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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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局中局》 作者:馬伯庸 第一章 為古董界掌眼的神秘組織五脈“明眼梅花” 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天,恰好是我三十歲生日。 小時候算命的說我命格是“山道中削”。什么意思呢?就是我前半生好似一條山道,走起來曲曲彎彎,十分坎坷,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咔嚓”一聲,眼前的山路被什么東西給削斷了,沒啦。你接著往前走,運數將會有一場劇變——究竟這劇變是福是禍,是吉是兇,算命的沒說,我也沒問??傊囊馑际亲屛以谌畾q那年千萬當心,有事。 我萬萬沒想到,真讓他給說中了。 哦,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愿,今年剛剛滿三十歲,皇城根兒下城墻磚縫兒里的一條小蟲,職業(yè)是倒騰古董。 古董行當在建國以后沉寂了三十多年,一直到改革開放以后,文物和收藏市場升溫。原來破四舊時蟄伏起來的買賣人們,就像是早春三月的蛤蟆,蹬蹬腿,扒開泥土,又開始活絡起來。我仗著有點祖?zhèn)鞯氖炙?,在琉璃廠這片小地方開了間倒騰金石玉器的袖珍小店,店名叫做四悔齋。 偶爾會有客人指著牌匾問是哪四悔。我告訴他們,是悔人、悔事、悔過、悔心。這是我父親在“文革”期間自殺時的臨終遺言,他和我母親因為歷史遺留問題挨批斗,一時想不開,步老舍的后塵投了太平湖。 我三十生日那天,大概是喜氣盈門,生意著實不錯,統共讓出去了一串玉蟾小墜子和一方清末牛角私章,都是賣給廣東客人,掙的錢夠付一個月吃喝水電房租了,這對我這苦苦掙扎的小店,是件喜事。 眼看著天已黑下來,我估摸著不會有什么客人來了,決定早點打烊,去月盛齋吃點東西,好歹犒勞一下自己。我把店里稍微歸攏了一下,剛要落鎖走人,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開始我以為是房東催要房租來了,我拖欠了仨多月,一直沒給,但很快發(fā)現聲音不對。 這聲音低沉,像是蠶吃桑葉的沙沙聲,慢慢由遠及近,虎伏著飄過來。櫥窗玻璃隨之輕振,里頭擱著的幾尊玉佛、貔貅像是看見克星似的,都微微顫抖起來,紛紛從原來的位置挪開,四周塵土亂跳。我趕緊拿大拇指按在櫥窗玻璃上,讓它停止振動,免得那些玉器掉地上磕壞了,心里有點犯嘀咕。佛爺挪窩,可有點不大吉利。外頭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聲音。 過不多時,聲音沒了。我正要探頭出去瞧瞧,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我認識,是這一帶的片警小蔣。小蔣旁邊站著的人約摸四十多歲,穿著公安制服,臉膛既瘦且黑,走起路來幾乎沒聲。 我一看到他,眼睛就瞇起來了。我雖不敢說閱人無數,起碼的觀察力是有的。人的氣質就像是古董的包漿,說不清道不明,但一眼看過去就能感覺得到。這個人氣度內斂,滴水不漏,不是小蔣這種嘴邊毛還沒長齊的片警,也不像那種眼神如刀子一樣鋒利的老刑警,氣度根本不像是公安干警,整個人給人一種無懈可擊的神秘感。 小蔣對我說:“大許,有人找你。”我還沒回答,那個人就把手伸過來:“是許愿同志嗎?我叫方震,小蔣的同事,你好。” 我遲疑地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笑了:“您當過兵,而且至少是十年以上,還打過越戰(zhàn)?” “哦?”方震眉毛略抬。 “剛才握手的時候,您手上有繭子,而且繭的位置在四指指肚和虎口,這不是握手槍,而是握沖鋒槍的痕跡。還有您的步伐長度都一樣,我想象不出還有哪個職業(yè)能有這樣的素養(yǎng)?!?/br> 玩古董的,眼神兒都錯不了,這是基本素質。我的店小本錢少,看走眼一次,就全賠進去了,所以只能在這方面下工夫。 方震似乎看出了我想占據主動權,但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沒說,背起手來在店里踱著步子,隨意掃視著我的藏品。我趁機把小蔣拽到一旁:“這人到底是誰?。