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廷侯從知府衙門告退之后, 莫名就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

    惶惶然，就像是給胡子巖關(guān)押在地窖中的那幾天，暗無天日, 亦無希望, 而身上的血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流干。

    瑞王的態(tài)度讓他意識到，王爺?shù)鸟{臨對他來說絕非救贖，更可能是一種滅頂之災(zāi)。

    他有點明白為什么胡子巖還能活著了。

    事發(fā)之后，蔭廷侯曾經(jīng)命人暗中找過楊知府, 暗示他，找機會把胡子巖干掉。

    畢竟這種丑事, 最好的法子便是讓罪魁禍首消失, 不然的話只會越查越黑, 鬧到人盡皆知，無法收場。

    但是楊知府雖并未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本來蔭廷侯以為楊知府只是不敢立即動手殺人, 這棵墻頭草只是如以前似的仍在搖擺而已, 只要他再多吹一口氣，楊知府就會順理成章地乖乖倒下。

    但是胡子巖依舊活的好好的。

    甚至蔭廷侯手下的人想要悄悄地動手、或者買通獄卒把胡子巖滅口, 都未成功。

    直到秘密地聽聞瑞王駕臨的消息，蔭廷侯才意識到, 怪不得楊知府一概墻頭草的作風(fēng)開始大有改觀而腰桿直了起來，原來是有了更穩(wěn)的大靠山啊。

    正如蔡流風(fēng)跟無奇說的，蔭廷侯也知道兵部對于自己的調(diào)命。

    事實上他私底下早跟西南幾個州的父親舊部聯(lián)絡(luò)過，那邊幾乎已經(jīng)擺好宴席，只等待他大駕光臨了。

    所以……區(qū)區(qū)秋浦對他而言，簡直都不放在眼里。

    又怎能想到, 西南他是去不成了, 而小小的秋浦, 卻將是他的墜馬之地。

    在瑞王處碰壁，離開知府衙門后，蔭廷侯回到侯府。

    他首先進內(nèi)宅，見了黃夫人。

    無奇在瑞王面前說起侯府老夫人的死，蔭廷侯親眼看過芳姑娘的信，才知道老太太之死并非他想象的那樣。

    當著瑞王，他無法辯駁。

    回到內(nèi)宅上房，揮手叫丫鬟們都退出去，蔭廷侯問黃夫人：“老太太跟芳丫頭的死，是怎么回事。”

    黃夫人早看出他臉色不佳，聽他這樣問，便道：“侯爺好好的怎么又提起這件事，難道是從哪聽說了什么？”

    “你問我？”蔭廷侯冷笑：“我想必是個睜眼的瞎子，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只怕一輩子都要給蒙在鼓里。你只管跟我說實話，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黃夫人聽他句句質(zhì)問，很不同于平常，便知不好。

    何況她明白今日蔭廷侯是去知府衙門拜見瑞王的，而清吏司的那個少年，卻絕不是個容易糊弄過去的，上回?zé)o奇來拜別的時候，臨去看了她一眼，那時候黃夫人就意識到了不對，她從那個眼神里看出了“敲山震虎”。

    所以如今聽蔭廷侯這么一問，黃夫人就清楚恐怕是無奇跟他說了什么了。

    于是她不再隱瞞，低下頭道：“侯爺既然追問，我便不再隱瞞了。不錯，老太太其實不是那個人殺的?！?/br>
    “你……”蔭廷侯倒吸一口冷氣，雖然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料到，但親自聽夫人承認，仍是有心冷之感：“你一早就知道，你卻一直瞞著本侯？”

    黃夫人苦口婆心地說道：“侯爺，我怎么敢這么大膽瞞著您，但是這件事本來是家丑，在那種情況下，又怎么能張揚出去，叫人知道是咱們府里的二丫頭殺害了老太太，咱們侯府豈不完了？侯爺?shù)拿曇苍缫粩⊥康亓恕！?/br>
    蔭廷侯眉頭緊鎖：“果然，果然是那丫頭害的老太太……可是你，你縱然不把真相張揚出去，好歹也該私底下告訴我一聲。”

    黃夫人道：“我瞞著侯爺，不過是為了您著想罷了，您細想想，一個是親娘，一個是您的女兒，且二丫頭當時傷的那個樣子，我實在是不忍心再加煩亂，索性當時府內(nèi)已經(jīng)有個死敵了，便都推在胡子巖身上就罷了，我本是想息事寧人，也不愿侯爺再添憂心，如此而已，雖然隱瞞，卻也是一片良苦用心?！?/br>
    蔭廷侯聽完后，道：“你用心雖好，但卻叫我措手不及，二丫頭的絕筆信竟落在那個郝無奇手中，今日王爺當面訓(xùn)我，說我教管無方，可知我顏面掃地！”

