。似乎想將弟妹接來長安,由他自己來安排。 想來這位繼母是很有些小心思的。而盧毅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不通世故,至少是能跟繼母見招拆招的。 阿客便問道:“阿兄打算何時回鄉(xiāng)祭祖?” ——他新近承祧,必然要還鄉(xiāng)祭祀盧家宗祠,告慰祖先。也只有在祭祖之后,將他錄入宗譜,他盧家宗主的身份才能確定下來。 盧毅道:“陛下的意思是宜早不宜晚,臣打算定在重陽。八月中動身回去?!?/br> 阿客便點了點頭,“既然要回去一趟,便順路將三娘接來住吧——就當為了讓我能常見見她?!彼o了盧毅一個現(xiàn)成的理由,家中縱然不答應,也要考慮盧佳音現(xiàn)如今的身份,“只是,照我說,阿勇還是該在父親身邊服侍著。阿兄覺得呢?” 樹欲靜而風不停,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假使她的父母能重新活過來,讓她做什么不可以?將心比心,她是看不得盧毅因為繼母不慈,就要令胞弟與一家都生分了的想法的。畢竟父子至親,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何況盧毅過繼到宗家,盧勇便是家中長子,日后是要繼承家業(yè)的。若他連父親的心意都不能扭轉(zhuǎn),日后怎么和睦家族? 她這話令盧毅沉默了許久。他心思寬廣,倒是很快便回轉(zhuǎn)過來,“娘娘說的是,是臣考慮不周?!庇值溃皟赡瓴灰?,娘娘成長了許多?!?/br> 阿客道:“人經(jīng)歷多了,心思總是要成熟起來的。我確實變了不少——想來阿兄的心境,也與兩年去不同了。” 盧毅一怔,老老實實的道:“是。”在長安兩年的見聞,勝過他在鄉(xiāng)野二十四年的閱歷。他確實成熟了不少。但這份成熟也不是沒有代價的,這兩年他經(jīng)歷的困頓與波折,也遠不是先前二十四年能比的。男人都覺得滄桑,想到meimei可能的遭遇,盧毅不由就心疼起來,“娘娘……這兩年,過得可好?” 阿客無法作答—— 縱然她當初不曾叫盧佳音受過什么委屈,可如今盧佳音的女兒夭折,盧佳音這個人也已經(jīng)不在了。還有什么能比這更不好? 偏偏這話,她是不能說的。 她有心令盧佳音的父親在故鄉(xiāng)為她立個牌位,只是這需得在更隱秘些的場合提,才好自圓其說。乾德殿并不是說話的地方。 還是只能答:“冷暖自知罷了,不足與旁人道?!?/br> 這一夜阿客罕見的失眠了。 八月初,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夜晚的風也正當清冷的時候。涼水沾在身上,連頭皮都冷得發(fā)麻。阿客草草擦洗一番,便挑了身秋裳穿好。 床上小皇子睡得還熟,連值夜的保母也在打瞌睡。屋里靜悄悄的。 她素來不怎么愛胡思亂想,實在是睡不著了,便又去耳房點了燈,從架上取了本書翻看,消磨長夜。 蘇秉正有搜羅書籍的習慣,卻沒有收納羅列的習慣。他的書房、寢殿里各色游記、書札放得到處都是,究竟有多少本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怕是走到哪里讀到哪里就隨手丟在哪里。 當年她也總來他殿里尋書看,一路看著就一路幫他收拾起來。若他碰巧從前朝趕回來了,就順便留下陪他喝一盞茶,說一會兒話。 