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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稍稍傾身,饒有興味地盯著許有齡,姿態(tài)倒似獵人在觀察一只活兔。 許有齡兀自不知死活,冷冷譏笑,“倒忘了,你一個閹人哪里來的教養(yǎng),不懂規(guī)矩實屬正常?!?/br> 唐恬心頭一堵,“許有齡你瘋了?” 許有齡便罵唐恬,“南北禁衛(wèi)同氣連枝,你在北禁衛(wèi)供職,卻向著一個閹人,你家裴將軍知道嗎?” 唐恬被許有齡一口一個“閹人”叫得心口生疼,“你再言語無狀,休怪我不客氣!” 第20章 三顧茅廬你替我生氣,我就不生氣了?!?/br> 許有齡怒道,“分明是這廝無禮在先!” 唐恬當然知道裴秀傲慢得討人嫌,然而誰叫這世上親疏有別呢,斜著眼道,“分明是你一直罵人。” “你沒聽見這廝直呼大將軍名姓?” “怎么?”裴秀慢條斯理道,“儲安平的名姓叫不得?平日里倒看不出儲安平有這等威風???儲安平他親爹與儲安平起名之時,應當也沒想到儲安平這三個字叫不得吧?” 唐恬聽他一口一個儲安平翻著花樣越發(fā)叫得飛起,啼笑皆非。 許有齡一把心火燒得失去理智,箭步搶上,左手疾出,抓裴秀肩膀,右手便往眉心擊去,眼看要得手,眼前銀光閃耀,手肘一緊,已被一柄帶鞘彎刀生生格在那里—— 阻得他半步也動彈不得。 “唐田?” 唐恬攔在裴秀身前。 許有齡大怒,“給老子滾開!” 唐恬扯出一個假笑,“許哥哥冷靜?!?/br> “你小子可是怕了安事府?”許有齡含恨道,“怕他們做甚?不過是一群沒根的東西,狗仗人勢!” 越說越是不堪入耳。唐恬大大皺眉,回頭向裴秀道,“大人先走?!?/br> “我為何要走?”裴秀道,“你讓他過來便是?!?/br> 唐恬極想翻他一個白眼,怒道,“我在這里,怎能讓他打你?” 裴秀怔住。 “唐田!”許有齡一嗓子震得房梁都抖了一抖,“你堂堂北禁衛(wèi),今日果然要做這閹人的狗?” 唐恬忍無可忍,使力一格,將許有齡推得倒退三步,“你再敢叫一聲,我便讓你爬著回南禁衛(wèi)?!?/br> 許有齡長聲怪叫,拔劍在手,劈頭便是一斬。 唐恬仗著身姿靈巧,非但不閃避,將身一擰,貼著刀背直欺進去,不過一息交換間,左手已經(jīng)扣在許有齡喉間,右手一彈,彎刀出鞘半寸,刀鋒雪亮,冷冰冰欺在許有齡頸間—— 二處要害受制,許有齡立時靜止。 唐恬道,“許哥哥早點這樣,咱們何需至此?”她口里說話,從刀鋒縫隙中偷看裴秀,卻見他臉色雪白,雙手扶膝,神情嚴肅地看著這邊—— 裴秀從來鎮(zhèn)定自若,舉重若輕,唐恬幾乎頭一回見他這般情狀,便以為他受了驚嚇,一時心火燎原,刀鋒向內一緊一收,“許哥哥既老實了,咱們便來算一筆帳?!?/br> 許有齡莫名道,“什么帳?” “你方才罵了幾聲——”唐恬含混掠過“閹人”二字,續(xù)道,“便好生扇自己幾個嘴巴——” “做夢!” “哥哥若不喜歡這個,”唐恬道,“那便好生給裴大人磕幾個頭——” “你休想!” “否則——”唐恬故作陰森狀,“今日我便順手將許哥哥閹了去,想來哥哥縱有天大的道理,木已成舟,也無他法?” “閹了我你還有命?” “南北禁衛(wèi)私相毆斗也不是一回二回,難免打壞幾個,我不傷你性命,拼著挨幾板子,不算虧?!?/br> 許有齡一窒。要是真被閹了,搞不好便被發(fā)派去凈軍,他左一句閹人右一句閹人罵得風生水起,去了安事府能有活路?大罵道,“你敢,這里是扶云殿!” 唐恬哼一聲,“你現(xiàn)在知道這里是扶云殿了?” 二人兀自僵持不下,一名小內監(jiān)一路小跑進來,驚慌失措道,“二位小將軍怎敢在扶云殿拔刀?中——” 裴秀冷冷看他一眼。 小內監(jiān)“撲通”一聲跪下,忽然左右開弓,啪啪啪扇自己耳光,念念有詞,“狗奴才,不記事,狗奴才,不記事……” 唐恬與許有齡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中看到迷茫,各自收刀入鞘。 小內監(jiān)打了一陣,一張臉紅得似只圓柿餅,“各位大人請回,陛下歇了,今日不見人啦?!?/br> 許有齡忙問,“儲將軍呢?” 小內監(jiān)聾了一樣,只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恭送各位大人?!?/br> 三個人出了扶云殿,已是滿天星斗。唐恬走了一路,仍然大惑不解,“御前內監(jiān)都是這么客氣的嗎?” 素質會不會高得有點過分了? 許有齡霧煞煞摸腦袋,“應該……不是吧?” 唐恬驀然記起前事,“許有齡,過來道歉。” “下輩子吧!”許有齡扮一個鬼臉,腳底抹油,出溜一聲跑了,“有能耐來南禁衛(wèi)找我,爺?shù)戎悖 ?/br> 唐恬提步要追,身形未動,腕間一涼,雪白一只手扣住手腕。分明是冰冷細瘦一只手,唐恬看在眼中,倒似洪水猛獸。 “別去?!迸嵝愕穆曇羲埔股鍥?,“方才不過僥幸,真動手你難占便宜?!?/br> 唐恬被他握著便覺兩耳轟鳴,魂不守舍,等她反應過來裴秀說了些什么時,居然正被他如此拉著,走在御河之畔,長堤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