    黃夫人道：“二丫頭給了郝無奇絕筆信？”

    蔭廷侯道：“若不是親眼看了一遍，本侯哪里肯信！世上竟有這種混賬荒唐的事情，這下作的東西，居然背著人跟那個畜生……”

    就算是罵出花來，也是無濟于事的。蔭廷侯住了口：“如今王爺咄咄逼人，叫那個郝無奇跟清吏司的人繼續(xù)追查下去，哼，倒是本侯小看了這些黃毛小兒，他們既然能夠查出胡子巖，恐怕也會查出當年馬三娘的事情……”

    黃夫人道：“事情過去了這么久，早沒了線索，當初的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侯爺何必擔(dān)心呢。再說，這件事也不是侯爺經(jīng)手的?！?/br>
    蔭廷侯道：“就算是老太太當初吩咐的，如今瑞王像是沖我來的，他難道肯放過我？”

    原來當初馬三娘母子被追殺，卻是蔭廷侯府的老太太指使，但其中也不乏黃府之人的助力，可以說是兩家的內(nèi)宅女子聯(lián)手敲定。

    而蔭廷侯雖當時不知，但后來隱約聽說了風(fēng)聲，雖然略覺驚訝跟遺憾，但卻并未放在心上。

    所以在應(yīng)付妾室箏兒的時候，蔭廷侯才指黃夫人是主使之人，一則的確跟黃家有關(guān)，二則他也是私心想在妾室跟前把他自己摘干凈、順帶恐嚇而已。

    思來想去，蔭廷侯忍不住恨道：“都怪那些清吏司的小子多事，尤其是那個叫做郝無奇的，若不是他們，又怎會引的瑞王也來到秋浦……難道真叫那些人說中了?！?/br>
    黃夫人道：“侯爺說的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蔭廷侯也不再隱瞞，便道：“之前有人秘密跟本侯接洽，說起瑞王將不利于本侯，想要跟我聯(lián)手將瑞王除掉。當時本侯并沒有相信，現(xiàn)在看來……那些人倒是很有先見之明?！?/br>
    黃夫人嚇了一跳：“是些什么人如此膽大妄為？除掉瑞王，這可是誅九族的大事?！?/br>
    蔭廷侯道：“難道我不知道這個？正因為知道干系匪淺所以我不想上他們的賊船，但現(xiàn)在瑞王已經(jīng)壓到本侯的頭上了，今日，他分明偏向那清吏司的小子，我看他是想拿我開刀?！?/br>
    說了這句，蔭廷侯皺眉道：“怪不得當初三殿下傳密信給我，讓我謹慎行事，難道也是擔(dān)心會有這么一日？”

    他看看自己的傷腿，想到之前給胡子巖擒在地窖，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只能等死的樣子，便咬牙切齒地說道：“本侯從未受過這等屈辱！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哼，趙景藩……人人都怕你瑞王殿下，但這是在秋浦，我勸你還是不要欺人太甚了，逼急了我……索性大家魚死網(wǎng)破！”

    黃夫人在旁邊聽得驚心，便勸道：“侯爺還是以大局為重，可知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br>
    蔭廷侯道：“婦道人家，你懂什么。瑞王到底不是傻子，假如他有意針對，我繼續(xù)隱忍也無濟于事，只是任人宰割罷了?！?/br>
    說到這里他叫了人來，讓去密切地盯著知府衙門。尤其是清吏司的人以及瑞王手下那些人的動向。

    不多時，去的人回來稟報，說道：“據(jù)說清吏司的人進了大牢審訊了胡子巖，然后又像是要去冠家班?！?/br>
    蔭廷侯聽了眉頭一皺：“冠家班？無緣無故去那里做什么……”他猜不透，但也知道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無奇等自然不是去冠家班嬉戲的。

    他想到上次無奇在侯府當面嘲諷他的話，當下冷笑道：“臭小子，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不叫你們嘗嘗我的厲害，還以為本侯是病貓任你們欺凌?！?/br>
    他說了這句，便喚了兩個侯府侍衛(wèi)，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又叫了一名管事來，道：“拿我的名帖去請葛守備，讓他悄悄地速來！”

    無奇給擄走后不到兩刻鐘，瑞王已經(jīng)得知了消息。

    他立刻猜到可能是蔭廷侯發(fā)難了，當即傳旨，讓知府下令封鎖城門，禁止出入。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蔭廷侯得知這消息，跟葛守備冷笑道：“這下正好，他自己下令關(guān)了城門，倒是省事了。你可知道他來到秋浦，帶了多少人馬？”

