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李夫人一笑,顯得十分高興。兩個人就勢聊了兩句,李夫人就坐了進來。就算是坐進來了,兩個人也沒有再說什么敘舊的話,李夫人隨口說著服飾首飾,李婉說著夫君不讀書不上進。 沈勛在邊上悶悶地喝酒,對自己躺槍一事表示相當(dāng)無辜。 李夫人輕輕地笑,道:“若說讀數(shù),讀四書極佳,最好的是讀中庸?!彼戳艘谎凵騽?,“這位想必就是你的夫君,若是官場中人,倒是該好好讀一讀中庸?!?/br> 沈勛心中一動,含笑點了點頭。 兩人又多說了一些閑話,各自散開。 等到李夫人離開之后,李婉還坐在酒樓里,捧了酒樓說書人的場,然后才離開。 李夫人身邊一直都有人在,李婉很清楚。 她也同樣清楚,自己的身份是瞞不住陸芷的。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和李夫人見面,但是卻沒有真的露出母女想見的分外喜悅來。 不是為了瞞住陸芷,而是為了瞞住同來的人。 如今見過了李夫人,雙方又已經(jīng)商量好了事情,她唇邊的笑意就怎么都遮不住了。 沈勛見她坐上馬車之后,連搭理都不搭理自己一下,不由得連連嘆息,道:“我就不曾見過你這般過河拆橋那么快的。好不容易我讓你見了岳母,結(jié)果回身你就不搭理我了。” 他故作可憐:“早知如此,我就不去冒著風(fēng)險通風(fēng)報信讓岳母出來了?!?/br> 李婉似笑非笑看他,挑眉道:“是嗎?原來你還有這樣的心思,那就更加不能留了。”沈勛慘叫一聲,撲過去拉著李婉的袖子可憐兮兮求安慰。 被他逗得一笑,李婉最后還是親了親他的臉頰:“謝謝你……” 沈勛靠在她身上,聞言笑嘻嘻:“你我夫妻一體,那么客氣干什么?!?/br> 兩個人緊密地挨著,沈勛的聲音細(xì)不可聞地從唇中溢出,落到李婉的耳中去。 “從岳母大人方才透露的情況來看,你哥哥只怕情況不妙?!?/br> 李婉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不過,具體還是等到見面了,再細(xì)說比較好?!?/br> 沈勛搖頭:“你的身份瞞不過女帝,既然如此,見面了想要暢所欲言,只怕不容易?!彼⑽⒌匕櫰鹆嗣迹骸叭羰俏沂窒略诒睂帉m中有人,就方便得多了?!?/br> 李婉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說:“你手下沒有,但是,李家有。” 沈勛一驚,“你說什么?” 李婉唇邊就浮現(xiàn)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來。 回去的路上,李婉并沒有對沈勛細(xì)說,等到夜間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激情過后,李婉才依偎在沈勛懷中,輕聲道:“祖父當(dāng)年輕易敗落,不僅僅是因為奪嫡?!?/br> 沈勛也能想象,但是卻不曾知道更多的細(xì)節(jié),聞言立刻就細(xì)問起來。李婉卻不愿意多說,只是沉默了一陣之后,道:“不過,這些人馬,不在我手里。” 她靠在沈勛肩膀上,壓低了聲音對沈勛說:“這些人,如何聯(lián)系如何控制,一直都是李家嫡系子孫才知道的。當(dāng)初祖父是在宮中被捕,消息送出來,最后只落了一半到父親手中,另一半?yún)s被祖父身邊老仆掌握著。” 沈勛摸著她光潔的裸背,心中若有所思。 李婉簡單地說完那些陳年舊事,嘆道:“作為女子,我是參與不到這些事當(dāng)中的。也只有哥哥,也許才可能知道這些。不過,父親也不知道有沒有將事情告訴哥哥。” 沈勛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方才笑道:“你叫了好幾聲哥哥了?!?/br> 李婉往他懷中又縮了縮:“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我的哥哥,血脈親人,是沒有辦法忘記的?!?/br> 沈勛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我生一個小孩,可好?” 過了幾日,女帝終于下了圣旨,商談?wù)介_始。 沈勛作為正使,自然要上陣。