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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天子腳下在線閱讀 - 第 27 章

第 27 章

    皇帝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像是戲言,又像是當(dāng)真的。

    瑞王停了一停,說道:“郝無奇跟蔡學(xué)士的弟弟蔡采石, 在太學(xué)中極為交好, 故而他們也是熟識的,倒是蔡流風(fēng)突然前往東宮,不知是什么意圖。”

    皇帝的目光還在那道跟在蔡流風(fēng)身旁的影子上,聞言道:“昨日蔡家兩個姑娘在成安公主那里, 雖然成安沒說什么,以蔡侍郎的為人, 恐怕也聽到了風(fēng)聲。他不便出面, 就叫蔡流風(fēng)來探虛實。”

    瑞王心中其實知道這些的, 只不過他剛才看皇帝的注意力在無奇身上,說的話又有些怪, 所以故意地用蔡流風(fēng)去東宮來轉(zhuǎn)移話題。

    聽皇帝說完, 瑞王故作忖度道:“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跟蔡流風(fēng)說的?!?/br>
    皇帝不以為意地:“放心吧,他也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能。蔡流風(fēng)走的這么快, 你那個……”他瞟了眼無奇的身影:“也一并走了,可見事情已經(jīng)解決, 不多時,太子就會來見朕了?!?/br>
    瑞王露出一副很是受教的恭敬表情:“是。父皇圣明?!?/br>
    皇帝掃了掃他:“你這次做的很好,保全了太子的名聲,只不過之所以事發(fā),卻也有你自個兒的原因,以后太子難保不跟你心生嫌隙?!?/br>
    瑞王微震, 輕聲道:“父皇說的是, 兒臣知錯了?!?/br>
    皇帝召見了瑞王, 自然問起事發(fā)經(jīng)過,瑞王可以對無奇等人緘口不言,但面對皇帝當(dāng)然不能隱瞞,但他依舊把辛美人的“異常”隱去了,只說美人為送荷包等等,由此引發(fā)了誤會。

    但皇帝這三言兩語里,卻隱約透出了已經(jīng)知情的意思。

    皇帝道:“若太子不再信任你,你將如何處之?”

    瑞王想了想:“太子殿下如何待兒臣,跟兒臣如何對他毫無關(guān)系,兒臣自然依舊如故不會改變。不過,以后兒臣也會適當(dāng)?shù)谋芟樱傊恢劣谠偃邕@次了?!?/br>
    皇帝看他俯首低眉,眼前卻仍似珠光氤氳:“好。你知道避嫌最好,要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闭f了這幾個字,他意義莫名地笑了聲。

    說話間,內(nèi)侍從臺階而上,跟守候在廊下的大太監(jiān)低語幾句,那首領(lǐng)太監(jiān)上前:“皇上,太子殿下求見?!?/br>
    皇帝揣著手:“去告訴他,內(nèi)務(wù)司已經(jīng)來稟告過了,朕已經(jīng)知道,天下太平最好?!?/br>
    瑞王有點意外。

    按理說這件事不大不小而可大可小,如今總算解決了,皇帝該親自聽太子稟述才是,如今卻連見也不見。

    不過,也許皇帝另有打算,比如以這種態(tài)度顯示他并不重視此事,而且相信太子……

    此時那首領(lǐng)太監(jiān)已經(jīng)領(lǐng)命而去?;实刍仡^有看了看瑞王,淡淡地說:“行了,你也去吧。”

    首領(lǐng)太監(jiān)才跟太子殿下宣了皇帝的口諭。

    太子謝恩,就見瑞王從樓上走了下來。

    趙徵有點意外,又喜出望外。他來的時候已經(jīng)聽人說了,皇帝先前叫人把瑞王從內(nèi)務(wù)司提了出來,要面見他。

    太子只是擔(dān)心不知實情的皇帝會為難瑞王,此刻見他好好地出現(xiàn),這才放心。

    瑞王上前行禮,趙徵卻握著他的手道:“本來想著我去內(nèi)務(wù)司接你,現(xiàn)在雨過天晴了,……先回東宮再說吧?!?/br>
    兩人出了皇極殿,瑞王卻并不往東宮的方向走,反而慢慢地停下來:“太子殿下見諒,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臣弟且不回去了。”

    趙徵一愣:“這……為什么?你有急事?我還有很多話跟你說呢?!?/br>
    瑞王本是沒什么急事的,被他一問,心里浮現(xiàn)那兩道并肩出宮的影子:“是有一點小事。”

    趙徵有些猶豫,看著他道:“我知道這次實在委屈了你,你可別往心里去……”

    “不,太子不必如此,”瑞王攔住了趙徵,低聲道:“是臣弟心里慚愧?!?/br>
    趙徵怔住:“你、”他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皇極殿:“是不是父皇訓(xùn)斥你了?”