繑R一警察在這兒,這不妨礙我做生意么?”小蔣抓抓腦袋:“大許你可別問我。這是上頭布置的任務,我的工作就是把他帶到你這里來,別的一概不知?!?/br> 我還想追問,方震已經轉悠回來了,對我說:“能不能看一下你的身份證?哦,不是懷疑你什么,這是規(guī)定。” 我把身份證掏出來,方震接過去仔細看了看,還給我,還敬了個禮。我毫不客氣地開口道:“那么,也讓我看看您的證件——不是懷疑您什么,只是我疑心病重?!?/br> 方震略微一怔,從懷里掏出一個藍塑料皮的本子,上頭有三個燙金楷字:“工作證”。我翻開一看,里面寫的工作單位是公安部八局,具體職務卻沒寫。 我心里驟然一縮。我聽一個老干部子弟說過,公安部有兩個局地位特別神秘,一個叫九局,接受公安部指導,但直屬于總參,負責的是政治局常委的安全,也叫中央警衛(wèi)局;還有一個局,就是方震所在的八局,負責副國家級領導人、高級別外賓和一些重要人物的保衛(wèi)工作。 能和中央警衛(wèi)局齊名,這個八局的來頭,可想而知有多大。擱到幾百年前,那就是御前四品帶刀侍衛(wèi)加錦衣衛(wèi)! 我把工作證還給他,換了一副笑臉:“方同志,您是要買,還是要賣?”方震道:“請你今晚跟我走一趟,有人想見見你。” 我一愣:“誰???非今晚不可嗎?” “必須是今晚,這是上頭的命令,務必請您過去?!狈秸鹫f,口氣很客氣,卻十分強硬。 我皺起眉頭,這事太蹊蹺了,不能不留個心眼。雖然我這小店里實在沒什么上眼的珍品,可我也得留點神。 “那您總要告訴我,是上頭誰的命令吧?”我問。 方震朝天上指了指:“反正不低,但我不能說,這是規(guī)定?!?/br> “找我做什么?” “不能說?!?/br> “……” 要不是小蔣在旁邊拼命使眼色,再加上那張八局的證件,我真想問問他,哪有這么說話的。 方震抬起手腕看看表,站到門口,做了個請的姿勢。八局的威懾力太大,我這樣的老百姓實在沒什么選擇,只得硬著頭皮走出去。 “我先把門鎖嘍,小店怕遭賊。”我嘟囔一句,掏出鑰匙鎖好門,把防盜措施都檢查一遍,這才出去。一出門,迎面看到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紅旗ca771轎車,敢情這就是剛才店里振動的原因。我的店面不在琉璃廠正街,而在里面一條偏斜的胡同內,水泥地正在翻修,地面上全是沙子。那沙沙聲正是輪胎跟沙地摩擦傳出來的。 我沒想到方震居然把紅旗車大模大樣地開進胡同,停在我的店鋪門口。那時候紅旗雖然已經停產,但仍舊是身份的象征,全北京沒多少人能有機會坐上去。真不知道他是為了替我少走兩步路,還是故意給我制造壓力。 這輛紅旗車有點舊,但洗得一塵不染,在黑暗中有如一頭莊嚴的石獸。方震拉開后排車門,示意我先上車。我注意到方震用右手拽開門,左手擋在車門上端,防止我的腦袋磕到邊框。 這絕對是外事接待工作的老手! 一個老軍人,一個外事接待老手,一個八局的干員。他的這三重身份讓我驚訝不已。我就是一介凡人老百姓,犯不上跟神仙頂牛,乖乖跟著吧。 紅旗車的后排特別寬敞,座椅也很軟。我坐進去以后,還能把腿伸開。方震也上了車,他殷勤地把兩邊的車窗都拉上紫色絨布窗簾,然后拍拍司機的肩膀。 司機也不說話,熟練地打著火,方向盤一打朝著胡同外開去。方震把兩排之間的木隔板也升起來,然后沖我笑了笑:“不好意思,規(guī)定?!?/br> 得,這回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忽然想到,小時候看的小人書里,土匪把解放軍偵察員帶去老巢,就是這么蒙著眼睛一路牽著走的。 方震在車里坐得筆直,脊梁虛貼靠背,雙手放在膝蓋上閉目養(yǎng)神,一看就是受過特殊訓練。我?guī)状蜗雴栐蹅內ツ模此莻€樣子,把話都咽回去了,索性閉目養(yǎng)神。 大約開了有二十多分鐘,車子終于停了下來。原來一直閉目的方震“唰”地睜開眼睛。 “我們到了?!?/br> “這里是八大處吧?”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方震有些驚訝,但是他很快克制住了,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放下前面擋板和左右窗簾,示意我在車里坐好,他自己卻下了車。 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不過周圍的路燈十分亮堂。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車子停的地方是一處幽深小路。