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野貓馴養(yǎng)!、[網(wǎng)游]游戲宅綁走BOSS!、掰開情婦的yinxue狂插、抱歉不如抱我、影帝總想睡粉、超級精靈之龍一、我靠養(yǎng)崽成了仙界紅人、修仙炮灰男生存手冊、她本為玩物、卿卿請見諒
他繞過回廊進(jìn)了屋。便瞧見屋里杜鵑花開——那玉茗花開敗了,水仙也已凋零,蘇秉正便賞了新的花卉——阿客就安坐那杜鵑花后面,長睫毛垂著,那眸子黑得渲染。她笑著說些什么,蘇秉正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她是和三郎比誰更不好好說話。那哄孩子的調(diào)子隨意又悠長,他就想起幼時揚州,阿客水邊梳頭時,為他唱的小調(diào)兒。 他自杜鵑花后出來,阿客一側(cè)臉便瞧見了他。便有梨渦淺笑,那白凈的面龐透出些子粉色。 她放下手上的絡(luò)子,抱了三郎來迎他。蘇秉正便覺得,嬌妻幼子,生活美滿。果真將三郎挪到蓬萊殿是對的。 他抱了三郎,垂頭瞧見阿客新打的絡(luò)子。是用紅絲絞銀線打起來的雙錦鯉,中間結(jié)著同心玉環(huán)。心里歡喜,便不動聲色。 就聽阿客道:“每回都覺得,穿這身真是再好看不過?!?/br> 蘇秉正笑道:“常見朕穿這一身?”他今日穿的極端正,十二旒的玄冕配十二紋章的玄衣纁裳,因大帶系得高些,倒是顯出極挺拔的身形。這是只有大典上才穿的衣裳,平日里誰愛穿戴得這么繁瑣? 阿客便調(diào)笑道:“這般英俊年少,見過一回便再難忘了?!北銓⑷山踊貋恚胚M(jìn)乳娘懷里。自己親手為蘇秉正更衣。她環(huán)手去解他的衣帶,蘇秉正便瞇了眼睛覷她,那玄冕上玉旒叮當(dāng)作響。見阿客不理他,便俯身她耳旁吹了口氣。阿客手上一抖,幾乎是跳著就退了一步。面紅耳赤的望著他,只氣得眼角都紅了。她不過言辭調(diào)戲,他就直接跟她耍流氓了。 蘇秉正便得意的笑起來,俯身她耳邊,“進(jìn)屋去等——穿這身衣服做事,是要被言官指著鼻子罵的?!?/br> 阿客瞪著他說不出話來。蘇秉正見自己欺負(fù)得過了,忙又道:“逗玩呢。趕緊去換一身衣裳,一會兒吃完晚飯,帶們出去看燈?!?/br> 這夜天清月明。 因帶著三郎,便沒有出宮去,只蓬萊山設(shè)了坐席。那原是太液池邊一座小山,長安城中已是高處。有亭臺樓閣。雕欄以漢白玉砌成,又刻意裝點了,月色中真如瓊玉仙境般。 可惜三郎不給臉面,早早的便阿客懷里睡過去。任蘇秉正怎么喚都不肯醒。阿客怕凍著他,便入殿了去安置。結(jié)果她才要出去,三郎竟又醒了,粘著不讓她出去。兩個再將三郎哄睡了,便已月上中天。 山高月小。卻是長安萬家燈火,更可玩賞。 阿客山風(fēng)里俯瞰這座皇城。上元燈節(jié)徹夜不寐,家家有燈,萬空巷。蘇秉正就身后抱住阿客,指給她看哪里,說是哪里有奇巧的面具,哪里有水上秋千的技藝,哪里有最熱鬧的燈會,哪里有極好的小吃。他每說一樣,阿客便記起年少時帶他去逛燈會的情形,那場景歷歷目,俱是他們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的。 她便往后靠他暖暖的懷里,道是,“什么時候陛下帶親眼去看看。” 蘇秉正便笑道:“好……長樂坊博雅軒前有燈謎,年年都是最熱鬧的。當(dāng)年還那里贏過一副探花郎的字……”然而話說到這里,便噤聲了。阿客也不去追問,只岔開話,笑道:“臣妾聽說昆侖奴的面具,也十分別致?!?/br> 蘇秉正卻自己又說回去:“是啊,昆侖奴的面具也別致。朕當(dāng)初為什么就非要選秦鳴橋的字?” 那風(fēng)吹得阿客冷。她道:“想是陛下惜才?!?/br> 蘇秉正只搖了搖頭,聲音透過胸腔傳遞過來,低而沉,“是阿姊瞧上了那副字,朕逞強非要幫她贏過來……”他沉默下來,想是又記起當(dāng)年引狼入室的往事,難免痛恨。片刻后卻又帶過,笑道?!耙膊⒉皇鞘裁创笫隆故?,竟知道秦鳴橋?”