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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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沒錯,正是恐懼,不折不扣的恐懼,不單是因著眼下的迷茫,更多的則是因?qū)淼囊苫笈c擔(dān)憂,那一幕幕的“往事”再次狂亂地涌上了心頭,生生令李顯單薄的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一張小臉?biāo)查g變得慘白如雪。 “殿下,殿下?!?/br> 小宦官高邈年不過十三,七歲凈身入宮,旋即便被指派到了周王府,負(fù)責(zé)服侍周王李顯,至今已有六年之久,算是與李顯一道長大的伴當(dāng),對李顯的性情自是熟悉得很,可以說李顯隨便一個小動作或是眼神,高邈便能毫無例外地猜透李顯心中所思所想,然則往日里百試百靈的經(jīng)驗到了今日卻失了準(zhǔn)——從一大早到現(xiàn)在,李顯所有的舉動全都完全超出了高邈的把握,這種種的意外令高邈心里頭充滿了疑慮與擔(dān)憂,只是身為伴當(dāng),高邈素來謹(jǐn)守本分,并不敢有所表露,此際見李顯木楞楞地盯著承天門看個沒完沒了,絲毫沒有動身進(jìn)宮的意思,生恐誤事的高邈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湊上前去,低低地喚了兩聲。 “嗯?哦,好,進(jìn)宮,進(jìn)宮?!?/br> 聽到了高邈的提醒,李顯總算是從茫然中回過了神來,木然地掃了高邈一眼,有些個心不在焉地吭哧了幾聲,抬腳便向承天門行了過去,驗過了號牌,一路無語地行過太極殿,轉(zhuǎn)過兩儀殿,進(jìn)了內(nèi)廷,沿宮中大道走到了懿德殿前,這才猛然頓住了腳,動作之猛,險險些令措不及防的高邈一頭撞上李顯的后背。 “殿下,皇后娘娘今日臨產(chǎn),陛下與太子殿下都已在了,殿下您看……” 高邈努力地煞住了腳,身子搖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總算是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這一見李顯居然再次發(fā)起了呆,不由地便苦笑了起來,緊趕著出言解說道。 臨產(chǎn)?是嘍,今日是太平那個小丫頭出生的日子,嘿,太平,太平,何來的太平?李顯腦海里一絲靈光乍現(xiàn),已從一片混沌中想起了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嘴角一勾,露出了絲苦澀的笑容,可也沒說些甚子,只是微微地?fù)u了搖頭,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大步向殿中走去…… 懿德殿,自開唐以來便是皇后的寢宮,大唐幾代皇后都居于此處,武媚娘自永徽六年(公元六五五年)十一月初一封后之后,便已入住此殿,歷時已近十年,然則因著其陰謀害死王皇后與蕭淑妃而生忌諱之故,武媚娘甚少呆在長安太極宮中,而是慫恿高宗李治長居洛陽,大體上每年總有九個多月住洛陽,也就是到了清明祭祖之時,方才回長安稍住,此番之所以提前回京,概因武媚娘有孕在身,恐于途不便,這才于今歲六月便回轉(zhuǎn)京師待產(chǎn),此時,武后臨盆在即,殿中一片繁忙,無數(shù)宮女宦官進(jìn)進(jìn)出出,顯得紛亂不已。 李顯一路行去,沿途不斷有宮女宦官躬身請安不迭,只是李顯此際正值心思紛雜,壓根兒就無心去多加理會,自顧自地走進(jìn)了大殿之中,隔著老遠(yuǎn)便瞅見一身明皇袍服的高宗李治正搓著手在前殿與后殿的交界處團團亂轉(zhuǎn)著,滿臉子的焦躁之色,而太子李弘則靠坐在一張軟榻上,其邊上那昂然而立的英挺少年正是潞王李賢,在李賢下首站著名乳母,其懷中抱著個年方三歲的孩童,這孩童便是殷王李旭輪,也即是后世有名的無為皇帝睿宗李旦。 “兒臣見過父皇?!?/br> 此際的李顯雖是滿腹的心思,可卻不敢有所表露,更不敢有所失儀,一行進(jìn)大殿,立馬疾步搶到高宗李治身前,一躬到底,高聲見禮道。 “啊,是顯兒來了,免了,免了?!备咦谡乖甑卦剞D(zhuǎn)著圈呢,可一見李顯到了,臉上立馬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親切地招了招手,將李顯叫到了身旁,看了看李顯蒼白的面孔,很有些子心疼地說道:“顯兒可是身子不舒服么?怎地臉色如此難看,嘖,這天寒地凍的,總該好生保暖才是,莫要等真病了再醫(yī),那便晚了?!?/br> “父皇教訓(xùn)得是,孩兒并無大礙,興許是受了點寒,歇息下便好?!?/br> 望著自家父親那和藹可親的臉龐,李顯心頭立馬涌上了股nongnong的親情,眼圈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紅,險險些就此落下淚來,忙掩飾地低下了頭,強作鎮(zhèn)定地回答了一句,只是話里的顫音卻透露出了他內(nèi)心的激動。 “受了寒?那可輕忽不得,來人,去,傳碗姜湯來。”