    葛守備道：“據(jù)我所知，王爺是悄悄來的，所以并未張揚，身邊的內(nèi)侍加上侍衛(wèi)們，攏共不過幾十？”

    蔭廷侯道：“什么幾十，本侯派人去探聽過了，連那幾個太監(jiān)加起來，也不過十六個，能頂什么用？從小兒在京城長大、沒見識過外頭風(fēng)雨的金枝玉葉，自以為走到哪里都得給人當神一樣供著呢?！?/br>
    葛守備陪笑道：“侯爺，就算如此，他畢竟也是個王爺，倘若真的在這里出了事，皇上那邊追究下來，咱們可都要擔(dān)干系，能不招惹的時候還是……”

    蔭廷侯道：“他要出事皇上自然得追究，到底是親兒子，就算平時不疼，卻也關(guān)乎皇家體面。不過，如今王爺住的可是知府衙門，要真的他在知府衙門有個好歹，難道皇上會把我們這些外頭的人一起砍了？他楊知府一個人的腦袋難道還不夠嗎？”

    葛守備笑的有點陰險：“侯爺，您打算把所有都推在楊大人頭上？真是精明之極，那不知具體將如何行事？”

    “這個容易，本侯早就想好了，”蔭廷侯道：“如今端王殿下的一些舊部頻頻現(xiàn)身，只要捏造一封他們跟楊知府勾結(jié)的信函，信上寫明要楊知府除掉瑞王……豈不妥當？事發(fā)后，咱們這些人自然就是勇于救駕而沒能成功，皇上就算不賞賜咱們，也不至于就把我們也牽連在內(nèi)的?！?/br>
    葛守備點頭道：“妙計妙計。就是有一天，這殺一個別的什么人也就罷了，對王爺動手，我還是有些膽怯的?！?/br>
    蔭廷侯道：“怕什么，你只好好想想，除掉了瑞王后，等于太子的膀臂都沒有了，我領(lǐng)了西南安撫使的差事，秦王又是那樣慷慨仁義之輩，到時候秦王殿下扶搖直上，你我就都是功臣。明白嗎？所謂富貴險中求，不拼一拼，怎么能夠位極人臣呢？”

    “不錯，富貴險中求，”葛守備握拳道：“這樣的話，我便跟侯爺一條心干到底！”

    蔭廷侯很欣賞他的勇毅果決，便又頭頭是道地：“你的守備兵馬有三千，不必全都動用，只先用二百人圍住知府衙門，其他的依舊巡城，他們既然已經(jīng)封鎖了城門，正好派你的人緊緊看著，外頭的人進不來，咱們就可以穩(wěn)穩(wěn)地來個甕中捉鱉。我這里也有一二百的死士，撥一百隨你而行，總之知府衙門里……能不留活口，就不留。免得節(jié)外生枝?！?/br>
    午時過半，楊知府便雞飛狗跳地跑到內(nèi)院。

    “王爺，大事不妙了！”楊大人慌里慌張，像是身后有狗追著。

    費公公嘖了聲，丟給他一個嫻熟的白眼：“楊知府，你好歹也是一方大員，什么事兒竟讓你這樣張皇失措把官體都丟了?！?/br>
    楊知府顫顫巍巍地說道：“公公，不是我慌張沒官體，剛才下官要出府，誰知卻給人攔住了，本來以為是王爺?shù)娜?，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那是葛守備派的兵，我問好好地怎么派兵，那人說，是因為之前清吏司的人遇襲，所以守備特命加緊了防衛(wèi)?！?/br>
    費公公哼道：“這有什么了不起的，這不是好事嗎？守備大人忠心耿耿啊?！?/br>
    費公公早聽說無奇給擄走了，但對他而言，這不是一件壞事，反而像是因禍得福。畢竟他巴不得那個“禍水”離瑞王遠一點，如今不知哪里殺出來的勇士，總算干了點對他心意的事兒。

    雖然這么想不地道，但費公公私心寧肯那人帶著郝無奇遠遠地……再也別出現(xiàn)在自個兒跟瑞王跟前那就謝天謝地了，自己高潔矜貴的主子，可不能給那種東西玷污了。

    楊知府見他說不清，便道：“王爺呢？我跟王爺親自說?！?/br>
    費公公攔著他：“王爺這會兒正煩心呢，你可別再去攪擾了。”

    “可是……”

    費公公道：“楊知府，聽我的，別大驚小怪的，哪涼快您且先向哪兒歇會去?！?/br>
    楊知府差點給費公公氣的倒仰過去。

    正在這時，外頭一陣吵嚷聲浪襲來，聽著竟很近。

    知府一個激靈，忙叫底下人去探聽發(fā)生何事，很快那人去而復(fù)返，卻也是面無人色：“大、大人出事了，外頭，外頭……有刺客、不不，是……”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慘叫。

