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謝謝你,還活著。(3500+,母子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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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那么多人沒理由不過來開門,更沒理由不應(yīng)門,特別是剛剛那聲東西倒塌的聲音讓她很在意,手已經(jīng)放到漆皮斑駁的把手上。 還不等她動力扭動,門就從里面開了,不見老人,只露出來一個小小的白色腦袋。 還是那個像是小兔子一樣的姑娘。 “大jiejie?!?/br> 小姑娘粉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格外清淺,她瞥到女孩身后一身冷峻氣質(zhì)又面色不善的父子兩,盡管不是對她,還是嚇得渾身顫抖著低下頭。 白發(fā)的發(fā)絲泛著鵝黃色的光,聲音都在發(fā)抖。 “大jiejie,奶奶,奶奶她累了......要睡覺......” 她的聲音是娃娃音,清甜軟糯,聽上去像在撒嬌。沉安安知道可能是二哥和父親嚇到了她,便親昵地捏捏她的小臉,盡量放緩語氣。“是不舒服嗎?我去看看?!?/br> 沉安安越過小姑娘頭頂往里看,床上確實躺著個大人,屋里地上歪歪斜斜倒著一個鐵皮桶,雜物散了一地,幾個孩子正在揀。 “是不舒服嗎?”水眸波光盈動,沉安安莫名對這個老人有些好感,可奈何小姑娘就是擋在門口,到最后甚至急得快哭出來也不肯讓她進去,只是拼命搖頭。 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奶奶說了她不想見你了!你快走吧!不要讓她著急,她身子骨不好的......” 秦雨沐和沉云曜在這時走進院里,男孩睨到里面的哥哥,兩人剛剛才動過手,此時去心平氣和的面對面他覺得尷尬,索性站在院里抽煙。 “那我過去了?!?/br> 她聽到小女孩的哭聲,進屋之前還被臭流氓捏了一下屁股。 然后又是一句流氓話,“等過幾天,老子一定睡你?!?/br> 沉叁做什么事都光明磊落,他一點不在乎屋里的家人能不能聽到,只想著剛才在車上燥得難受的那股子邪火,不是車上地方小他現(xiàn)在就辦了她。 沉安安就和他們幾步之遙,秦雨沐瞪他一眼理了理耳邊被蹭亂的發(fā)絲,走到她旁邊把手探進去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fā)。 “那我可以進去嗎?” “也不行......求求你們了......走吧......” “好?!鼻赜赉逭Z氣格外溫和,下一秒?yún)s突然變了臉,對著旁邊的女孩大喊:“安安,你怎么了!” 沉安安一臉茫然,她什么事也沒有。 外面抽煙的少年以為meimei出了什么事,暫時放下和哥哥的尷尬闖了進來。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嬌麗的姑娘卻在喊完這一聲之后悄悄勾起唇角,目光狡黠地看著門里。 床上的人影動了,跑出來的速度竟然一點不比沉云曜慢。 從剛才她就覺得這老人不對頭,身為兩個不速之客,她居然從那眼神里看出親人般的憐愛。 沉月是一直聽著門外動靜,她聽到兒子和他妻子的對話,也聽到她懂事的孫女孫子的聲音。一直死忍著想出去的念頭,卻被這一聲叫喊驚得破功。 沉安安看著便是個身體嬌弱的姑娘,剛才又哭了那么久難免傷身。她顧不得許多,只想趕緊出來看看女孩怎么了。 