其實他殿里宮女怎么會連這些許小事都做不好嗎? 這也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心照不宣罷了。 她和蘇秉正自小養(yǎng)在一處,自然不會只是她單方面的了解蘇秉正。大約蘇秉正對她喜歡什么,習慣什么,能接受什么,可容忍什么,也都摸得一清二楚。偶爾摸不清時,他也總有辦法試探——他同樣有恃無恐,知道縱然他一次兩次的越界,刺痛她傷害她,只要他認錯悔改,她最終還是會容忍他原諒他。 她為他父母所收養(yǎng),她也曾救過他的性命。他們之間本無所謂恩惠與虧欠。只因為他所求多而她所求少,才有日后摻雜不清的恩怨糾葛。只因他是萬乘之尊富有天下,而她是寄身孤女無依無靠,才會有一面倒的潰敗,終于釀成她一無所有的,畫眉鳥般被他禁錮在一方天地里的局面。 說恨他也不至于——不論他做什么,只怕她都對他生不出恨意來??尚牡桌锏降子辛私饷摬婚_的心事。縱然無可挽回,也還是一遍遍的追思疼痛,終成心結(jié)。 阿客翻看書頁,也看書眉上自己寫過的批注。些微的心不在焉。 屋里燈火寂靜,屋外夜色沉黑。 不知什么時候蘇秉正打起了門簾,從碧紗廚里進來。 他也睡不著。 八月底盧毅到涿州,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阿客掛念了一輩子的心思,便將塵埃落定了。他忽然就有些無所適從。 聽到耳房里水聲泠泠便已清醒過來??萏闪艘粫?,還是披衣起身,來尋盧佳音。 他知道那是盧佳音,不是阿客??墒嗳障嗵幭聛?,只覺得越來越無法分辨。 這一夜里,她松松挽著頭發(fā),一襲深衣靜坐在燈下讀書的模樣,真的是像極了。 蘇秉正還記得自己五六歲的時候,每次秋疾發(fā)作,阿客都在他床前陪護著。半夜里他咳嗽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從來都是阿客。 偶爾看不見她也不要緊。那個時候守夜的婢女必定也在打瞌睡,他就偷偷的從床上爬下來,抱了被子赤著腳去尋阿客。他和阿客養(yǎng)在一處,阿客就住在他屋里的北套間。她握著頭發(fā)為他開門,他就拿手指比著“噓”,泥鰍一般擠進屋里去。鉆進去就一邊咳嗽一邊望著阿客,左腳背暖暖右腳心。阿客便只能無可奈何的趕緊讓他上床。 揚州秋天潤而不燥,空氣里飄著丹桂的花香,夜晚香氣尤其的清。阿客從來不用桂油和蘭膏??伤钠つw和濕濕的頭發(fā)間,總沁著一抹清淡的芬芳。蘇秉正縮在她的懷里,便覺得什么病痛都沒有了。 大概在他七歲那年秋天,就不管他怎么耍賴,阿客都不肯抱著他睡了??v然他再擠到她床上去,她也必定遠遠的臨床點一盞燈,一個人坐在書案旁看書。蘇秉正就躺在她暖暖的床鋪上,望著她在燈下的身影。 江南的姑娘們愛穿蟬翼般的薄羅夏衫,透過那衣衫你可以望見她們豐潤的胳膊和柔美的肩膀。紋繡精致的訶子也只遮到胸口,露出脖頸和胸前引人遐思的白潤肌膚。卻要將裙帶系得高高的,令長裙拖曳及地。想來有豐肩酥胸的姑娘不會有柳條般細軟的腰肢。長裙可以遮住這缺陷,修飾出女子曼妙的身形來。 阿客則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愛穿深衣。她總是羞于將肌膚示人,更衣時便無人看著,也要悄悄的背身向里。只在不經(jīng)意垂頭時,露出白皙的脖頸。她在燈下讀書的剪影那么安靜和秀美。漆黑的頭發(fā)映著橘色的燈火,只用一枚長簪挽起固定。 