他曾經(jīng)在京中荒廢幾年,對那些紈绔們的習(xí)性了解得一清二楚,如今正好下手將他們指使得團團轉(zhuǎn),每個人的個性都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北寧的官員們頓時苦不堪言。其中某些女官,當(dāng)場就被使團中某些人明火執(zhí)仗的追求行為整的黑了臉,毫無顧忌地拂袖而去。 沈勛見了,臉上笑容越發(fā)燦爛起來。 北寧對這種行為不滿,甚至有人提出以牙還牙,立刻就被人反駁了回去。南齊雖然也有女官,但是那些女官更加接近書吏,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幕后的,上了談判桌的還真沒有。 更何況,君子之道,哪里能這樣無恥。 念及此,好些人對南齊的無恥越發(fā)咬牙切齒起來。 女帝陸芷很快就知道了這些事,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自己手下的人對北寧的那些人越發(fā)冷淡了一些。 于是,南齊使團中的那些慣于插科打諢的紈绔就發(fā)現(xiàn),北寧使團中的人看到自己的時候都當(dāng)做空氣了,甚至說話都只是通過自己的上級轉(zhuǎn)達。這樣的場面讓他們覺得分外無趣,一些小手段自然就用不出來了。 沈勛對此已經(jīng)相當(dāng)滿意。 畢竟商談的事情算得上是大事,小手段只能惡心人,卻不是最終決勝負(fù)的辦法。更何況通過這樣的手段將一些精于算計的女官送走,已經(jīng)是超出預(yù)料的收獲了。 于是,沈勛很快就投入到了全心全意的談判當(dāng)中去。李婉作為她的副手,計算得飛快,好幾次都拯救了差一點就一頭栽進北寧挖下來的坑中的沈勛。雖然過后在審查的時候這些坑也會被發(fā)現(xiàn),但是畢竟會更麻煩。 如今被李婉發(fā)現(xiàn)了,沈勛不由得心中得意洋洋起來。 李婉卻做得心不在焉。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沒有太大難度,甚至她還有閑情觀察著那些北寧的官員,然后滿意地發(fā)現(xiàn),這些官員們的神情當(dāng)中,都有不自然的緊繃。 這樣的場景,如果發(fā)生在一個剛剛建國的王朝,那就是朝氣蓬勃,但是這種雙方對峙了百多年的時候。一個怡然自得,另一個緊張兮兮,代表的就是自信與不自信的區(qū)別。 李婉微微地一笑。 看起來,就連北寧的官員,都對自己的國家沒什么信心啊…… 這樣也好,她平靜地想。沒有了信心之后,這個國家的敗亡會顯得更加容易。 商談持續(xù)了十幾天,李婉就陪著沈勛計算數(shù)字和在文書中摳字眼做了十幾天。等到初步的草案終于定下來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松了一口氣。 然后,就是漫長的等待。 使團中的人都趁著這個機會出去游玩了。對他們來說,北寧的都城還是有自己的獨特之處的。 李婉卻只是又在沈勛的陪同下出去了一次,見了見李夫人,雙方又是一番親切但毫無意義的交談。 兩個人交談的內(nèi)容被送到陸芷的桌案上,就連陸芷都皺了皺眉。 她雖然聰明,卻也沒能猜到,兩個人這樣的對話中藏著什么樣的玄機。再三確認(rèn)了只是普通的對話之后,她就將這樣的消息丟到了腦后。 但是很快,同樣的消息就被送到了李牧言的手中,李牧言臉上卻漸漸地露出笑容來。 這番對話,藏著的是兄妹二人小時候經(jīng)常玩的游戲。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慢慢地開始抄寫,然后從中數(shù)著地方,將自己拼湊出來的那番話寫下來。 然后,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叫了人進來點起火,將自己抄下來的書燒掉,然后繼續(xù)抄。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jīng)做了好長時間,半點都不曾引起旁人的懷疑。就連陸芷,都只是以為李牧言心中不痛快,接著這種方式來抒發(fā)心情。 全然不曾想到,這樣的時候,消息已經(jīng)一個接一個地送進來,然后被送出去了。 李牧言從來沒有這樣覺得,李家人當(dāng)初留下來的遺產(chǎn)有這樣寶貴過。 