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一聽“中臺”二字，回身便走，“不必，我回去了。”

    蕭沖伸手把她扯回來，小聲打聽，“方才上面——什么情況？”見唐恬全無答理的意思，又指一指閣樓，商量道，“你好生與我說說，我便替你去問中臺能不能帶劉準(zhǔn)回去?！?/br>
    “好啊?！碧铺窳⒖檀饝?yīng)，“方才中臺賞訓(xùn)六十杖，命我回去寫一封悔過書。”

    “還有呢？”

    “沒了。”

    “什么跟什么就沒了？”蕭沖忍無可忍，“你不是上去脫衣驗身嗎？結(jié)果是什么？”

    唐恬斜眼看他，“你說呢？”

    “說的也是，你人都囫圇下來了，必是個男人。劉準(zhǔn)這廝果然是個瘋子——”蕭沖摸一摸頭，“那你又為何挨打？”

    唐恬道，“不知?！?/br>
    “啊？”

    “確然不知，想是我應(yīng)對不合規(guī)矩，惹中臺生氣？”

    蕭沖“哦“一聲，“在這打還是回北禁衛(wèi)打？”

    “中臺讓先記在賬上，以后慢慢打，”唐恬說完催促，“都說完了，小蕭都統(tǒng)快去問問?！?/br>
    “挨打還能記賬？”蕭沖越發(fā)摸不著頭腦，“行吧，你等著?！北闾岵缴蠘?，居然片刻便下來。

    唐恬兩步迎上去，“怎樣？”

    “中臺有言，”蕭沖木著臉復(fù)述，“我不管北禁衛(wèi)的事?！?/br>
    唐恬莫名所以，“什么意思？”

    “意思是——”蕭沖道，“人，你們可以領(lǐng)走啦?！?/br>
    唐恬長長吐出一口氣。

    “中臺還有一句?！?/br>
    唐恬睜大雙眼，“什么？“

    “婦人之仁?！?/br>
    從萬相殿回來，裴簡之便跟唐恬打聽了池中臺訓(xùn)話的內(nèi)容，積極領(lǐng)悟上官意圖，立刻給唐恬放了五日“悔過假”，命她不必當(dāng)值，務(wù)必閉門靜思己過，務(wù)必寫好悔過書。

    唐恬沒想到因禍得福，非但除了心頭大患，還得了個小長假。索性拉直睡了一日夜，又把吳封找來，認(rèn)真請教悔過書寫作技巧。次日在吳封親自指點下寫滿一本紙折子，尋一只錦盒裝了，送到萬相殿門房。

    門房很是客氣，問她可需面呈中臺。唐恬嚇得大日頭底下生生出一身冷汗，扔一句“辛苦轉(zhuǎn)呈”，便腳底抹油逃回北禁衛(wèi)。

    吳封聽完經(jīng)過，趴在桌案上瞪她，“可知我朝有多少人想見一回池中臺？”

    唐恬剝著瓜子吃，“不知?！?/br>
    “可知各州府官員不得召喚，想見一回池中臺要使多少銀子？”

    “不知?！?/br>
    吳封沉痛伸出一個巴掌，從唐恬眼前一點一點劃過，“兄弟，這么大這么大一筆巨款啊，你就放棄了？”

    “五——十兩？”

    吳封怒捶桌面，“五十兩打發(fā)叫花子嗎？”

    “五十兩已經(jīng)很不少啦?！碧铺癜档牢邋X銀子見一回也不要，她委實不感興趣，便問，“校尉怎樣啦？”

    “還是那樣。”吳封嘆氣，“整天哭哭啼啼，一見人就亂七八糟說些胡話——好好一條漢子，活生生被打廢了，可惜啊?！?/br>
    唐恬雖不覺得可惜，卻不好太過冷漠，隨意道，“都說些什么？”

    吳封詭異地看她一眼。

    “怎么了？”

    “我是奇了怪了——”吳封口中嘖嘖有聲，從頭到腳一點一點打量唐恬，“就你這模樣，哪里像個女人？”

    唐恬冷不防一顆瓜子仁卡在喉嚨口，爆出一陣劇咳，直咳得昏天黑地才緩過氣——

    好險沒嗆死。

    吳封搖頭嘆氣，“咱們校尉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見人就說你是個女人——現(xiàn)如今非但北禁衛(wèi)，便連南禁衛(wèi)虎賁營都知道咱們校尉瘋得厲害?！?/br>
    唐恬默默捧起茶杯。

    吳封拿眼睛又把唐恬細(xì)細(xì)研究一遍，越發(fā)大惑不解，“究竟哪里像個女人？女人生成你這模樣，嫁得出去嗎？”

    唐恬鎮(zhèn)定咽下口中茶水，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吳哥哥說的很是?！?/br>
    “對了?！眳欠獾?，“你早前讓打聽燒瓷師傅，我給尋著了，山下青花坊，老板手藝委實不錯?！?/br>
    “真的？”唐恬大喜，“哥哥與我同去？”

    吳封搖頭，“我看看校尉去?！?/br>
    唐恬大出意料，“想不到吳哥哥如此顧念舊情，等校尉大好了，必定記得你的好處?！?/br>
    吳封翻一個白眼，“校尉得罪了池中臺，眼前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官職前途什么的，別指望啦?！?/br>
    唐恬愣住，“那你——”

    “人家現(xiàn)在仍是校尉，咱們這個月的俸銀，想必還是他來分派。”吳封神秘道，“校尉整日哭鬧，倒很愿意有人陪著說話解悶，你我多去走動，說不得能多分些銀兩。”

    唐恬竟無語凝噎，自去拾掇圖紙。

    “你不去？不缺銀子嗎？”

    唐恬轉(zhuǎn)頭，“若有人來尋，替我支應(yīng)?！?/br>
    “去吧去吧。”吳封擺擺手，“人人都知你閉門思過，誰來尋你？”

    第16章 我的住處這里是我的住處，大人?！?/br>
    唐恬把圖紙揣懷里，獨自下山。

    燕郊作了御苑，方圓十里都是禁軍的守備區(qū)，并無一人。唐恬足足走了小一個時辰才看見城鎮(zhèn)，雖然不大，卻還算繁華，走了一回果然有一間青花坊。

    坊主是個六旬老者，坐在門口打坯，看見唐恬招呼，“要來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