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第十二章 過完了年,京城里漸漸就顯現(xiàn)出一番熱鬧氣象來。就算依舊是在國孝期,那些暗地里的酒樓戲館,都已經(jīng)開了門。 皇座之上的那個人對這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漸漸地就越發(fā)熱鬧起來。 郡主石蓉剛剛過完年,就下了帖子請李婉云去看梅花,說是她府上的梅花正是盛放的時候,想請幾個姐妹一起樂呵樂呵。 李婉云想了又想,最后委婉地拿了李老爺?shù)牟∽鳛榻杩诰芙^了。 李牧言知道這件事之后,還有些困惑地問了問李婉云為何不去:“多個朋友也不錯?!?/br> “我能夠和那些小姑娘做朋友嗎?”李婉云微笑,“總是會忍不住想到我的孫女?!?/br> 李牧言敗退。 “哥哥?!崩钔裨普J(rèn)真地看著他,“我不想因此和你產(chǎn)生隔閡。這件事,和你有關(guān),所以,我不喜歡石蓉,因此而拒絕了她的邀請?!?/br> 棲霞公主從石蓉的賞花宴上回來,拉下面紗,唇角居然是翹著的。 但是,凝神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剛剛?cè)ハ旅婕喌呐丝瓷先ズ蜅脊饔形辶窒嗨?,那雙眼睛也是同樣的沉沉如水,但是整張臉,卻顯露出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來。 侍女悄無聲息地進來,恭敬地幫她除了外面的大衣裳,又拿了室內(nèi)穿著的衣服幫她換上。 “棲霞呢?”女人問。 棲霞公主已經(jīng)在房間內(nèi)待了好幾天了。 她一直都不快活。 一開始到南齊,就沒有人想過,她愿不愿意。后來被人摸到床上差一點壞了清白,她是愿意就此將這件事終結(jié),在南齊嫁給那個人算了。 但是,主持整個使團的那個人不同意。 她想要盡量地拖長時間,在南齊多滯留幾日。 于是,棲霞公主不得不堅持反對南齊皇帝讓那個紈绔入贅北寧的想法。 官員們鬧了這么好幾天,南齊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居然干脆地答應(yīng)了北寧的提議,讓成國公世子娶棲霞公主。 棲霞公主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有隱約的期待。 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北寧來此根本就不是為了將她這個皇家滯銷的公主推銷出去,而是另有目的。 事情根本就不會那么順利。 想到來到北寧的任務(wù),棲霞公主抿了抿唇,拍手叫了侍女進來,幫自己換了身上的衣服,去見那個人。 等在屋子里的人坐在書桌旁,翻著泛黃的紙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聽到棲霞公主進來的聲音,她抬起頭,笑微微的,看上去卻格外嚴(yán)肅:“喲,過來了?” 棲霞連忙低下頭去,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被叫做殿下的女人點了點頭,隨意地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某把椅子:“坐吧?!?/br> “是……”棲霞輕聲地說。 “事情做得怎么樣了?”女人忽然問。棲霞嚇了一跳,但是馬上就意識到不是在問自己。 房間內(nèi)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能制造海船的工匠已經(jīng)找到了,到時候直接動手帶走。但是海圖還沒能找到。” “殿下,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海圖?!蓖A艘粫?,那個聲音說。 女人放下手中的書,眼睛落在黑暗處。凝神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里站著一個人,將自己完全地隱藏在黑暗當(dāng)中,乍一看去,仿佛那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海圖,就是在海上到處流浪?!迸苏f,“我寧國大好子民的性命,不是這樣浪費的?!?/br> 黑暗中那人低下頭去,輕聲應(yīng)是。 “也不怪你們找不到,”女人說,“畢竟海圖才是海上黃金之路的根本,如果我是南齊的皇帝,也會好好藏起來,出海的時候才給少數(shù)幾個人。” “不過,你們的動作要快些了。若是再慢下去,棲霞就真的要留在南齊嫁人了。”她似笑非笑地掃一眼坐在那里將自己裝成木頭人的棲霞公主,然后收斂了表情,說:“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我臉上都不好看?!?/br> 黑暗中的人頓了一下,才恭敬地應(yīng)是。 這一下遲疑落在棲霞公主耳中,又是一陣難過。 她很清楚,這一下的遲疑,是因為那個人覺得,自己這個名不副實的公主,無論是死是活無論除了什么事,其實都不重要。 就算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待遇。 棲霞公主并不是皇城中受寵的宮女,相反,她一直被所有人厭棄。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皇帝的恥辱。 被一個地位卑賤的宮女算計成功最后還讓她成功生下了孩子,這種事,是皇帝一輩子都不想提起的污點。 作為這個污點的直接證據(jù),棲霞公主在宮中,向來就是竭力把自己當(dāng)做透明。 但是依舊有人跑過來,羞辱她,從她身上取得平衡。 這樣的日子過多了,她自己都在想,也許自己更愿意下輩子出生在小門小戶,不求一輩子富貴榮華,只求一輩子有人關(guān)心。 這種沒有一個人心中有她的日子,她受夠了。 