暗紅色的圍巾被幽暗染成墨色,擋住沉月半邊臉,只露著一雙紅腫渾濁的眼睛。外屋站著兒子全家人一個不落,她突然有些窘迫。 “安......小姑娘,沒事吧?!?/br> 她出來之后并沒有人有什么反應(yīng),沉月眼皮一頓一頓地垂下去,又慶幸又失落。 大概她是想多了,沉鐸與她叁十多年未見,他怎么還會記得那個用石頭砸他拋棄他的女人。 “沒事的,您......” 暗淡的燈光映在女孩清麗眉眼里跳躍出奪目的光彩,她美目流動,兩片唇瓣剛剛分離,身后就靠上來一個人。 是父親,他一左一右松開妻子和兒子的手,也越過女兒,到老人面前伸出手。 沉月下意識要躲,卻被秦雨沐牢牢抓住。 粗糲手掌放在圍巾上,慢慢抻下去。 沉安安粉唇半張著,她看到紅色又在父親眼底漫開,他鋒利的眉尾垂下去,下唇也抿著,與剛才怒發(fā)沖冠不同,竟是有點委屈。 從她記事起到現(xiàn)在聽過太多關(guān)于父親的事,他有多英雄多強悍,又是怎么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帶著母親兩個人穿越戰(zhàn)火。 不管是什么樣的形象都無法和委屈沾邊。 這樣的沉鐸她陌生,沉月卻熟悉。 在閘門前分別那天,他就是這樣哭著用眼神追逐自己,一雙還稚嫩的小手抓著滿是鐵刺的圍擋,在后面喊了幾聲媽。 可她并不聽他的,罵他又砸他。 他叫自己mama的時候屈指可數(shù),這么多年她每天晚上想起他時總是要拼命搜刮才能從記憶深處找出那么幾聲來聽,可時間久了聲音就慢慢淡了,男孩的小臉也漸漸輪廓不明。 圍巾被拽到胸口露出她整張臉,也露出脖子上的點點傷疤。那是當初被沉鐸殺死的男人用煙頭燙的,她年輕時的皮膚嬌嫩,又經(jīng)常被折磨,疤痕到現(xiàn)在也沒能完全消失。 沉月感受到他目光的悲愴,不敢和他對視,垂著眼皮看著地下。 變了。 漫長歲月的困苦讓她比自己幻想過的樣子還憔悴,他記憶中母親的臉是嬌麗秀美的,她是那條街上最漂亮的姑娘。安安長得和他并不像,大部分像虞卿,可唯獨那雙眼睛沒有虞卿的狐媚,是另一種妖嬈,在這個家里獨一無二,只有他知道那源于沉月。 也只有這些疤痕沒變,是他的母親。 男人的手滑落,他往后退了半步,下一秒,膝蓋彎曲跪在老人面前。 屋內(nèi)的所有人都在瞬間愕然,離門口最近的云曜快速關(guān)了門擋住外面人的視線,只把家人封在里面。 “爸——”他半句話被母親攔在嘴里,虞卿怎么會看不出丈夫的異常,想起他們初遇那天的經(jīng)過和外面的流言,雖然沉鐸從沒對她明說過什么,可再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他的來歷。 “媽......” 他并不理會兒子,或者說根本沒聽到他叫自己,只兀自對著面前的老人喊出闊別叁十幾年的稱呼。 他是做了父親的人,雖然嚴厲卻也愛著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安安被沉初劫走的這些天,他心疼女兒,對沉初卻是恨里也帶著割舍不掉的感情。當初他不懂母親的決絕,但這么多年過去,該想明白的早就明白了。 能見到虞卿的那張通行證她是如何換來的,又是怎么把他送過去努力想讓他活下來。這些他不愿意想起的東西已經(jīng)深深刻在骨子里,沒有這些就沒有他。 “媽?!?/br> 他又喊了一聲,接著低下頭,看到沉月面前的地上幾個新添的深色圓點。 是淚痕。 然后再控制不住,雙手按在兩側(cè)俯下身子,頭緩緩磕在地上。 “謝謝你當初把我撿回來又把我養(yǎng)大。” 沉月捂著嘴雙目驚睜,喉嚨哽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奢想過沉鐸沒死,可能在某個地方生活,但卻從沒幻想過兩人重逢,他還肯原諒拋棄自己的母親。 