也幸好那個皇帝是如此的不識貨,抄走了那些金銀財寶,而留下了這樣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 同樣的,他也明白了沈勛現(xiàn)在的位置是多么尷尬,對沈勛曾經(jīng)婉轉(zhuǎn)提出來的想法,有了不同的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第十一章 李家人當(dāng)中,最先知道沈勛秘密的,不是旁人,而是李牧言。 這并不是因為沈勛對李牧言另眼相看,而是因為,不得不說。那個時侯,李牧言還在南齊的京城,而且剛剛因為無意間撞見了沈勛與當(dāng)初的鎮(zhèn)國公相會,而被人惦記上。 那個時候的李牧言,在先帝心中,還是有那么一點印象的。 雖然這個印象不見得好。 這件事之后,李牧言曾經(jīng)想過,也許自己就是因為固執(zhí)地不肯完全上了先帝的那條賊船,才被先帝那樣排斥。 但是,作為一個早早地看出背后危險的讀書人,李牧言也沒有后悔過那時候的決定。 在這一輩子,他唯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初不該因為自己心中的那一點心思,而將父母送走,將李婉云留下。 如果沒有那樣…… 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么多事情。 他在接到李婉和沈勛傳遞過來的消息之后,很是思索了一陣。 李家的勢力,他是知道一些的。這其中一部分來自李老爺,另一部分,卻并不是李老爺送過來的,而是那些人主動找上門來的。 當(dāng)初他曾經(jīng)懷疑過,也確實證明了這中間有一些細(xì)作,但是清洗了這么長時間,手下的那些人,也基本上可以信任了。 李婉和沈勛要求他不要全然地相助南齊。 事實上對一個已經(jīng)謀算著如何脫離這個國家的人來說,這個國家太過強大,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太過強大的存在,會對還稱得上是渺小的自身造成威脅。 沈勛從來不避諱這一點,也很是坦然地對李牧言說了。 李牧言曾經(jīng)試探地問過,他就不怕自己受不住痛楚,將事情吐露給了誰知道。沈勛卻只是在下一次的回話中,平靜地回答:“那也要他們先找得到地方再說。” “而且,那也是你meimei將來的王國。” 想到沈勛所說的這句話,李牧言從此也就消了這份試探的心,全心全意地將這件事埋在了心底。既然是愧疚了,總是想著要給她補償?shù)摹?/br> 不過,李牧言也明白。就算南齊不能強大,北寧卻是更加不能強大起來的。 否則就憑著陸芷的性格,不管是誰,都不會有好受的結(jié)局。 這中間的度,讓李牧言頗為頭疼。來來回回思索了一陣之后,李牧言方才面色淡然地做下了決定。 他不再做出那副心若死灰的模樣了。 陸芷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改變,并且因為這份改變而很是欣喜了一陣,然后才慢慢冷靜下來。 她清楚他的聰慧,也清楚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擅長于認(rèn)輸?shù)娜恕?/br> 看明白之后,陸芷對李牧言心中越發(fā)深地防備了起來。李牧言很快就察覺到了這種防備,但是他不以為意。 這一次,他的目的不是顛覆政權(quán),而是潛移默化。 既然這樣,陸芷就算在防備自己接觸他人也無用。因為他要下手的,根本就不是旁的人。 李牧言手上能夠動用的人并不算多。但是當(dāng)他表現(xiàn)出了一定程度的配合之后,陸芷還是漸漸地對他稍微放松了一些,也派了人在他身邊,聽候他的指派了。 但是,也僅僅是指派而已,轉(zhuǎn)頭這件事很快就會被報到陸芷的案頭去。 于是,在百忙之中忙著國事的陸芷,在偶有空閑的時候,還要來探查李牧言的狀況。 李牧言對此倒是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在里面的。 只是在發(fā)現(xiàn)陸芷這樣做也并沒有讓她的身體垮下去之后,這種輕輕的情緒也很快地就消失了。 等到商談終于完成,雙方在商談的最終成果上改上大印,事情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