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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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陽光正好,懶懶地透過樂坊的紙窗照在一架架琴瑟之上。 阿笙專注地拿著樂譜研究廣陵止息的音律,前方自己投映出來的影子驟然拉長,她驚訝又好奇地望去,原是一個人悄悄來到她的身后。 她趕緊回頭看去,卻是那個令自己頗有好感的曹cao,他一身肆意明亮的紅衣,朝她微微一笑:“阿笙姑娘,我沒有嚇到你吧?!?/br> “將軍說笑了。”阿笙趕緊朝他淺施一禮。 曹cao的身后還跟著一位青衫飄逸的翩翩公子,眼里閃爍聰慧如星的光芒。 “卞笙姑娘?”這個青衫男子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微微一驚,他和曹cao一樣都是行止灑脫無拘,只是一個霸氣,一個沉著。 這男子認(rèn)識自己? 一旁的曹cao也露出驚訝神色,“郭奉孝原來認(rèn)得阿笙姑娘。” 叫奉孝的男子折扇一傾,“嘩”得打開青皴墨染的山水扇面,掩住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 “奉孝原先與荀文若相游,故此識得卞笙姑娘。只是為何姑娘如今孤身在此?” 不遠(yuǎn)處的鼓瑟之音空泛縹緲,鏗鏘有聲,像玉磬敲擊金石,清脆震鳴又不失婉婉溫潤。 “一年前我掉下小山崖,醒來后就把從前的記憶都忘掉了,你們和你們所說的荀文若我都不記得是誰?!卑Ⅲ仙袂槊H?,舉止無措。 “無妨,我們在這里也算重新相識。”郭嘉打量四周的陳設(shè),繁復(fù)古樸的楠木花紋映射著陽光,在空氣里泛出rou眼可見的微塵。 曹cao看見那墻面旁的一排編鐘,不由地側(cè)首問阿笙:“阿笙姑娘可會演奏此物?” 見她搖頭,他握起木槌試了試音,明亮悠揚(yáng),伴隨振動發(fā)出的聲音圓渾宛轉(zhuǎn),一奏三嘆,余音裊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br> 阿笙坐在角落處的坐墊上認(rèn)真地聽他吟唱,古老韻致的節(jié)奏伴著編鐘時而清脆時而渾厚的音律,漫氳無盡思念與繾綣的喃喃自語。 他站在那里長身玉立,被耀眼而不失和煦的日光浸染上一層金色的輝光,明明是鋒芒畢露的身居高位者,此刻眼里滿盛著寒冰化為水的溫柔。 阿笙的眼眸呆呆地注視著他,像是在看天上獨(dú)一無二的神明。 她不由自主地接著念下去:“挑兮達(dá)兮,登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br> 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她好像曾經(jīng)鄭重地把這句話許給過一人。 “阿笙姑娘?”曹cao見她又陷入沉思,拿木槌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動作極其輕柔,蜻蜓點(diǎn)水,卻親昵地好似相熟已久的情人。 渾身被這一點(diǎn)刺激得脊背發(fā)燙,她有些羞赧,但下意識地應(yīng)道:“何事?” 他突然猝不及防地湊近她,絲毫不顧旁人目光,眼神努力抑制撲面而來的熾烈,呼出的氣息灼熱如火,一點(diǎn)點(diǎn)覆在她已是緊張敏感的肌膚。 角落狹窄逼仄,已是被他迫得再無半分后退的余地。 阿笙臉頰上抹上一層桃花云霧般的緋色,平添嬌羞和別樣的誘惑動人,卻是這般純凈澄澈,讓人舍不得玷污分毫。 萬物靜止,天地間別無一人,只余面前的他。 他眼中暗含狡黠的笑意,語調(diào)曖昧沙啞,“我馬上要帶兵前往青州剿滅黃巾余黨,阿笙姑娘可能要一陣子見不到我了呢?!?/br> “咳咳,主公?!边h(yuǎn)處的郭嘉深深感到自己存在的無足輕重,實(shí)在憋不住了,“唰”一聲驀地收了手中的墨白扇子,一臉不懷好意的心知肚明。 “那還望將軍多加小心?!卑Ⅲ霞傺b沒聽到郭嘉的提醒,垂首悄悄道。 ** 爹爹這兩日咳嗽加劇,夜里阿笙被他突兀的聲音驚醒。 忽然,她發(fā)現(xiàn)爹爹的痰盂里有一抹刺目的鮮紅,觸目驚心,揪得她心里發(fā)緊,寒氣遍體漫布。 “爹——”阿笙拍著他的肩膀,喚一旁著急的小秉趕緊去尋郎中過來診病。 爹爹慌忙擺手,喝了口她端來的藥,咳嗽著急促地阻止一只腳已經(jīng)跨出大門的小秉:“我沒事,這陳年舊病也看不好了。” 阿笙用眼神示意弟弟趕緊出去,拿手帕遞給爹爹,聲音顫抖著勸道:“爹,不管怎樣,我作為你的女兒,豈有不給你看病的道理。” 爹爹悲哀地望了她一眼,手里的湯碗倏而掉落,淌了一地的褐色藥液映入阿笙驚惶的瞳孔。 “爹,你怎么了?” 他忽然喉嚨一啞,苦澀的眼淚剎那間滾滾而下,老淚縱橫:“女兒,是爹一直對不住你,是我沒能耐,沒讓你過上好日子。當(dāng)初狠心把你發(fā)賣,如今這把老骨頭還要拖累你,害我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兒去樂坊那種地方當(dāng)歌伎?!?