蘇秉正總是想親手拔去她發(fā)間長簪,他能想像她的頭發(fā)盤繞解開的模樣,必定像曼珠沙華伸展著花絲,而后瀑布般流瀉滿背。 這么想著,不知不覺便在她暖暖的被窩里,沉沉的睡過去了。 一直到十四五歲的時候,他也還是在夢中這么想象著。可是那年夢里他俯身去嗅她發(fā)間的清香,忽然便想品嘗她的肌膚,便伸手拉開了她的衣帶。那總是將她包裹得牢牢的深衣滑落及地的時候,積攢了那么多年的喜愛便化作洪水泛濫奔涌,再不能遏制了。 那深衣長簪便是他最初的妄想。 可他從來也沒有得到過。 他站在門口望了她一會兒,恍然有種腦內(nèi)妄想被盧佳音窺破了的羞惱。 宮里是不流行深衣的,大約整個長安流行的夏衣都是博羅長衫??v然是秋衣、冬衣,姑娘們將長裙系得高高的時,也總愛將對襟襦衣開得低低的,露出胸前白皙豐潤的肌膚來,她們確實都有天鵝一樣美麗的胸脯。但蘇秉正不愛那些,因為她們不是阿客。 盧佳音在乾德殿確實住了太久了,蘇秉正想。她正越來越多的窺見他的隱私。 差不多是時候讓她回去了。 阿客其實也不愿意留在乾德殿里。 跟天子住在一處,和腳上套了鐐銬沒什么區(qū)別。事實上就連手與口都是不能自由的。 她舍不得離開,只是因為她的兒子在這里。 不過不要緊,她想,在蘇秉正跟前,三郎能受什么委屈?何況這只是短暫的分別罷了,等九月里盧毅從涿州回來,她撫養(yǎng)三皇子的事大約也就沒什么變數(shù)了。 所以聽蘇秉正對她說“搬回瑤光殿”,她也并沒有過度流露不舍之情。 正文 18舊情(一) 然而要說馬上就離開,也沒那么容易。 這個下午小皇子醒來找不見盧佳音,不多時就開始哭,連奶都不肯吃。一直哭到?jīng)]力氣了,才抽抽噎噎的準乳母來喂,喂下去不多時,打了個奶咯就全吐出來了。 嬰兒吐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蘇秉正哪里知道這些?心疼得不行,令太醫(yī)即刻前來會診。 等太醫(yī)的功夫,小皇子哭,蘇秉正笨拙的抱著他哄。乳母們更不敢解釋。采白倒是可以寬慰幾句,然而聽到小皇子哭,就又想到他死去的阿娘,越發(fā)覺得酸楚。竟替蘇秉正默然垂淚起來。 阿客早料到,孩子醒來找不到她,肯定要哭鬧。因此從蕭雁娘殿里出來,就直接往乾德殿去探聽狀況。 去了就看到太醫(yī)們行色匆匆,躬身魚貫而入,先就被嚇了一跳,忙拉住個小宦官詢問。問出是小皇子哭鬧、吐奶,才松了口氣,一時倒不知該覺得好笑還是難過了——原來黎哥兒這樣的男人,當起奶爸來也會變得笨拙可憐起來。 她抽身要走,已經(jīng)步下高臺,便聽見身后有人喚:“貴人且慢!” 回過頭,便看到先前她拉住問話的小宦官提著袍子跑下來追她,“陛下令貴人入殿說話。” 太醫(yī)醫(yī)病是本職,哄孩子就是外行了。又不能當著皇帝的面做鬼臉搖撥浪鼓,一群男人束手無策。 阿客進去的時候,小皇子已經(jīng)連抽噎的力氣都沒有了。跟小貓似的趴在蘇秉正胸前,不時委屈的抽一下。大眼睛哭得通紅,眼淚還滿滿的,精神著不肯睡過去。然而蘇秉正知道這安靜也是暫時的,稍有些力氣他立刻就會再哭起來。只抱著他焦急的踱來踱去。 小皇子正醞釀著,猛然就看到了阿客,立刻又把嘴巴咧得四四方方的,哭得眼睛都擠了起來,憋得臉通紅。 阿客忙上前去跟蘇秉正行禮,蘇秉正心煩的道一聲,“行了!”就把孩子塞進她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