    瑞王微笑道:“父皇也是為了太子著想,這件事情本來可以避免,是臣弟一時大意了?!?/br>
    皇帝提醒了他,叫他以后注意些言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長得這樣,不是他愿意的,那些女人喜歡他,也不是他樂見的,但仍是因為這一點爛桃花幾乎引發(fā)滔天之禍,如果他謹慎些別在東宮午休,這次事情自然不會發(fā)生。

    趙徵明白過來,著急地握住瑞王的手腕道:“這跟你無關(guān)!何況……就算不是這次,東宮內(nèi)有細作,當(dāng)然還會找機會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叫我說這次是因禍得福,不然以后指不定又會出什么事。景藩,你千萬別因此跟我……”

    瑞王見他情急,便將他的話頭攔?。骸疤拥钕拢嫉苄睦锩靼?。”

    四目相對,趙徵總算慢慢地松開手:“你、你明白就好,那好吧,你既然要出宮,今日且去,只不過……明兒你過來,我們好好說話。”

    瑞王本是要推脫的,可看著趙徵期盼的眼神,終于一點頭:“是。”

    兩人分別,趙徵仍是看著瑞王出了宮門,才轉(zhuǎn)身回東宮。

    瑞王這邊兒過奉先殿將到景運門的時候,便見費公公、春日等十?dāng)?shù)人侯在門口。

    見他現(xiàn)身,費公公如獲至寶,先連飛帶跑地迎了上來:“王爺,您總算出來了,再多等一會兒奴婢就要進去找您了?!?/br>
    瑞王不管他,卻看向春日。

    春日正也要恭喜他脫罪而出,突然發(fā)現(xiàn)瑞王的臉色不太好,她心中一顫,那許多話就咽下了,只道:“參見殿下?!?/br>
    趙景藩道:“郝無奇呢?”

    春日聽是問無奇,忙回稟:“先前事情已經(jīng)平了,恰好蔡學(xué)士去東宮,太學(xué)生見他要走,便也順路跟著一道出宮了?!?/br>
    費公公在旁邊聽見道:“那個小毛頭崽子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主子還在這兒,他倒是先跑了?可別叫他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不捏死他!”

    瑞王聽前半句的時候還淡淡地,聽到說“捏死”,便瞟向費公公。

    費公公別的不行,察言觀色卻是一流的,發(fā)現(xiàn)瑞王的眼神不對,忙諂媚地陪笑改口道:“主子若是開恩,那就、捏個半死……怎么樣?”

    見瑞王還是瞪著自己,費公公干笑了兩聲:“那算了,不捏他了,我就罵他幾句叫他懂規(guī)矩就完了?!?/br>
    趙景藩才哼了聲。

    春日在旁愕然之余,突然意識到瑞王的不高興可能跟無奇走了這件事有關(guān),當(dāng)即不敢出聲。

    瑞王也沒有再說什么,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出宮。

    端門跟午門之間,宮墻深深,仰頭看去是那樣的高聳巍峨。

    開始給春日帶進來的時候,無奇低頭斂眉的不敢亂看,此刻完成了任務(wù),又且是跟著蔡流風(fēng),心情放松膽子也變大了些。她仰頭觀望,忍不住嘖了聲。

    蔡流風(fēng)道:“怎么?”

    無奇說道:“這皇城的建造也是一門學(xué)問,城墻如此之高,一則是為了防衛(wèi),另外……”

    “另外怎么樣?”

    無奇想了想,道:“說不出來,興許是讓人走到這兒的時候,仰望這些高不可攀的城墻,越發(fā)顯出自己的渺小,從而在心中不敢生出其他想法來吧。”

    蔡流風(fēng)眉峰一動:“胡說?!?/br>
    無奇心里想著他給趙徵出的主意,這若不是參透了皇帝的心意跟脾氣,又怎會恰到好處呢。

    有些話,聰明如蔡流風(fēng)也許是看破不說話。

    于是她立刻承認了自己的“胡說”,跳跳地跟上蔡流風(fēng):“蔡大哥,說來我有點餓了?!?/br>
    “東宮沒有給你吃的?”

    “是有的,不過畢竟是在東宮里,很不敢放肆,只吃了幾塊點心喝了一碗粥?!笨傊畯淖蛉盏浇裉?,吃的實在有限,用腦卻是不少,之前不提則已,一提,忽然那餓開始加倍。

    蔡流風(fēng)心頭一動,便道:“那你想吃什么?哦……我恰好有些時間,可以陪你去吃些東西?!?/br>
    無奇喜出望外:“昨日跟菜菜、我是說采石和林森兩個準備去吃烤鴨子的……”

    不由自主說出這句,忽然意識到蔡流風(fēng)的口味也許不同,既然他要陪自己去吃,自己也不能太隨意了,便忙改口道:“不過這會兒天熱,吃那個有點膩了,蔡大哥想吃什么?你喜歡的必然是好的,我正好也跟著享享口福。”

    蔡流風(fēng)道:“享口福找我就錯了,不過,如今莼菜最好,我知道觀荷雅舍的莼菜鱸魚燴是一絕,你……”

    他正要問無奇愛不愛吃,無奇已經(jīng)搶著道:“水八仙?。亢煤煤镁统赃@個!”

