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李婉云看著沈立走出門去,笑微微地。 他不喜歡自己。 她能感覺到,但是,有什么好在乎的?自己也不是要靠著成國公的喜歡與不喜歡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她低低地笑了笑。 自己為什么要活在這個世上,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啊…… 李老爺赫赫地發(fā)出聲音來。 “你不是我的女兒。”他說,“他也不是我的兒子?!?/br> 李婉云愕然。 “你們都是不知道哪里來的孤魂野鬼,占了我兒女的身子。”李老爺?shù)陌l(fā)音不清楚,但是,落在李婉云耳中格外分明。 仿佛一道炸雷陡然間在她耳邊炸響。 李老爺,居然知道了? 被夷人頭領(lǐng)恭敬地送出寨子時,沈勛長長松了一口氣。 他一直揪著心,怕自己就此陷落在深山老林里,再也出不來。 好在,并沒有。 甚至,李牧言說服了那頭人,讓他答應了,試探地走出這叢林來。 沈勛有些敬佩地看著李牧言。 他向來是知道這些夷人是如何固步自封的,如今,卻一個又一個地被李牧言說服,這讓他怎么不佩服。 巧舌如簧,不過如此。 李牧言走出山林的時候,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 看著忙著農(nóng)活的農(nóng)人,李牧言站在官道邊上,沉默良久。 “一種收獲很多,但是味道不好,另一種味道好些,產(chǎn)量差些,沈勛,你若是農(nóng)人,你選哪一種?” 沈勛一愣,隨后脫口而出:“自然是能吃飽的。” “味道好不好,又有什么,這年頭,先活下去,才是正經(jīng)事。” 沈勛的臉上有一絲悲容,這些年跟著師父到處走,他看過的,比京中那些公子哥,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來。 在這世上,活著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事。 “我明白了。”李牧言輕輕嘆了一聲,繼續(xù)前行。 李夫人在府衙里等了很久,才等到回來的兒子。她忍不住潸然淚下,抱著李牧言大哭起來。 李牧言僵硬地,良久,伸出手拍拍母親的肩。 “娘,別哭,兒子回來了。”他說。 李夫人看著他黑瘦許多的臉龐,眼淚簌簌而下。 “你這孩子……”她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李牧言臉上的笑意,漸漸地變得真實起來。 沈勛在邊上看著,心中微微有些酸。 有時候,真羨慕眼前這個人。就算當初他生在貧家,受不了好的教育看不到好的前程,但是,他有那樣溫柔的家。 這是沈勛從來就沒有得到過的。 他默默地轉(zhuǎn)過頭去,當做沒有看到眼前母子二人。 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個家。 總有一天。 自從李老爺那一天說出那番話之后,李婉云確實被嚇了一跳。 但是,李老爺卻又落下淚來。 “但是,不管如何,這么多年,你們已經(jīng)是我的兒女?!崩罾蠣?shù)难蹨I慢慢地落了下來,“我已經(jīng)不中用了,只求,李家能光大下去。” 李婉云定定地看著李老爺,輕輕嘆息一聲。 “爹,”她說,“您是我們的父親?!?/br> 無論如何,這是改不了的血緣。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明光的地雷,謝謝miumiu的挨章補分眼看就要到加更的點了,一章存稿都沒咋辦qaq ☆、第十三章 李牧言和沈勛的消息在他們出了山之后,就恢復了暢通。成國公這才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僅安然無恙,還跟著李牧言立了功。 他自己在屋子里喜不自勝地喝了半天的酒,直到門口小廝攔住妾室的聲音傳過來。 第一次,他覺得,這妾室是個拎不清的。 他掀了簾子,站在外屋聽著門外小廝隱忍的勸阻和妾室平靜的威脅,一聲嘆息。 “讓她進來吧。”他說,看著妾室掀了門簾,身姿優(yōu)美地進了門。 “老爺,”那妾室說,“我就知道老爺不會說什么將我攔在外面的話,定然是那小廝私自做下的,要好好懲戒才行?!?/br> 成國公含糊地“嗯”,第一次覺得,自己有時候,比這個妾室還拎不清。 當初自己為什么會認為她知情趣呢? 也許只是因為自己當時心中不快? 成國公想不明白,開始走神。 那妾室越發(fā)得意起來。 就算那女人的兒子占了嫡子成了世子又如何,將來…… 一切都會是自己的。 成國公府新做了幾個小院子的事情并沒有很多人知道,但是,成國公有意續(xù)娶的消息卻不知道讓多少人趨之若鶩。 李婉云知道時,難得地愣了一愣。 這個,也是蝴蝶吧。 許珍挑眉看她:“是不是很驚訝?” 李婉云淡淡地笑了笑,搖頭:“不,只是,有一點詫異?!?/br> 為了保證嫡子的地位十年不娶的人如今忽然要續(xù)娶,想必,也終于想通了。 有了正室,妾室才能名正言順地被打壓下去。 李婉云低頭,是誰點醒了成國公呢? 許珍今年十歲了。她的哥哥十三歲,已經(jīng)開始準備下一次的科考。 “不是誰都向你哥哥那樣厲害的?!痹S珍捧著臉,滿臉向往狀,“我的哥哥,就是個普通人。” 李婉云笑了起來,“哥哥他,其實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只是,比旁人,多了幾十年的時間。 比如自己。 一開始的自己,也不過是個笨蛋。 才會落入那樣的境地。 許珍在她眼前擺擺手:“你又在走神了,到底在想些什么?” “沒什么,”李婉云說,“我做了荷花糕,你吃嗎?” “要吃!”許珍立刻說。 有時候,李婉云真的很羨慕,許珍能夠這樣天真自然。 這是她永遠都回不去的童年。 李夫人看著穿著特制的官服走進來的李牧言,唇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溫柔的笑意。 這樣出色的人,是她的孩子。 “衙門里辛苦嗎?若是有事,慢慢來,不要著急?!?/br> 李牧言看著李夫人,笑容變得真切:“是,娘?!痹诶罘蛉松磉叄男淖兊脺嘏?。 “娘有什么要對meimei說的嗎?”他喝完李夫人遞過來的涼茶,問,“沈勛要回一趟京城,正好托他送信?!?/br> 李夫人立刻雀躍起來,忙不迭地去翻檢東西準備送回京城了。 李牧言抬頭看向遠方。無論如何,不會再讓meimei前世的悲劇重演了。 一定要過得比以前幸福。 沈勛盯著成國公的來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不明白,當初可以那么毅然決然將自己流放的男人,到底是抽了什么風,忽然間變得如此溫情起來。 他不習慣,非常,非常不習慣。 不過,沒關(guān)系,等到回去了,一切就知道為什么了。 沈勛盯著那封信,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歡快,眸子中,一片冷凝。 沈勛敲響李家的門時,已經(jīng)是九月底。 在任上工作了三年的地方官們,好些都要開始入京考評,為了自己的下一個位置努力拼搏了。 那些緊要位置上的官員們,也不知道門被敲響了多少次。 只是無論什么人,都沒有求到李家門上的。 李家,在這種時候,宛若透明。 拜見過了李老爺,沈勛出了門,坐在側(cè)廳中,與李婉云說話。 聊著李牧言在南疆的日子,也說著李夫人對自己的關(guān)照。沈勛覺得,就這樣在秋日的陽光下說著話,這樣的日子,是自己難以想象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