    有幾道彪悍身影敏捷地躍了進來，一個個都手持兵器，一名府衙的侍衛(wèi)躲閃不及，給人一刀砍中，血濺當場。

    費公公本滿臉不以為然，待親眼看見這般光景，嚇得哇地叫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跑！

    楊知府見狀也不甘示弱，忙追在費公公身后，雖不知公公要逃往何處，但本能的覺著那必然是此刻世上最安全、唯一安全的地方。

    費公公逃往廳內(nèi)。

    瑞王殿下正很慢地在把幾頁有些發(fā)舊的紙重新整理，捆扎起來。

    費公公跟楊知府一邊叫著“護駕”，一邊如難兄難弟般逃到里間，他們一路鬧出很大的動靜，瑞王卻視若無睹，似乎注意力都在那幾張紙上。

    “王爺大事不妙了！”費公公重復(fù)著剛才被他嫌棄的楊知府的臺詞：“出、出事了……”

    楊知府也道：“王爺，葛守備似乎造反了，那些亂軍、亂軍已經(jīng)殺了進來了！”

    瑞王似一無所知：“什么？葛守備造反了？”

    “是是是??！王爺您聽……”楊知府耳朵豎起，聽到外頭呼喝聲響。

    費公公本想鉆到瑞王的那張書桌下去躲避，但到底還有點忠心，大著膽子往外一看，叫道：“是顧九跟他們打起來了，王爺、這可如何是好？不然老奴幫您擋著，王爺且先退出去……”

    說這話的時候，費公公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他覺著自己關(guān)鍵時候還是很頂用的，就算是死，也是為了瑞王殿下而死，他為自己這份擔(dān)當感覺到自傲，原先的懼怕也被崇高的情緒蓋過。

    費公公一擺腦袋，突然英勇起來，把旁邊的楊知府看的發(fā)怔，不曉得他是哪根筋不對了。

    瑞王淡淡地道：“他們既然能闖入進來，自然是把整個衙門包圍了，能退到哪里去？”他非但沒有怕，更加沒有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卻不是為了逃走，而是往門外走去。

    “王爺小心！”費公公盡忠職守地，像是一只要忠心耿耿護住老鷹的母雞似的張開雙臂，替瑞王開路。

    楊知府見狀，只好打消了自己先抱頭而逃的本能，也勉勉強強地陪襯在費公公旁邊，祈禱對方的刀過來的時候，最好先把費公公砍死。

    院子里果然亂成了一團，有兩個伺候的小太監(jiān)不知怎么遭了秧，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費公公看見這一幕，臉色才又慘白起來。

    顧九帶了幾個侍衛(wèi)站在廊下抵擋，地上也多了幾具來犯者的尸體。

    瑞王負手出了門，放眼掃了掃院中的情形，才道：“住手?！?/br>
    顧九等幾人縱身往后躍出。

    對方的人也停了下來，這些人多半都是侯府派來的，自是第一次見到瑞王，猛然看到廊下如天人一般的男子，頓時都怔住在原地。

    瑞王道：“誰派你們來的?！?/br>
    院中鴉雀無聲，只有院子外還時不時地有慘叫聲傳來，聽得楊知府心驚膽戰(zhàn)，竟不知如何收場。

    而聽了瑞王的問話，那幾人面面相覷，終于為首之人低著頭囁嚅道：“殿下恕罪，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他們本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士，平時為非作歹的也做了不少惡事，但此刻在面對瑞王的時候，卻仍有種大氣兒都不敢出的天生畏懼感。

    瑞王淡淡道：“刺王殺駕，這是誅九族的罪過，你們……該都有親戚族眾吧?！?/br>
    他的聲音波瀾不驚，眾人臉色立變，卻竟不敢回答。

    正在這時，只聽外頭一片腳步聲響，有幾道彪悍的人影相繼而入，對廊檐下的人形成了包圍之勢。

    而后一頂軟轎出現(xiàn)在院門口，是兩個大漢抬著蔭廷侯從門外疾步而入。

    楊知府看見蔭廷侯，本以為救兵到了，可是看到蔭廷侯身邊那些人的打扮，卻又心頭一寒。

    軟轎并沒有落地。

    蔭廷侯人在轎子中，高高在上，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直視瑞王了，但當雙眼盯著廊下那人之時，眼珠竟有些莫名地刺痛感，就如同突然間面對太燦烈的日光，會有一種本能地?zé)o法直視的感覺。

    蔭廷侯竭力忽略這種感覺：“王爺，請恕我不能行禮了。”他淡淡地，故意用一種幾乎是勝券在握的口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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