隨即又自做解答,笑道,“對了,他曾向提親過。當(dāng)日朕問過為何拒絕——說是父母做主。如今可否告訴朕實話?” 阿客想了想,道:“確是父母之命。然而令臣妾選,也是要拒絕的。齊大非偶,倒無關(guān)旁的理由。” 蘇秉正沉默了片刻——略略覺得心里平復(fù)了些。齊大非偶。當(dāng)日阿客選擇秦鳴橋,大約也只是因為門當(dāng)戶對,無齊大非偶之虞。并非就因為她有多么喜歡秦鳴橋。 兩個便這么立風(fēng)里瑣碎的閑談。蘇秉正總不能拜托往事,于言談中不經(jīng)意就提起,阿客便也曲曲折折的開解——她是想將他心中一切結(jié)都打開的,卻也知道不能。只能默默的想著,要這一輩子多愛他一些。若能聊作補償,也是好的。 這一夜悠長,卻也有盡頭。到最后也只是相擁入眠,不曾繾綣纏綿,可聽他鼻息沉穩(wěn)她身旁入睡,便也覺不負(fù)芳景年華。 可這芳景與年華,終究是不能長久的。 尚未出了正月,前次叛亂的匪首頭目們,便被押解回了長安。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趕著去參加婚禮,當(dāng)然不是我的^^我是去當(dāng)伴娘的 今晚早睡,明天要凌晨四點半起床…… 正文 47明月(一) 蘇秉良的尸身是秘密送回京城的。 一則為了讓蘇秉正親自確認(rèn),二則,他畢竟還是蘇秉正的堂兄。令他死無葬身之地,到底不像話。 王宗芝與華陽確認(rèn)過,出錯的可能便很低。蘇秉正也只在押解官掀開裹尸布時掃了一眼,便令他蓋好了。 這屋里靜謐,許是為了保存尸體,便清冷得厲害。四面雪白的墻在陰霾的冬日里越顯得慘淡。雖有數(shù)名陪同他進(jìn)來的侍衛(wèi),也依舊不顯人氣。蘇秉正只覺得陰涼之氣一點點的攀上的皮膚。 可他依舊對屋里侍奉著的侍從并官員們說,“讓朕單獨待一會兒?!?/br> 便有言官勸誡:“此處不宜久留,陛下千金貴體,宜自珍重?!?/br> 蘇秉正只道:“不礙,朕只留一會兒?!?/br> 侍衛(wèi)們便守在外面,有蒼白的陽光自格子窗里落進(jìn)來。 蘇秉正就站在那尸身旁,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忽然想要留一刻。事實上他對蘇秉良根本就無話可說——這世上總有些人,你寧愿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哪怕只是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你便煩惱得恨不能碾碎了他,埋地九尺。 只是在這個時候,他忽而就記得當(dāng)年的場景。阿客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聲嘶力竭的求他,“你不能殺他,你會后悔的黎哥兒!”那個時候他只是氣昏了頭,因她口口聲聲護著這個人,他便寧愿聽不見她的話??善鋵嵥€是聽到了。這么多年了,那聲音仿佛又響了起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黎哥兒……”她哀切的說,“我便是想要一個親人,也不得了。” 他只是疑惑,自己何以到現(xiàn)在才忽而明白阿客當(dāng)年的心境。 她也未必就是真那么想護著這個男人。她拼了命的攔著不許他動手,也許更多的是為了他——她不想看他手上沾了親人的血。 他在她心里的分量,總是要比良哥兒重的。固然他深恨自己為什么就讓阿客當(dāng)成了弟弟,深恨蘇秉良就能得到阿客的喜歡??梢苍S正因如此,她才對他不離不棄,無論他做了什么,她都一直努力的去接受,去原諒。而對蘇秉良,她便無所作為。 他那么想要阿客的喜歡??善鋵嵥玫降臇|西,在阿客的心里也許比喜歡要重得多。所以縱然他殺了蘇秉良,阿客也想好好的與他過一輩子——就只是那心結(jié)成魘,她排遣不掉,才終于不能吧。 