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黔首出城(二)
“少上造說得沒錯,我派人負責向大梁人喊話沒錯,只是魏國派使者前來,我卻是沒有權限與魏國使者談判?!?/br> 王賁擺明了問罪的態(tài)度,蒙恬的心里很不爽。 當初談判的時候,段旻留下了文字陷阱,秦軍沒有發(fā)現(xiàn),當然是秦人的錯,賴不得別人。 可談判的時候,蒙恬從頭到尾都沒有奮力表現(xiàn)什么。段旻討要印書的時候,王賁發(fā)了一通脾氣,卻也沒有拒絕。 怎么到了這個時候,就全成了我的錯了?! “你——” 王賁怒目一瞪,見蒙恬平靜的望著他,感到有些底氣不足。 段旻低聲下氣請求出具印書的時候,王賁剛好得到水渠修建進展順利的消息,想到大局已經(jīng),不由得有些得意。 得意之下,心里沒有多想,中了段旻的文計。 王賁心里以為,蒙恬發(fā)現(xiàn)了段旻的伎倆,故意沒有提醒,就等著看他出丑。 蒙恬的態(tài)度,反而使得王賁冷靜下來。 談判現(xiàn)場,辛勝也在,可辛勝也沒有說什么。老沉的辛勝都沒能發(fā)現(xiàn)段旻的文字陷阱,更加年輕的蒙恬,沒有意識到,也很正常。 可恨的段干木,不,可恨的段干木后代段旻,等破城之后,本將一定給他具五刑。 所謂具五刑,乃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殘酷的處死方法。先在臉上刺字,然后割鼻子,再砍掉左右腳,接著用鞭杖或竹板活活打死,把頭割下來懸掛在木桿上示眾,再將其尸骨搗爛。 ······ “嘶——” 大梁城內(nèi)段家府邸,段旻懷里摟著一個美艷女婢,沒來由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還不知曉,因為他的出使,欺騙了王賁,已經(jīng)上了王賁的必殺名單。 ······ “軍中沒有跟隨擅長談判的行人,嚴格說起來,不能算是戰(zhàn)地將軍的錯?!?/br> 蒙恬不愿意接王賁的鍋,王賁也沒有辦法,最后只能輕輕帶過談判疏漏的事情。 秦國國內(nèi),負責與他國談判的行人署,直接接受秦王和丞相領導。指望前線的將軍兼職外交官,確實不現(xiàn)實。 既懂軍事,又通外交的將領,古往今來,少之又少。歷史上出現(xiàn)這樣的人物,無不成為一代梟雄。 “吃一塹,長一智。經(jīng)此一事,我也學到了?!?/br> 王賁的態(tài)度軟下來,蒙恬也樂得退后一步。 “哼,學到了什么?” 王賁口里冷哼一聲,感到有些不高興。蒙恬這么說,那就是承認秦人吃虧了。 “這些舞文弄墨的,惡心起人來,既讓人吃了蒼蠅般難受,又讓人說不出反駁的道理來。” 蒙恬自嘲的笑了笑,心里確實有了一些明悟,以后與別國使者打交道的時候,軍中多些咬文嚼字的幕僚,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張之洞善待辜鴻銘,想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按秦國軍律,統(tǒng)領一軍的將軍,可以正大光明的組建幕府。幕府成員,人才可以盡量多元化,不僅需要軍事方面的人才,也需要適當容納一些文士。 就是儒生,也不是不可以。 “好啦,什么蒼蠅不蒼蠅?!蓖踬S打斷了蒙恬的黑色幽默。 想到黃白之物上亂飛的蒼蠅入了口,王賁的心里面,就感到陣陣惡心。 “現(xiàn)在還是說說,你打算怎么安排這些老弱?” 微風吹來,銅燈內(nèi)的燈火,有些搖晃。 蒙恬的影子,落在地上,顯得斑斑駁駁。 與凌亂的影子不同,蒙恬靜坐著一動不動,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陷入了思考。 四萬張口,即便每天喝稀粥,也會消耗大量糧食。 況且,這四萬人,內(nèi)里未嘗沒有魏國安排的jian細。 若是不明真相的黔首,受了挑撥,與秦軍發(fā)生沖突,流了鮮血,傳回大梁。這些人的兒子父親,堅守大梁的心思,就更加堅定。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幾個呼吸過后,蒙恬睜眼雙眼,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照你這么說,我軍多了四萬老弱,還是好事了?” 王賁眼神一凝,老莊之道,他也讀過。 “事物皆有兩面性,就看人事怎么應對了?!?/br> 談到哲學,王賁肯定說不過學過馬哲的蒙恬。 禍福相依之道,老子莊子的書中有闡述,卻沒有蒙恬說得這么簡單易懂。 壞事變好事,好事變壞事,關鍵在于人的應對。 應對的好的,就像勾踐,幾乎滅國的禍患,反倒成全了臥薪嘗膽。 相比起來,夫差的應對就很糊涂,吞并越國的大好機會在前,沒有抓住,落得遮臉自刎的下場。 “那你說說怎么應對?” 王賁皺著眉頭,內(nèi)心卻頗有些期待。 雖然他不喜歡蒙恬,但正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的蒙恬,無路如何,他不能捂耳不聽。 “先善養(yǎng)而安其心,組織四萬黔首觀看三家分晉的血腥往事?!?/br> 蒙恬道出了心中的粗略想法:“魏文侯死后,魏武侯迫害吳起。魏惠王偏聽偏信,殘害孫臏。安釐王一生猜忌信陵君?!?/br> “魏國歷史中的陰暗面,特別是宮廷秘事,黔首天生有探秘的心思。只要揭露出魏國過往的丑事,會有不少人生出對魏國正統(tǒng)性的質(zhì)疑?!?/br> 歷史上,魏國正式成為諸侯后,為了標榜自身的正統(tǒng)性,自稱中夏,魏王發(fā)布的文書里以夏王標明。 魏國的招數(shù),秦國后來學了去,也自稱繼承了中夏正統(tǒng)。直到現(xiàn)在,秦國巴蜀之地,父母雙方只要有一方為秦人,生下的孩子就會成為夏子。 幾代過后,夏子身份的人越來越多,巴蜀也就逐漸融入了中原文化圈。 哪像后世的民族登記政策,少數(shù)民族有加分,漢族人與少數(shù)民族結婚后,生下的孩子多半等級為少數(shù)民族。 兩三代過后,孩子的漢民族認同感就沒有了。 “亂其謀,惑其心?!?/br> 蒙恬的提議,中規(guī)中矩,還有推銷他的劇團的嫌疑。王賁的眼里,有些失望。 就這樣白白養(yǎng)著四萬張嘴,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就算有人懷疑魏國立國不正,時間也太久遠了。 王賁的時間很寶貴,他需要看得見的成果。 蒙恬察覺到王賁有些不以為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不知這最后的提議,能否得到這位王氏驍將的認同。 “黔首收心之后,我軍可以派出文吏,動員四萬黔首向城內(nèi)的秦人寫信,由投石車投往城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