李治一聽李顯受了寒,立馬就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呼了一聲,自有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領(lǐng)命前去御膳房傳姜湯不提。 “兒臣……兒臣多謝父皇隆恩。” 耳聽著李治溫和的話語,李顯強忍著的淚水不由地便淌了出來,哽咽不已地感恩著——盡管李顯如今尚無法定位自個兒的身份與狀態(tài),可與李治間的父子關(guān)系卻是變不了的事實,數(shù)世為人的李顯自是清楚自己這個父親性格懦弱,實在算不得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也算不得是一個合格的好丈夫,更很難說是個合格的好父親,但其對于子女的疼愛卻完完全全都是出自真心,絲毫不摻雜半點的虛偽,而這,在詭詐的帝王之家是少有的稀罕,由不得李顯不感慨異常。 “傻孩子,跟父皇客氣個甚,唉,你母后在里頭都已半天了,還沒個動靜,朕這心里頭可著實放心不下,唉,但愿一切順利才好,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顯兒去跟你兄弟們一道等著好了,朕這就進(jìn)去看看。”李治絮絮叨叨地吩咐了李顯幾句,心里頭還是牽掛著待產(chǎn)的武后,抖了抖大袖子,便想要向后殿走去,可方才走了兩步,卻又黯然地停住了腳,焦躁萬分地原地轉(zhuǎn)起了圈來。 好人,卻不是個好皇帝!望著自家父皇那進(jìn)退維谷的焦躁樣,李顯不由地便想起了歷史對高宗的蓋棺定論,心中難免又是好一陣子的噓唏,可這當(dāng)口上顯然不是大發(fā)感慨的場合,李顯也就只能是暗自嘆了口氣,拖著腳向一旁行了去。 “臣弟見過太子哥哥,見過六哥?!?/br> 心里頭可以感慨萬千,可面對著斜躺在軟榻上的太子李弘以及昂然而立的璐王李賢這兩位兄長,李顯卻不敢有絲毫的失禮之處,規(guī)規(guī)矩矩地大禮參見道。 “七弟不必如此,平身罷,這天冷得慌,七弟可須當(dāng)心些,莫要病了,那便不好了?!?/br> 太子李弘是個很隨和之人,雖貴為太子,卻從不在一眾弟弟面前擺架子,唯一的缺憾就是身子骨弱了些,這幾日雪大風(fēng)寒,受了些涼,可又因著武后臨產(chǎn),身為兒子,不能不來此表示關(guān)切,只能強撐著坐軟榻來此恭候消息,這會兒見李顯給自己見禮,立馬溫和地笑了起來,虛抬了下手,示意李顯不必多禮。 “臣弟多謝太子哥哥關(guān)愛?!?/br> 無論前生還是今世,李顯對李弘都頗為親近,這一見李弘未語先笑,心中自是一暖,笑著謝了一聲,站直了身子,便要走到李弘身側(cè)。 “七弟,你是怎么搞的,每回都是你到得最遲,這憊怠性子不改改,將來如何能任大事?” 李顯方才站直了身子,尚未來得及移步,站一旁的璐王李賢冷不丁地便是一通子訓(xùn)斥蓋將過來,登時便令李顯狠狠地噎了一下…… 第三章生死兩重天(中) 唐高宗李治一生風(fēng)流,于女色一道索求頗多,然則子息卻并不太多,出生于世的也就只有八子四女而已,其中屬安定公主命運最悲慘,方才出生一個月,便被武后生生掐死,以此構(gòu)陷王皇后,而長子李忠自永徽六年被廢黜了太子之位后,前幾個月剛被賜死,不算尚未降生的太平公主,眼下僅有七子二女,泰半皆是武后所出——十四歲的五子李弘,十二歲的六子李賢,十歲的七子李顯以及年僅三歲的八子李旭輪,諸子中最聰慧者便是李賢——李賢,字明允,高宗第六子,少聰慧,五歲能文,七歲能詩,有過目不忘之能,素為群臣稱道,才華可謂出眾,只是性格過剛,量略小,每遇不平,必鳴之。 李賢雖是少年才高之輩,可李顯卻從來就不喜歡李賢這個哥哥,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都是如此,兄弟倆每次見面,總要鬧出些不愉快,大體上來說,挑起沖突的都是盛氣凌人的李賢,可鬧到最后,吃了虧的往往卻是弱勢的李顯,若是往日,李賢這么一訓(xùn)斥,李顯必然不甘示弱,非得出言反譏不可,一通子爭吵下來,辯才不及的李顯大多都是以哭泣而收場,然則今日李顯心中紛亂,實無心跟李賢斗嘴,也不想在此時挑起甚事端,這便淡淡地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地便走到了李弘的軟榻邊,垂手而立,就宛若不曾聽到李賢的指責(zé)一般。 “哼,甚子受了風(fēng)寒,這就是懶,既知身體弱,為何不cao練,庸人!” 這一見李顯不吭氣,李賢頓時有種一拳打到了空處的失落感,臉色不由地便陰沉了下來,瞪了李顯一眼,不依不饒地訓(xùn)斥道。 無聊!如今的李顯早已不是原來的李顯,有著三世的記憶在,又豈會被李賢這等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所激怒,甚至連看都懶得去看李賢一眼,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原地。 “六弟,這話怎能如此說,七弟有恙,我等做兄長的該多體貼些才是?!?/br> 李顯不說話,靠在軟榻上的李弘?yún)s看不下去——李弘一向身子骨弱,時常臥病在床,最聽不得的便是這個“體弱”二字,此際聽李賢如此說法,擺明了有將其一并掃將進(jìn)去的意思在,縱使李弘性子再柔和,卻也忍不下去了,這便眉頭一皺,有些子不悅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