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屠城為下(一)
斜陽西落,蒼茫的暮色漸漸降臨,寒冷的微風吹過,邯鄲城內(nèi)的血腥之氣,四處飄散,引來寒鴉三兩只,驚惶的撲騰飛過。 桓龁麾下的秦軍,手里點起了火把,綴成一條長龍,照亮了邯鄲的街頭。 “對面的秦軍兄弟,這里是蒙恬將軍麾下的占領地,爾等停住腳步,不可再向前!” 駱甲騎在馬上,率領一隊騎兵,擋在屠城秦軍行進的路上:“我家將軍與桓龁將軍,先前有過協(xié)議,南北分區(qū)占領。爾等妄自闖入我軍轄區(qū),再不退回去,我可不會對你們氣!” 口里說著,駱甲面色嚴峻,拔出了腰間的環(huán)首刀,舉在身前,做出了迎敵的架勢。 桓龁屠殺邯鄲人的消息傳來,蒙虎、駱甲沒有想過前去阻止。秦人在邯鄲下流了足夠多的鮮血,此次圍城期間,邯鄲人照例殺了不少秦國旅居之人。動刀子的事,桓龁不怕留下污名,就任由桓龁去殺好了。 只是桓龁在邯鄲南城殺得還不過癮,無視與蒙恬之間的互不侵犯協(xié)議,指揮部下,越過了兩軍之間的警戒線。這個時候,蒙虎、駱甲就再也不能假裝不知曉。 駱甲手里舉著到,心里卻沒有什么底氣。蒙恬離了邯鄲城,論爵位,這里就屬桓龁的爵位最高。秦律規(guī)定,事有爭論的時候,爵位低的人服從爵位高的人。邯鄲現(xiàn)在屬于軍事占領區(qū),更是適用軍隊的紀律,一軍之中,只能有一個主將。 誰的爵位高,誰就是主將。為了不被蒙恬指揮,桓龁一直以王翦作為擋箭牌,拒絕與蒙恬合軍。 “是誰擋在前面?誰又會對我不氣?” 正在行進的前軍,見到駱甲的架勢,紛紛停住了腳步,讓出一條道來。桓龁騎在馬上,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腹,身旁簇擁著親信短兵,緩緩的踏上前來。 “你是誰?” 桓龁拿眼斜睨了駱甲一眼,面露不虞之色。 蒙恬的兩位親兵統(tǒng)領,桓龁打過照面。蒙虎、蒙豹身為蒙府家臣之子,從小在蒙府長大,與蒙氏的關系非同一般。蒙豹拿箭指著他,桓龁忍了,可眼前的駱甲,不曉得是從哪個不知名的家族走出來的,也敢大言不慚的螳臂當車。 “我乃蒙將軍麾下重騎兵軍侯駱甲?!?/br> 駱甲在馬上,倒提著環(huán)首刀,向桓龁行了一個軍禮?;庚喌木粑槐人撸樇撞荒苁Я硕Y節(jié)。 “哼,一個小小的軍侯,也敢擋在本將軍的面前,真是自不量力。” 聽說駱甲只擔任著軍侯之職,桓龁哈哈大笑一聲,面上變得更加不屑。 桓龁的部下聽了,附和著自家將軍,開始起哄起來。 “你給我讓開,不要壞了老子的好事,把老子給惹急了,老子連你一起砍了?!?/br> 桓龁解下腰間的佩劍,拿在手里,不斷地的撫弄,眼神玩味的打量著駱甲的脖子,輕描淡寫的說道:“殺了你,我不過就是降幾級爵位罷了,遲早還會賺回來?!?/br> 嬴政親政以來,大舉發(fā)動征伐六國的戰(zhàn)爭,桓龁心里看得明白,以后有的是仗打,不愁沒有立功得爵的機會。 機會有很多,命卻只有一條。 “駱甲職責所在,守護邯鄲北城的安寧,還望桓將軍見諒?!?/br> 駱甲壯起膽子,重新舉刀向前,心想,蒙虎坐鎮(zhèn)軍營,實在不行,還可以撤回去,堅守不出?;庚喸僭趺创竽?,還不敢攻打蒙恬修建的堅固軍營。 “弩騎兵,上箭,若有人進前到十步,就——放箭!” 駱甲忍著背上留下的冷汗,索性豁出去了。若是他真的殺了桓龁,只怕逃不了身首分離的命運。 桓龁啊,桓龁,兔子急了還咬人,你可不要逼我。駱甲直視著桓龁的目光,挺直了身子。 哼,虛張聲勢。 桓龁鼻子哼了一口冷氣,不屑的撇了撇嘴。駱甲的這個手段,他早就已經(jīng)運用過了?;庚嗊€記得,他小時候遇見一條惡狗,他就毫不懼怕,狠狠的瞪著那條惡狗。 最后,那條惡狗怏怏的逃離開了。 到了這個時候,誰退縮,誰就是軟蛋。 桓龁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麾下的士卒,心里明白,這個時候再度退卻的話,他在士卒心中的威望,恐怕就會成為過眼云煙。 事后,士卒提起他桓龁的時候,只會說:桓龁說他勇猛,我看他也是色厲內(nèi)荏,氣勢洶洶去了北城,你猜怎么著,夾著尾巴逃了回來。 騎虎難下,桓龁不懂得這個成語,只是他這個時候,絲毫退縮不得。 “駕——” 桓龁一揮手,斥退身旁的短兵,催動馬匹,緩緩上前。 胯下的戰(zhàn)馬,口里吐著白氣,似乎感受到不祥的危險,搖晃著腦袋,踟躕著蹄子,不愿意上前。 “啪”一聲,桓龁手里的鞭子,重重的揮在坐騎的臀上,口里罵道:“你這個初生,連你也要跟我作對,等今日回去,老子就宰了你充作軍糧。” 控制著胯下的坐騎,桓龁打馬上前,一步兩步······最后來到了距離駱甲十步的距離。 “我倒要看看,誰敢對堂堂的秦國五大夫放箭!” 桓龁拍了一把躁動不安的坐騎,無視駱甲身后騎兵手里的弩箭,夾著馬腹,踏進了駱甲警告的十步以內(nèi)。 “誰敢放箭?” 桓龁揚著頭,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 駱甲舉著環(huán)首刀的右手,隱隱有些顫抖,只要他舉刀向前,身后的騎兵,就會放箭。經(jīng)過蒙恬的訓練,這些騎兵,絕對會服從命令。 只是,駱甲并沒有下達放箭的命令。秦軍之中,以低爵位者,射殺高爵位者,那可是族滅三族的重罪。何況,桓龁的爵位為五大夫,即將步入了卿的行列,射殺桓龁的后果,不是駱甲能夠承擔得起的。 察覺到駱甲的猶豫,桓龁更加得意了。 “誰敢放箭?” 桓龁又向前踏了一步,回過頭來,掃視著身后的部下,似乎感覺到了麾下士卒眼里的崇拜,心情更加爽快,口里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八度: “誰敢放······?” 那個“箭”字還沒有說出口,只聽夜空之聲,“嗖”的一聲響,一支三棱破甲箭,飛速而至,不及掩耳,狠狠地扎進了桓龁的肩頭。 破甲箭的去勢不減,桓龁坐立不住,身子一歪,墜下馬來。 駱甲的身后,突然亮起了一串火把,一道威嚴的聲音,劃過夜空: “我敢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