小路兩側都是茂盛的白楊樹,四周沒有特別高大的建筑。在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圍墻很高的大院,門口沒有標牌,但有兩名荷槍實彈的衛(wèi)兵在站崗,淺綠色的大門緊閉著。 我看到方震下車以后,徑直朝著衛(wèi)兵走去。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方震抬手朝這個方向示意。司機發(fā)動車子,一直開到門前才停住,衛(wèi)兵趴在車窗上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對方震說了句話,方震指著我點點頭??上к囎邮歉粢舻?,我聽不清他們說什么。 我聽說在動亂時期,有些老將軍老干部會在半夜忽然被一輛車帶去某處不知名的場所,在那里審訊人員早已經嚴陣以待,他們必須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交代自己過去的罪行。 我閉上眼睛,回想自己以前做過的生意,是不是哪一樁觸動了國法,或者有眼不識泰山,惹惱了微服私訪的高層領導。我正瞎琢磨著,大門悄無聲息地向兩側打開,車子低速駛進院子。我忽然發(fā)現,方震沒有返回車里,他站在衛(wèi)兵腳下的黃線之外,攏起手,點了一支煙,目送著我們進去。 看來這是一個連他似乎也沒資格進入的場所。我心頭一震,看來這件事情詭異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 車子又開了兩三分鐘,終于停了下來。一個秘書模樣的男子早迎候在外面,他沖我做了個跟隨的手勢,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乖乖跟隨著他走進一棟高大的淺灰色蘇式建筑,里面的走廊寬闊而陰森,頭頂是綠罩燈,腳下的地毯很厚,厚到扔一個摔炮上去都不會發(fā)出聲音。 很快我們來到一間會議室前。秘書敲了敲門,然后推門讓我進去。 我進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兩枚黃澄澄的金印。 這兩枚金印有巴掌大小,顏色斑駁,印紐是一頭飛熊,很有些意思。奇怪的是,它們兩個的造型一模一樣,至少我掃這一眼過去,沒看出任何分別來,就像是放在鏡子前一樣。它們被小心地盛在一個玻璃罩內,底上還鋪著一層深紅錦毯。玻璃罩周圍站著大約十幾號人,大多數都是頭發(fā)花白的老者,他們聚攏在金印周圍,不時竊竊私語。 我正愣神,一位身穿中山裝的老人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迎面走過來,一名軍人在身后寸步不離地跟著。 “你就是許愿吧?”老人的語氣很親切。 “是?!?/br> 老人笑瞇瞇地打量了我一番:“很年輕嘛!今年多大?”我恭敬回答:“剛滿三十?!鳖I導道:“比我正好小三輪,你就叫我劉局好了?!彼吹轿矣行┚惺?,拍拍我的肩膀:“別緊張,今天叫你過來,不為別的,是想請你幫一個忙?!?/br> 這么大的領導,能找我這升斗小民幫什么忙? 他沒等我再開口,直接把我拽到桌子旁,指著桌上的兩枚金?。骸澳芸闯鰜磉@是什么嗎?” 原來擺出這么大的排場,只是為了讓我鑒定古董。我略微放心了些,這是我熟悉的領域。我家傳下來一本書,專講金石玉器,叫《素鼎錄》,里面所載的學問夠我吃一輩子了,是我們四悔齋的立店之本。 我看了一陣,心里有數,可看到周圍一圈老專家,就有點猶豫。鑒寶這事兒吧,有時候鑒的不是寶,是人,周圍幾位權威人士都沒發(fā)話呢,你一個愣頭青跳出來說真斷假,這叫僭越。 劉局看出我的猶豫,大手一擺:“沒事兒,你大膽地說。” “這金印,我看是漢貨,不知道說的對不對?!蔽艺遄肿镁洹?/br> “我告訴你。這兩枚印是一真一假,其中一枚是真品,還有一枚是最近出現在市面上的贗品,但是兩者做得太像,很難鑒別得出來。我們懷疑有一個造假集團在市面上活躍,你如果能鑒定出兩者真?zhèn)危瑢矣泻艽髱椭??!?/br> 劉局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副膠皮手套讓我戴上,然后塞給我一把嶄新的放大鏡。 周圍的人聽到我們的對話,都紛紛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里來。