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心中一動。

    傅政道，“中臺之冤和中臺之罪天下盡皆知曉，不處置難平眾口，處置太過，非但陛下不 肯，朝中也難以服眾。如今中臺既是要告病，不如借此機(jī)會羈押廷獄以作懲治，過一段時日放一個赦令，回家思過便是。中臺三年莫名牢獄之災(zāi)，天下必定為之抱不平——等中臺歸朝，名望聲譽絕非今日可比。”

    唐恬脫口道，“要過多久？”

    “看把你急的?！备嫡σ宦?，“十日可好？”

    唐恬道，“五日更佳?！?/br>
    “好，就依你，五日就五日，我回去就擬一折，懇求陛下準(zhǔn)允居家思過，五日定有消息?！备嫡惺纸歇z監(jiān)過來，“帶唐姑娘去，看看中臺，省得她劫了你的廷獄?！?/br>
    唐恬大是后悔，早知道該說個三日。那邊獄監(jiān)已經(jīng)躬身應(yīng)喏，“是?！?/br>
    傅政一擺手走了。唐恬跟著獄監(jiān)上山。一直到山頂處一間監(jiān)房院外停下。獄監(jiān)指點道，“裴王君在此養(yǎng)病時，陛下命內(nèi)務(wù)府將里外修繕過。聽聞中臺要來，我等又將之翻新了一遍，隔出院落——雖是監(jiān)房，同郊外別院也不差什么?！?/br>
    唐恬點頭，“你去吧，我不走了?！?/br>
    獄監(jiān)想說話又閉嘴，兩眼一閉，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

    唐恬穿過院子，推門入內(nèi)，外間蕭沖正倚在墻角打盹，見她進(jìn)來，老老實實避出去。

    內(nèi)室籠著兩個極大的火盆，火盆罩著鏤空的銅罩子。暗室漆黑，燒紅的炭一點銹紅的光忽明忽暗。唐恬輕手輕腳走到榻邊，便見裴秀大睜著一雙眼，怔怔地望著自己。

    唐恬走到爐邊，烘熱了手，摸了摸他臉頰，果然有微涼的汗意，“哥哥這是醒了，還是沒睡？”

    裴秀眨一眨眼。

    “哥哥既要出門，怎么不等著我？”唐恬展袖，輕輕拭去他面上虛汗，“我回家沒見哥哥，嚇了好大一跳?！?/br>
    裴秀嘴唇一動，“唐恬?！?/br>
    “嗯？”唐恬站起來，往箱子里翻找干凈的中單。

    “我覺得——”裴秀睜著眼，恍惚道，“裴寂在這里，看著我?！?/br>
    唐恬手上一滯，轉(zhuǎn)身又滿面微笑，“王君若來了，我擺個福壽鍋，請他吃個酒便是。”她走到榻邊，“哥哥換衣裳?！?/br>
    她做這些已經(jīng)極是熟稔，很快掩在被中換過衣裳，自己除去外裳上榻，同他躺在一處。此間床榻遠(yuǎn)較官邸小，唐恬稍一側(cè)身，便整個兒撲在他的懷里，手臂一展，搭在他腰上。

    裴秀平平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唐恬便有些不高興，一抬足，也搭在他身上，渾似藤纏樹。

    久久，裴秀終于松動，黑暗中摸索著尋到她的手，同她五指相扣，“唐恬，你為什么來？”

    “哥哥不想看見我嗎？”

    “這種地方……你來做什么？”裴秀道，“今日太晚，明日你回家，我不會在這里多久，很快也會回去?！?/br>
    “哥哥想得倒是不錯，”唐恬賭氣道，“可若陛下真的要把哥哥關(guān)上三年怎么辦？”

    裴秀五指在她掌間緊了緊，“不會的。陛下真的要關(guān)我三年，怎會留著官職爵位？中臺閣乃國之中樞要地，長官久居廷獄，若關(guān)傻了，陛下豈非得不償失？”

    唐恬沒好氣道，“好久沒聽哥哥說這許多話，今日費這許多工夫，原來是要打發(fā)我回家嗎？”

    “真的，我很快回去。你——”

    “既是很快，那我更不必走了?！碧铺駬溥暌恍?，“咱們一同回家?！?/br>
    裴秀還要說話，被唐恬一手掩在唇上。

    “睡覺?！碧铺褚皇盅谠谒目?，只一手搭在他肩上，細(xì)聲道，“不許哄我，哥哥若沒睡著，我能摸出來?！?/br>
    裴秀一怔，忽覺疲倦入骨。

    的確，該休息了。

    第80章 失蹤他知道您父親的下落。

    唐恬死皮賴臉在廷獄滯留, 無論裴秀怎么打發(fā)她，半分不讓步。好在裴秀不算堅決，說過三四回便認(rèn)了, 不怎么攆她。

    唐恬雖然賴著, 被他攆過幾回, 以為裴秀真的不喜自己在此。直到一日裴秀夜間驚醒，怔怔地望著她, “唐恬, 還好你在這里?！?/br>
    唐恬手中正握著一條巾子同他擦拭冷汗，聞言一滯, “怎么？”

    “你在這里，我不害怕?！?/br>
    唐恬怔住，“哥哥害怕廷獄嗎？”

    “嗯?！迸嵝惆雺舭胄? 神智模糊, 目光也不大聚焦，“我不想在這里，死也不想在這里?！?/br>
    “哥哥整日趕我走，原來是嘴硬嗎？”唐恬皺眉, 俯身抱了抱他, “明日帶哥哥回家便是?！?/br>
    裴秀并不清醒，其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被她這么一抱只覺心安, 手臂搭在她身上昏昏睡了。

    次日天明, 打回原形, 又是先時板正模樣。唐恬同他商量回家的事，他只說一句，“這里很好。”唐恬無語, 又不敢拿夜間說過的話刺激他，氣憤憤走了。

    唐恬便發(fā)現(xiàn)他夜間驚醒時極好說話，每每勾著他，問一些平日里絕計不會說的。

    裴秀幾乎有問必答，唯獨廷獄和他的“jiejie”，不論怎么問，都似一只閉了嘴的蚌，百問不應(yīng)。

    裴秀在廷獄遠(yuǎn)較官邸沉默，每日只是坐著出神，唐恬同他念書都提不起精神。堪堪捱到第四日上，唐恬一早起來，四下里拾掇東西。

    裴秀看一時，“唐恬?！?/br>
    唐恬回頭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