男人直起身子緊接著又下去。 “謝謝你......送我過去讓我見到卿卿?!?/br> 他額頭被粗糙地面蹭的有些發(fā)紅。 第叁下磕到地上沉月聽到骨骼的悶聲,她下意識拽住他的胳膊。 “謝謝你,還活著?!?/br> 還能讓我再見到你,償還所有曾經(jīng)的不理解和怨恨。 沉月終于哭出聲,她不知所措,又想起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怎么叫過他的名字。 沉鐸懂母親的困窘,他站起來,當年需要仰望的女人現(xiàn)在只到自己胸前,他把母親擁進懷里,那樣的瘦小嶙峋。 沉月從沒想過奢望真的成真,她的兒子就在這里,不僅好好活著,還長得這么結(jié)實。她回抱住他感受灼熱體溫,眼淚就浸在軍服上。 “孩子......” 母親在哭嚎,兒子在流淚。叁兄妹被巨大的震撼驚得呆在原地。 不僅是因為突然多出的奶奶,還有鋼筋鐵骨的父親居然哭了, “去叫奶奶?!?/br> 沉安安是第一個遇到沉月的,虞卿看出老人喜歡她。她推了推呆若木雞的女兒,女孩猛地回過頭看了母親一眼,然后聽話的走過去。 “奶,奶奶......”剛才叫的順暢的稱呼在少了一個字之后變得磕絆,沉月從兒子懷里探出頭,這不同于之前的感覺讓她面上不自在。 “誒......” 內(nèi)屋探出許多顆小腦袋,他們迭著擠著,眼里都有點惶恐,最后還是那只小兔子走了出去,雪白的小手抻了抻沉月的衣角。 她大概懂了這個看上去很兇的叔叔是奶奶的兒子,漂亮的jiejie也叫她奶奶。 “奶奶,你還要我們嗎?” 小孩子的擔心很直白,這兩間破舊的小屋子是他們的樂園,是亂世中的諾亞方舟,他們舍不得失去。 小姑娘白皮膚紅眼睛,鼻子嘴巴卻長得很小,看著真像一只兔子,特別是她臉上還淌著兩行淚水,都是對老人的不舍。 “怎么能不要呢?!?/br> 沉月沒想過要離開他們,她收養(yǎng)這些孤兒的初心無非是為了償還自己內(nèi)心的罪責,卻也不會因為找到了兒子就拋棄他們。 沉云朗打開屋門出去叫過幾個人過來幫忙,把這些孩子都帶出去,要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拉住一個人小聲問他:“他怎么樣?” “已經(jīng)包扎好了。” 那人表情平靜,看著就是沒有生命危險。 他心里松了口氣,面上卻不表露,又囑咐他一句,“別說我問過?!?/br> 同胞兄弟心意相通,他也知道沉二心中所想,但是總有個人要做惡人。 孩子們被一個個帶上車,剩渾身雪白的小女孩緊緊貼在沉月身邊只露出半邊臉,不肯讓任何人碰她。 “小兔膽子小。” 沉月摸著她的小臉蛋,蹭掉上面的淚水。 還真叫小兔。 所有人大概心里都一起這么想。 虞卿蹲到小孩面前。 “和奶奶阿姨還有兩個jiejie一起走好嗎?”她特意強調(diào)了女性,小女孩聽完果然放下幾分戒備把另外半張臉從沉月褲邊蹭出來。 “你幾歲?” “十二......” “大孩子了,阿姨和jiejie抱不動你,奶奶年紀也大了,讓這個哥哥抱你好嗎?” 虞卿回頭過把手指向云朗。沉二看上去比沉叁溫良的多。 少年聽從母親吩咐到小姑娘面前,她的紅眼睛盯了他幾秒鐘,又落到他張開的手掌上。 然后朝他伸出兩條藕細的胳膊—— 沉云朗抱起小孩掂了掂。她個子又矮身體又瘦,放在手臂上幾乎沒什么重量。小姑娘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地面,她第一次站得這么高,膽怯讓兩只手臂猛地環(huán)住男孩的脖子,粉色眸子也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