當他們看到劉局居然讓我把金印拿起來看,都露出驚訝和不解的表情。一個戴著玳瑁眼鏡的老者說:“我說劉局,這可是文物呀,您叫個毛頭小伙子來,豈不是把國家大事當兒戲?” 劉局卻穩(wěn)坐釣魚臺,擺擺手道:“有志不在年高。要善于聽取各方面的意見,才能集思廣益嘛,對于目前的現場鑒定,也會有所幫助?!?/br> 拋開這些繁雜的念頭,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兩方金印捧起來,先用眼,再用放大鏡細細觀察。 造假與掌眼(詞語本義為留心觀察與出主意,在古董圈中則意為鑒定古董的真?zhèn)危?,這是藏古界永恒的主題。我在琉璃廠混了這么久,深深感覺到,鑒寶就像是攻克一個堡壘,攻城的人拼命要尋找破綻,守城的人拼命要掩蓋破綻,兩邊斗智斗勇,都需要絕大的耐心、眼光和機緣,才能有所成就。 這兩枚金印,就是哪位不知名的偽造者筑起的大城。多少老將折戟于此,現在輪到我這火頭軍來做先鋒了。 這飛熊紐做得十分精致,熊身拱起成橋狀,四肢各攀出印方一角,兩肋各伸展出一片羽翼,緊貼于身,既能體現出翱翔之態(tài),又不會影響印章的使用與攜帶。我把金印翻轉過來,這方印上刻著“飛旭之印”四字,“飛旭”為朱文,“之印”二字為白文(篆刻中,印字凸起的陽刻叫朱文,反之的陰刻則為白文,繆篆為漢魏時期制印常用的篆書字體,以形體勻整、屈曲纏繞具綢繆之意而得名),字體為繆篆,寫得古樸嚴謹,勾畫非常端正。 “規(guī)制、紋飾、鑿痕、材質,甚至上面沾著的泥土顆粒,我們都檢驗過了,毫無破綻?!币晃焕蠈<覜]好氣地提醒道,他不相信我還能有什么新的發(fā)現。 劉局舉起兩只手指,軍人干脆利落地遞過一支特供的熊貓煙卷,給他點上。很快煙霧籠罩了他的臉,變得曖昧不清:“許愿,你能鑒定出來么?” 我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能?!?/br> 面對周圍人驚異的目光,我提了一個要求:“能不能給我兩根線?不用太長,三十厘米就行,一定要等長?!?/br> 劉局疑惑地問道:“這些行么?如果你想要什么精密儀器,我都可以調過來?!?/br> “不,不,棉線就夠了。” 劉局雖然不太明白,還是回頭吩咐了一句,很快軍人就取來了兩根黑色棉線,應該是從哪里的毯子上扯下來的。 我把兩條棉線分別栓在兩枚金印的飛熊紐鼻上,然后將他們高高端起,用指頭揪住另外一側的線頭,突然松手。一位專家“哎呀”了一聲,急步上前要去接。只見那兩枚金印被棉線吊在半空,滴溜溜轉了幾圈,然后靜止不動了。 “你瘋了嗎?這可是一級文物!”專家出言呵斥。劉局也皺起了眉頭。他們大概覺得我這一手好似雜耍一樣,沒什么意義。 “大家現在能看清了么?”我揪著兩根棉線,把兩枚金印懸在半空,讓他們仔細看。 經過我的提示,他們看到,兩枚吊在半空的金印傾斜角度有些不同。左手那枚向前傾歪,右手那枚卻是正正當當。這種區(qū)別十分微小,不仔細看是很容易忽略的。 “右手一號印是贗品,左手二號印是真品?!蔽易龀隽伺袛?。 屋子里一片寂靜,沒人相信我說的話。專家問我:“你的根據何在?”我聳聳肩:“劉局只是讓我做一個判斷,您是專家,應該知道對錯?!?/br> 專家們聽了面色一怒,大概是覺得我太囂張了。這是我故意為之,手藝和錢財一樣,不能輕易露白。我把金印放回到原處,回過頭來:“劉局,我可以走了么?” 劉局站起身來,一揮手:“咱們隔壁屋子里談,小范,你招呼一下幾位專家?!蹦莻€帶我進來的秘書悄無聲息地拉開會議室的門,示意我們離開。 我跟著劉局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這里是間辦公室,當中一張厚實的辦公桌,兩側兩個大書架足足占了兩面墻,上頭擺著各種黨政書刊,還有一些小古董。我掃了一眼,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要么是大路貨,要么是贗品。 “看來您不常用這間辦公室。”我主動開口說道。 劉局沖我笑了笑:“你眼力不錯,這里只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沒怎么布置?!边@時候我注意到,這次連他身后那個寸步不離的軍人保鏢都不見了,整個屋子里就我們倆人。 我們兩個人對視良久,我試圖看穿劉局的意圖,卻發(fā)現他表現得滴水不漏,禮貌周到,但讓人難以捉摸。劉局看我的眼神,卻好似洞悉一切,讓我感覺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