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變法，在秦國很成功，造就了一大批軍功貴族，其中不乏原本是奴隸、平民的人。這批新貴族成了商鞅變法的支持者，老貴族們不得不轉(zhuǎn)變態(tài)度，但心里面的隔閡，一百多年過去了，仍然不能完全消除。

    很多老貴族的心里面，其實(shí)有些看不起迅速崛起的新貴族。在他們看來，貴族可不僅僅代表爵位，更代表著歷史，代表著傳承。秦國立國幾百年，秦國的老貴族一路走來，哪一家背后沒有光榮的歷史。認(rèn)真起來，往前追溯，甚至可以上溯到傳說中的堯舜禹時(shí)代。反觀這些新貴族，不少人連貴族禮儀都搞不清楚，粗魯不堪，一副暴發(fā)戶的樣子。秦國的老貴族，心里面一邊咒罵著軍功貴族，一邊不得不送子弟從軍。軍功爵律有規(guī)定，沒有軍功，祖先的榮耀可不能在秦國換取爵位。

    樊天壹所在的家庭，正是秦國典型的老貴族，歷史悠久，樊家的祖先，在秦穆公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秦國的將軍，跟隨著孟明視，屢敗屢戰(zhàn)。秦國施行軍功爵律之后，樊家自有兵學(xué)傳承，樊家子弟從軍，起步比平民高，不愁沒有獲取軍功的機(jī)會。秦軍的上升通道很公平，基層軍官幾乎都是通過斬首獲得提拔，可高層將領(lǐng)，仍然有相當(dāng)一部分來自老牌貴族家庭。像白起、王翦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不僅需要特別的才干，更需要特別的機(jī)遇。秦國君主或許是為了抑制老牌貴族的勢力，秦軍的中樞將領(lǐng)，少有老貴族出身，更多是從平民、卿中任命。秦昭襄王時(shí)代的白起、將軍樛，莊襄王時(shí)期的蒙驁、麃公，有將才，但卻不是來自老貴族家庭。

    樊天壹不知道，眼前的蒙恬、蒙毅，正是來自新貴族家庭，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樊天壹心中的貴族優(yōu)越感。老子是貴族，你們這些平民就得對我恭恭敬敬的，允許我插隊(duì)，好的東西也要讓給我。他哪里想到，蒙恬可不會在乎他心中的貴族優(yōu)越感，再說了，滿清韃子的王朝覆滅后，明面上中國早已沒了貴族，蒙恬沒有對貴族點(diǎn)頭哈腰的習(xí)慣。

    “嘿，你竟然敢罵我？告訴你，我可是貴族！”樊天壹?xì)鈮牧?，滿臉通紅，蒙恬不僅不給他面子，反而罵了他?！澳隳隳恪ぁぁぶ牢野⒏甘钦l嗎？趁你小爺我現(xiàn)在心情還好，趕快從我這里鉆過去，要不然，有你好看的！”樊天壹腿一張，指了指自己的胯下。他身邊的隨從，配合著哈哈大笑。

    蒙恬多少有些明白，韓信的胯下之辱怎么來的了。這個(gè)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以欺負(fù)人為樂，而他們的父母知道后，恐怕認(rèn)為孩子還小，不愿意去管教。既然你的父母不管教，就讓我好好替他們管教好了。蒙恬心里一橫，面不改色，裝著糊涂，“你阿父是誰？我怎么曉得，你的臉上有沒有寫上你父親的名字。瞧你這副叫囂的樣子，我還以為哪家的瘋狗跑出來了呢！”

    “你小子找死！”樊天壹?xì)獾媚樕b獰，擰起小小的拳頭，一拳向蒙恬打過來。他也從小習(xí)武，打遍樊家兒童無敵手，想著要打得蒙恬求饒?？上?，他遇到的是蒙恬。只見蒙恬伸出手一撥，扣住他的手腕，順勢一拉，眨眼功夫，樊天壹跟大地來了個(gè)親密接觸。

    “砰”的一聲，樊天壹重重的摔在地上，叫喚不已。蒙恬伸腳踩在的背上，動彈不得，口里只是叫喚，“胖墩、瘦猴，給我殺了這個(gè)臭小子，給我殺了他！”

    樊天壹的兩個(gè)隨從，胖墩、瘦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上前，可蒙恬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目露寒光，竟然震懾得他們動彈不得。在老牌貴族家庭混了那么久，他們多少見了些世面，見蒙恬小小年紀(jì)就這般身手，只怕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腳步頓著，猶豫著，卻不敢上前。

    “胖墩、瘦猴，你們磨蹭什么？給我殺了他！”樊天壹?xì)饧睌?，口里哼哼不已，引來路人紛紛旁觀。

    “我讓你喊打喊殺！”蒙恬也氣壞了，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囂張。秦國法律規(guī)定，貴族就算要?dú)⑺兰依锏呐`，也只能通過官府，嚴(yán)禁動用私刑的。這小子，動不動喊打喊殺，以微知著，家教只怕很糟糕，長大了也是個(gè)禍害。這樣想著，蒙恬揮舞著拳頭，雨點(diǎn)般打在樊天壹身上。蒙毅覺得好玩，時(shí)不時(shí)偷偷踢上兩腳。