/br> 他扯住阿笙的手腕,語氣哀哀欲絕:“可憐我的女兒一直在受罪,你的命怎么這么苦啊?!?/br> “身在亂世,命不由己。女兒從來都知父親苦衷,您無需自責(zé)?!彼粫r半會也想不出別的話來安慰他,蹲下身把湯碗碎片小心翼翼地?fù)炱?,收拾在一旁?/br> 爹爹抹了把眼淚,朝她嘆口氣:“若你能尋得一個好人家,不求富貴騰達(dá),只要能真心真意待你好,那爹死了也能瞑目了?!?/br> “您不要再說那些不吉利的話,等郎中過來為您診病開了藥您就好生安心養(yǎng)著,家里的事都有我?!?/br> 她低著頭給父親的床褥料理好,去房前的田圃里澆灌茭葉菜,棕色土壤堅硬硌實(shí),阿笙便用鋤頭松動些泥土,好讓菜根有空隙呼吸。 日上三竿,她早已汗水淋漓,但眼下也顧不得這些,還要趕緊干完活煮飯做炊。 正當(dāng)她專心捋袖干活之時,籬笆外小秉突然從外面沖了回來,阿笙抬眼見弟弟面色驚慌額頭直冒冷汗,雙手不住地發(fā)抖,不知他是出了什么事情,詢問道:“郎中找來了嗎?” 小秉連連搖頭,一雙大眼里滿是鋪天蓋地的懼怕與絕望,好像遭遇了什么飛來橫禍般身子都僵住了。 他支支吾吾地道:“醫(yī)館今日沒開門,我去的時候大門都鎖死了?!?/br> “那明日再去也無礙,你何必如此驚慌失措?”阿笙見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心里不禁漫過奇怪與疑心。 小秉仿佛沒聽見她的話,雙腿打顫發(fā)軟,頃刻間就坐在了泥地上,雙臂交叉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語氣竟像是在乞求什么,無助而害怕,“他找不到我,他一定不會找不到我?!?/br> 阿笙真的是越聽越糊涂,但看弟弟這副弱小孤獨(dú)的樣子不由得心生強(qiáng)烈的憐憫。 她蹲下身子盯住他,“你有什么害怕的事情盡管和姊姊說,姊姊一定會想辦法?!?/br> 小秉不敢去看阿笙的眼睛,痛苦地瘋狂搖頭:“阿姊——” 話音未落,一行人馬突然來到院門口,一個男人陰沉嘶啞的聲音在他們耳畔驟而響起。 “卞秉,老子總算找到你家了?!?/br> 阿笙聞言抬頭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頓時如遭雷擊,慌亂得趕緊斂目裝作沒看見來者。 這人竟是那日欲輕薄于她的陳留太守張邈。他怎么會特意來尋小秉? 阿笙忽而想起前些天弟弟肩上那道血淋淋的傷痕,強(qiáng)烈而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正是這個張邈傷了小秉。 張邈沒注意到一直低著頭的阿笙,徑直走向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小秉,身上咔咔的金玉飾物之聲撞擊眾人的耳膜。 “你小子那天居然還敢反抗老子?那日被你跑了,現(xiàn)在你可跑不掉了吧?!?/br> 他一把揪起小秉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瞪向后者,眼里盡是邪惡的欲念與猥瑣:“還不快跟老子回去乖乖地做老子的僮仆?不然你那個癆病爹爹等著去死吧!” 小秉雖是一語不發(fā),但在聽見張邈說到爹爹時心都猛然揪起,目光里透出刻骨的恨意。 他趁張邈不注意,瘦弱的身軀拼盡全力把這個猙獰冷笑的惡魔往后一推,絲毫沒有防備的張邈霎時后腦勺撞到了籬笆欄,用手抹去一把溫?zé)岬孽r血映入眼簾。 “小子你敢?”他惱羞成怒地拔劍就要往小秉身上砍去,阿笙見狀,立刻毫不猶豫地握緊手中的鋤頭擋住那來勢洶洶的一劍。 對手力氣頗大,她虎口被磨出細(xì)微的血跡,痛得攥緊了手心。 “你敢傷害我弟弟?” 張邈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震驚之余,視線也轉(zhuǎn)向了她,他這才注意到了阿笙的存在,眼睛倏然一亮,隨即猥褻的笑容又掛在他那張臉上。 張邈收起手中的劍,玩味地打量阿笙:“弟弟長得不錯,沒想到你這美人就是他的jiejie啊。不如,你給我做小妾,我饒你弟弟不死,還有你那癆病老爹我可以出錢給他醫(yī)治?!?/br> 他停了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仔細(xì)考慮考慮,這可是別人八輩子都求不來的好事?!?/br> 阿笙心里泛起波濤般翻滾席卷的厭惡,她剛想反駁他的無恥要求,屋里卻傳來爹爹猛烈的咳嗽聲,他居然拖著自己久病未愈的身子骨,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走出瓦屋。 他顯然已經(jīng)聽到了外面發(fā)生的一切,滄桑的臉龐因?yàn)閯×业臍鈶崫q得通紅,瘦骨嶙峋的手憤怒地指著不可一世的張邈:“我寧可拼了這條賤命,也不會任我的孩子受你這個殺千刀的狗官欺辱!” “老東西你!”張邈頓時勃然大怒。 “爹——”不等張邈即將發(fā)泄怒火,阿笙開口打斷了兩人。她的聲音很沉著,冷靜得令爹爹也驚訝地看她。 “女兒嫁給他便是?!卑Ⅲ湘?zhèn)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