若當(dāng)日他放走了蘇秉良,也許他與阿客之間便能圓滿了。 這么做固然他將坐臥不安,可也強似阿客遭受心魔折磨……也許阿客還會因他的不安而更心疼他一些。 ——終究還是他自私,在那個年紀(jì)上不懂得該怎么喜歡一個人。便只會一味霸占和索取,才終于自食惡果。 到如今才終于想明白,卻已經(jīng)晚了。他已失去了阿客,再尋不回了。 他就在那尸身旁站了一會兒。對蘇秉良他依舊無話可說,就只有淺淡的寂寥,如見曠野荒蕪。他想,其實阿客說的是對的……先帝臨死前依舊要記起兄長遞給他的那盞毒酒,未必不是給自己尋一個理由,對抗心里的后悔。 他在屋里只站了一會兒,便有人進(jìn)來催促,“陛下,時辰不早了?!?/br> 蘇秉正道:“知道了。”再看了一眼蘇秉良的尸身,才又說,“著人好好安葬了吧?!?/br> 無人敢多說些什么,忙應(yīng)下了,“還有些遺物,額外收在一處,陛下要瞧瞧嗎?” 蘇秉正道:“都隨葬……”片刻后忽的想起,這里面也許有些信物,不好隨意放任在外的,便又道,“都處理了吧?!?/br> 這一日蘇秉正也只想一個人待著。 他心中煩亂或是消沉?xí)r,就只愛在窗前臨字。想見與阿客偎依著扶筆潤字,心情固然越發(fā)的難受了,可從回憶里汲取一些暖意,總是能更熬得過些。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并沒有從阿客的陣?yán)镒叱鰜怼?/br> 采白為他侍奉茶水,瞧見他的神色,便有些欲言又止。 她少有這么不利索的時候,蘇秉正固然自己都積郁在心,也少不得要問一句,“姑姑是有什么事嗎?” 采白才乍然回過神來,道:“婢子在想盧……賢妃娘娘?!?/br> 過了好一會兒,蘇秉正才想起,她說的是盧佳音。他就茫然了片刻,不解自己為何會有一剎那慌亂——為何阿客不是他的皇后。然而她們過于相像了,原本就容易混淆。他便不去多想。只問采白,“她怎么了?” 采白斟酌了片刻,道:“賢妃與皇后……真是有許多巧合之處?!?/br> 蘇秉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示意她接著說。 采白卻說起旁的,道:“陛下可還記得當(dāng)年那個跛腳真人?他說了許多事,盡皆應(yīng)驗了,實在神奇。” 蘇秉正便有些無語,道:“朕不曾見過他,盡是聽你們說的?!庇值?,“姑姑若是心里有事,可說與賢妃聽。她該能開解的?!?/br> 采白便抿了唇,道:“婢子是覺得賢妃她……” 她待要在說什么,外間吳吉已進(jìn)屋稟事。她忙就閉了嘴,退到一旁去。 吳吉卻是來通稟蘇秉良的后事的。道是,“已按陛下吩咐的處置了,只是有些東西不好處理,想請陛下示下……”便躬身上前,將幾樣?xùn)|西擺在了案上。 蘇秉正瞧見是一枚玉牌并一柄七寶如意,心頭便猛的一縮。那如意以珊瑚精雕細(xì)琢,飾以七寶,流光溢彩瑞氣千條。他記得清楚,那年阿客久病不愈,他特地命人制作了請高僧開光,好給阿客壓枕辟邪的。佛七寶并非多么貴重的東西,只勝在工藝精妙??梢蚴撬^問過送給阿客用的東西,旁人必然不敢私下仿制的。 他只不動聲色,道:“砸碎了便是?!?/br> 吳吉更深的把頭垂下去,道:“是?!彼S蘇秉正久了,已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事。上前收拾的時候,手上便有些抖。那枚玉牌上的穗子勾了他的衣袖,被帶落到地上。他忙躬身去撿。蘇秉正的目光跟著過去,便掃了一眼。吳吉胡亂用那包袱包裹,蘇秉正已俯身將那玉牌拾起來。 他只將穗子解下來,便把玉牌丟回去。吳吉手忙腳亂的接了,告退出去。 采白已跪倒在地上。 蘇秉正什么也不說,只起身到熏籠前,將那穗子丟進(jìn)炭火里。望著火苗舔上去。 采白道:“必然是有人陷害皇后!皇后她……” 蘇秉正只道:“朕知道?!庇值?,“你去查,阿客身旁能拿到這樣?xùn)|西的也并不多。挨個盤問,不管問出什么結(jié)果,都來告訴朕。” 