    “你們，你們欺負(fù)我······”樊天壹受不了痛，口水鼻涕都哭了出來?！拔野⒏甘欠镀?，他絕對不會饒了你的······”

    樊於期？那個(gè)背叛秦國，嬴政一定要?dú)⒅罂斓姆镀冢棵商袷掷锏膭幼饕活D。樊於期現(xiàn)在是秦國的后將軍，他的妻子，聽說是夏太后家的族人。成蟜叛亂的時(shí)候，軍隊(duì)實(shí)際上卻是由他主導(dǎo)的。我靠，你說你阿父是王翦的話，我還會停手，你他嗎阿父是樊於期，我還不使勁揍你?。?/br>
    樊天壹見蒙恬手突然頓住，心里暗自得意，果然，搬出阿父的名頭，這小子就被嚇到了。等我脫困，有你這小子好看的。幸福的時(shí)光總是很短暫，樊天壹心里的暗笑還沒有結(jié)束，蒙恬的拳頭，卻暴雨般下得更猛烈了。

    “我讓你冒充樊將軍家公子！”蒙恬一邊打，一邊訓(xùn)斥?！胺畬④娪⒂聼o敵，奉公守法，怎么會有你這么丟人的兒子？！”

    我沒有冒充，我的阿父真的是樊於期！樊天壹欲哭無淚，怎么阿父的名頭不好使了。胖墩、瘦猴背后留著冷汗，這小子，狡猾著呢，反而咬死樊公子冒充樊將軍家的公子，這要找誰說理去。

    “甘羅，你不上去勸一下嗎？”何氏見事情有些失控，生怕連累了他們。

    “阿母，你放心吧！”甘羅眼珠子一轉(zhuǎn)，安慰道，“阿母，雖然他們這是私斗，但兩人卻沒有成年，最多只是訓(xùn)斥一頓罷了！”

    秦國鼓勵公斗，禁止私斗，但那是對成年人而言，未成年人打架斗毆，只要傷害不嚴(yán)重，官府一般是不管的。秦人尚武，小孩子打架，這是尚武精神的一部分。在秦國，小孩子打架，特別是軍人家庭，根本不是個(gè)事，打輸了才是個(gè)事。正因?yàn)闀缘眠@一點(diǎn)，甘羅就樂得在旁邊看熱鬧。殺豬般哀嚎的樊天壹，甘羅心里沒有絲毫同情，誰叫他購物不排隊(duì)，張口賤民，閉口賤民。

    “這位公子，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可就要去內(nèi)史的監(jiān)獄里走一遭了！”眼見蒙恬教訓(xùn)得差不多了，甘羅才前來相勸?！耙堑厣线@位有個(gè)三長兩短，會驚動官府的?！?/br>
    小孩子打架，行人沒有過來相勸。如果蒙恬不收手，構(gòu)成了秦律上的犯罪，市場上的人們，只怕會見義勇為，將他押往官府了。蒙恬沒有想把樊天壹怎么樣，只是氣不過，教訓(xùn)他一番，樊於期，等過幾年，自然會有人收拾他。蒙恬心里清楚，正是因?yàn)槌上f叛亂，樊於期出逃，秦國的王翦、楊端和等人，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走上了歷史的舞臺。

    “公子，你沒事吧？”胖墩、瘦猴這個(gè)時(shí)候才過來扶起臉青鼻腫的樊天壹，灰溜溜的逃走了。“小子，我會讓你好看的。還有，賣糖葫蘆的母子，你們也給我等著瞧，我樊天壹不會放過你們！”樊天壹恨上了蒙恬，連帶著甘羅母子，也恨上了。

    “甘羅，我們該怎么辦啊？”何氏聽到樊天壹威脅的話語，有些驚慌失措。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她經(jīng)歷了不少事，自然心里擔(dān)驚受怕。

    “逃，趕快逃離秦國。”甘羅有些懊惱，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們母子，從頭到尾，沒有幫架，沒有幫腔，安慰何氏的話，說得很小聲，樊天壹沒理由聽見，這什么事??？！

    甘羅？蒙恬頓住想要離開的腳步，回過頭來，打量著這個(gè)賣糖葫蘆的小子。這難道就是那個(gè)十二歲拜上卿的甘羅？歷史上的甘羅，十二歲拜為上卿，卻不知道什么原因，早早隕落。年少成名，根基淺薄，看來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蒙恬心想，甘羅為振興家族，行事是不是太過急切，成為了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見何氏愁眉苦臉，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準(zhǔn)備跑路，蒙恬突然動了心思，甘羅陷入了困境，不正是趁火打劫，不，趁機(jī)雪中送炭的時(shí)候嗎？甘羅這支潛力股，跌停了盤，這個(gè)時(shí)候cao盤，正是成本最低的時(sh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