一直到了十歲,她的日子才稍微有些變化。 因為,宮中出了一位讓所有皇子都顯得暗淡無光的皇女,如今正坐在她面前的明璣公主。 這位公主拯救了她。 “不管怎么樣,她也是父皇的血脈,不是你們這些賤婢能欺辱的。” 這一句話,救下了被人欺負(fù)的棲霞公主,又讓那位皇帝想起了棲霞,半是補償半是眼不見心不煩地給了她一個空封號了事。 明璣公主從小就聰敏過人,又堅決果斷,一直以來都讓各位皇子羨慕又嫉妒。 好在各位皇子想到女子不能繼承皇位,方才心中稍安。 但是到了現(xiàn)在,明璣公主已經(jīng)是十四五歲,卻完全沒有嫁人的意思,讓各位皇子又有些不安起來。若是這位meimei(jiejie)被其他人所用了,自己只怕是…… 加上北寧皇帝到現(xiàn)在都沒有選定繼承人的意思,這讓北寧的幾位皇子都越發(fā)不安。 明璣公主出使南齊,也是幾個皇子聯(lián)手所做的。至少,讓這位公主在名聲上有所欠缺,是他們喜聞樂見的。 這次到南齊的任務(wù),實在不是那么簡單。 “你今年也十六了?!钡鹊狡渌硕茧x開,明璣公主忽然這樣感嘆了一句。 明明比她年紀(jì)大的棲霞卻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坐立不安地看著明璣公主。 “meimei?!彼齽倓偨辛艘痪洌鸵娒鳝^冷厲的一眼看了過來。 “雖然,你也是父皇的女兒,”明璣說,“但是,我沒有你這樣的jiejie?!?/br> “我是母妃的女兒,母妃也只會有我一個女兒。” 棲霞低下頭去,諾諾地應(yīng)了一聲。 “你可曾想過你的未來?”明璣問,“國內(nèi)你能嫁的人不多。” 棲霞抬起頭,囁嚅著看她,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出來。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看得明璣心中煩悶,揮了揮手:“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到,但是,你就不要想留在南齊了?!?/br> “留在這里,你只有死路一條?!?/br> 棲霞瞪大了眼,看著坐在書案背后,昏黃燈光下格外冷酷而堅決的女子。 就算她比自己小,這種時候,卻比自己更像jiejie。 不合時宜地,棲霞腦海中掠過這樣的想法。 某個人鉤在屋檐上,青黑色的衣物幾乎與屋檐融為一體。 他在這里已經(jīng)蹲守了三天,一點一點地讓屋內(nèi)那個小家伙習(xí)慣了自己的氣息,不在自己出現(xiàn)的時候亂叫,準(zhǔn)備找機會徹底解決這件事,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他面不改色地一直鉤在屋檐上,等到夜了,所有人都睡去了之后,才悄無聲息地從屋檐上翻下來,隱蔽地離開。 沈勛聽著手下送上來的消息,面無表情地點頭,讓那人離開去休息一陣子:“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就先下去吧?!?/br> 他的原意是去武力脅迫棲霞公主好徹底解決這件事,就算將這件事變成兩國之間的敵對也沒關(guān)系,結(jié)果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他有些遲疑,到底,要不要告訴皇帝? 李牧言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沈勛親自告訴他的。 看著眼前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的沈勛,李牧言覺得有些頭疼。 “這種事,難道是我一個禮部小官能夠摻和的?”他問沈勛,后者臉上綻開大大的笑臉,“不能!” 斬釘截鐵毫無遲疑。 “所以?”李牧言看著沈勛,他心底是有點不怎么想摻和這件事的。 “所以,幫我拿個主意,這件事我自然不會將你牽扯進去?!鄙騽渍f,“我以前以為我懂皇帝,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根本就看不透他?!?/br> “我也看不透?!崩钅裂曰卮鸬煤敛华q豫,“所以,這種事就不要來找我了?!?/br> “牧言,”沈勛忽然間收斂了笑意,輕聲叫了李牧言一聲,“你不會以為,你還能逃得過去吧。從你和我相識的那一刻起,你身上就被綁上了成國公府的標(biāo)簽。只要我有所動作,你肯定都會被牽涉進來?!?/br> 李牧言看著沈勛不說話。 后者忽地又是燦爛地笑了起來。 李婉云送點心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笑嘻嘻的樣子。 自從沈勛喜歡跑到李家來之后,李牧言書房里的事,李婉云就很少假手于人了。 現(xiàn)在,看著李牧言難得的沉默,李婉云眨了眨眼:“哥哥,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牧言搖了搖頭,然后一頓,一聲嘆息:“婉云,有件事,你說該怎么做?” 說了明璣公主的事情,李婉云出乎意料地將話題扯向了另一個方向:“這位明璣公主,當(dāng)真厲害?!?/br> 她咬著唇,“若不是向來沒有女子為帝,我?guī)缀醵家詾椋@位公主,是被南齊的皇帝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的了?!?/br> 沈勛猛然間抬起了頭,看著李婉云。 他看了看李婉云,忽然大笑起來,沖過去抱了李婉云一下,在李牧言反應(yīng)過來之前飛快地逃開。 “婉云妹子多謝了,下次過來給你帶好東西。” 李牧言陰測測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唇邊露出冷酷的笑:“我想,他以后最好不要過來?!?/br> “否則,我要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