    太湖水八仙,分別是菱角,雞頭米,茭白,水芹,蓮藕,荸薺,莼菜以及茨菇。

    莼菜有清熱消毒的功效,口干滑嫩味道鮮美,正適合這時候食用。

    蔡流風(fēng)看她從善如流,心里寬慰,不禁一笑。

    出午門的時候無奇回頭,她的目光越過太和殿亂掃了一陣。

    隱隱約約她覺著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但是宮閣重重哪里找去,何況也沒有人認識她這一介無名小卒,恐怕是多心而已。

    蔡流風(fēng)是乘轎而來,如今多了無奇,便叫人去尋了一輛馬車。

    兩人上了車,無奇迫不及待把太監(jiān)的帽子摘下,扇風(fēng)。

    蔡流風(fēng)打量她的服色,說道:“你這副打扮也好換換了,在宮內(nèi)自然是好,到了宮外,只怕人人矚目反而不好?!?/br>
    何況叫人看見他跟一個小太監(jiān)同行,不知會有多少怪異的流言蜚語。

    無奇才想起來:“我的衣裳在春日姑娘那里?!?/br>
    蔡流風(fēng)掀起車簾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大概兩刻鐘不到,跟隨他的人已經(jīng)回來,送了一包東西進來。

    打開包袱,卻見是一件淡青色的男子袍服。蔡流風(fēng)道:“你簡單的換一換吧?!?/br>
    無奇見那衣袍簇新,這才知道他原來叫人現(xiàn)給自己買了一件:“多謝蔡大哥?!?/br>
    剛要伸手解衣,忽然意識到不太對,便猶猶豫豫地看蔡流風(fēng)。

    蔡流風(fēng)見她不動,正要問她怎么還不換,看著她的遲疑的手勢跟臉色,突然意識到什么,便咳嗽了聲,轉(zhuǎn)頭做看窗外景色的樣子。

    無奇見狀,趕緊把身上太監(jiān)的衣裳解開,又匆匆地將那件男子袍服套上,直到她系上紐子跟衣帶,蔡流風(fēng)才說道:“正好到了?!?/br>
    他放下車簾回過頭來,見無奇衣裳還有些發(fā)皺,便道:“別動。”俯身過來給她稍微整理了一番。

    車廂不是很大,又是熱天,在他靠近的時候仿佛有一點熱力也隨著透過來。

    無奇像是一只壁虎似的貼在車壁上不敢動,雙眼也不敢亂瞄,但不經(jīng)意中,仍是看見蔡流風(fēng)骨節(jié)鮮明如竹如玉的手指在領(lǐng)下不疾不徐地掃過。

    蔡流風(fēng)給她稍微整理,見她臉色略有點僵,便笑道:“走吧?!?/br>
    觀荷雅舍。

    果然跟無奇平時擅鉆的那些地方大不一樣,才進店,迎面一副極大的水墨蓮幽圖,以鏤空的紅木鑲嵌,畫上是淡烏云色的大荷葉,粉色的菡萏亭亭出水獨秀其中,旁邊有一只蜻蜓欲落未落,栩栩如生,趣致可愛。

    這環(huán)境如此雅致清幽,才進門的時候無奇幾乎以為是找錯了地方,到了里間才看到廳內(nèi)擺著十幾張花梨木的八仙桌,挑著宮燈,樓上還有雅間,依稀聽見有人低笑交談的聲音。

    這哪里是菜館,卻像是什么書館琴社。

    無奇心想:“不愧是蔡大哥,吃飯的地方都這樣的高雅?!庇窒耄骸叭绱烁哐诺牡胤?,錢一定也很可觀?!?/br>
    雅舍之中的伙計打扮也跟別處不同,竟是一色的灰帽藍衫,干凈利落,且一個個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相貌也都是端正偏俊俏的,個個舉止利落大方,毫無瑣碎之氣。

    無奇正目不暇給,卻早有幾位看見了蔡流風(fēng)。

    很快地有兩個小哥兒迎上來,滿臉含笑地躬身道:“蔡大人!您有日子沒來了?!?/br>
    另一個飛快掃了無奇一眼,笑道:“還是照舊的房間嗎?”

    蔡流風(fēng)一點頭,那兩人忙陪著上樓,且走且說道:“學(xué)士用些什么?今日的莼菜是極好的?!?/br>
    “鱸魚怎么樣?”

    “給您說中了,今日早上才得的肥大鱸魚,學(xué)士想要個莼菜鱸魚燴嗎?”

    “再要一個桂花鴨,煮干絲,一籠蟹黃湯包,”說到這里蔡流風(fēng)看向無奇:“桂花酒要不要喝?”

    無奇嗅到一股飯菜的香氣,好像還有點奇異的花的甜香,她本來就有點餓,如今肚子也開始大造反起來,骨碌碌亂叫,聞言忙著點頭:“喝喝!”

    蔡流風(fēng)見她不住的咂嘴,神情恍惚,也不知是餓極了還是太饞了,便輕輕拉著她的手:“小心臺階?!?/br>
    無奇餓得頭重腳輕,雙腳都開始不停指揮地亂動,當(dāng)即不客氣地扶著蔡流風(fēng)上了樓。

    伙計打開雅間請蔡流風(fēng)入內(nèi),無奇正要跟上,身后卻有一個聲音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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