是有人陷害阿客——阿客那么喜歡蘇秉良,可若不是他將她灌醉了套話,他也許至今都以為,阿客是厭煩蘇秉良糾纏不休的。她生性如此,什么心事都愛藏起來。當(dāng)初有機會嫁給蘇秉良時,都只一味避嫌。何以身為皇后了,卻要送什么信物? 蘇秉正從小便望著阿客,他明白她的品節(jié)??芍罋w知道。這陷害卻也正戳在他的軟肋上。 那玉牌他其實也是認(rèn)識的。當(dāng)年祖父賜給蘇秉良,他便巴巴的拿去向阿客獻(xiàn)寶。阿客自然不肯收,可終究還是被他纏不過,為他配了一枚穗子,做壽辰賀禮送上的。已十四五年了,死里逃生過一回,蘇秉良竟還帶在身上。可見珍視。 這些年里,阿客又何嘗真的忘記過他?蘇秉良的死是阿客的噩夢。天知道他每每抱著阿客入睡時,有多么害怕她在夢里叫出蘇秉良的名字。 蘇秉正努力的平復(fù)著自己的心境。 他壓抑得成了習(xí)慣,要克制住也并沒有多難。可這一日的午膳,到底還是沒有吃下去。 這一日是王夕月的生日。 阿客自知于她有虧,她未必樂意見著自己,便未曾親自前去道賀。只差芣苡送了壽禮去。 夜間乾德殿來了消息,道是蘇秉正不來了,令她早些歇著不必等。 他每日在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一朝不來了,這殿里便驟然顯得空闊起來。連三郎都有些沒精打采,吃過奶便早早的開始打哈欠。阿客哄著他睡了,看時候還早,便翻了針線出來做。 她有些年數(shù)不曾給蘇秉正做過什么東西了。放下時其實也并沒有什么緣故,就是自然而然便不做了。如今也是忽然就重拾起來。 她早些年確實不愛做針線。只想著一整天都只重復(fù)著這么一個動作,十天半個月才繡出這么一點兒圖案來,便覺得人生真是枯燥透頂。還得偷閑去做,更是無可奈何。然而她也只當(dāng)一樁小煩惱罷了。誰知卻令蘇秉正去想她有多壓抑自己。 阿客想著,也頗覺得可笑——究竟有多少她不放在心里的事,積壓在了蘇秉正心頭。 她這邊比著線,忽而就聽道:“采白姑姑來了?!?/br> 阿客抬頭望過去,就見采白已站在門邊兒了。對上她的目光,便笑著上前道:“賢妃娘娘安好。” 阿客這個賢妃實質(zhì)上是還沒冊封。只因蘇秉正先行說定了,宮里便人人都這么叫。 阿客也就默認(rèn)了,笑道:“好,姑姑進(jìn)來坐?!?/br> 采白進(jìn)了屋就悄悄的打量她。她照舊打扮得素淡。烏黑的頭發(fā)挽了單髻,只簪了兩朵鵝黃的絨花。秀美干凈的模樣,一雙眼睛清的泉水似的。雖不刻意去笑,也顯出寧靜柔和來,便知她心境如何。采白眼睛便有些酸——這確實是客娘子的模樣。 “久不曾來看看貴人了,今日得了空,還請貴人莫嫌我叨擾。” ——采白說得了空,自然是蘇秉正不在乾德殿里。阿客卻也沒多想。只笑道,“我也想與姑姑說說話的?!?/br> 便請采白坐。因三郎睡在一旁,兩人便低聲閑聊著家常。一時采白瞟見笸籮里的針線,便拾了來看。靜靜的瞧了好一會兒,忽而便道,“貴人連這手繡活,也像極了先皇后?!?/br> 她說的酸楚,阿客也跟著心中愧疚。便道:“人與人,總是有像的地方?!?/br> 采白嘆了口氣,道:“是啊……這是貴人的福氣,可以未必不會招來嫉恨?!卑⒖筒幻靼姿我院鋈徽f道這里來了,便聽她又問道,“貴人殿里,近來可曾丟了什么東西?” 阿客對上她的目光,心里便猛的一沉。思忖了一會兒,方道:“姑姑知道,去歲阿拙去世,我病得不省人事。殿里便亂了一陣子。許多東西不及清點,丟沒丟,丟了什么我也說不清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還請姑姑教我?!?/br> 采白見她目光黑沉,此刻越發(fā)沉靜了,更顯出客娘子的模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待開口了,竟不覺就道出,“是皇后賞你的東西……貴人仔細(xì)想想?!?/br> 正文 48明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