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啊,哦,好,七弟辦事,孤信得過,好,甚好。”李賢正自心慌,回答起話來,自不免有些個心不在焉,很有些語無倫次之狀。 這廝還真是沉不住氣!李顯自然知曉李賢究竟在擔心些甚子,可也懶得多做解釋,淡然一笑,點了下頭,便即站到了李賢的身旁,默然而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滿堂官員們的各種精彩之臉色——周王府侍衛(wèi)們都是廝殺漢出身,盡管打板子的“業(yè)務”不算精熟,可下手卻是極狠,一通板子下來,生生打得丘神福死去活來,一開始慘嚎聲尚響得跟殺豬一般,到了末了,就只剩下“噼里啪啦”的著rou聲了,至于丘神福么,早就昏死了過去,那等凄慘之狀,瞧得一眾大理寺官員們?nèi)济嫔钒兹缂堃话恪?/br> “稟二位殿下,行刑已畢!” 一刻多鐘之后,數(shù)名王府侍衛(wèi)架著軟塌塌的丘神福走上了大堂,將其重重往地上一摜,為首的一名侍衛(wèi)緊趕著便向李賢兄弟倆躬身稟報了一聲。 “退下!” 李賢也算是頗具膽色之輩,可何曾見過這等場面,這一見丘神福渾身血跡斑斑的慘狀,臉色瞬間便煞白了起來,只是在這當口上,卻也不敢有甚膽怯的表現(xiàn),只能是強壓著心頭的慌亂,揮手吩咐了一句,神情倒尚算繃得住,只不過聲音里卻不免帶上了幾絲的顫音。 “六哥,父皇只給了十日期限,若稍有延遲,恐誤事矣?!边@一見李賢有些子亂了神,李顯忙從旁提點了一句道。 “七弟所言甚是,來人,請大理寺諸官下堂歇息,都打起精神來,給孤好生侍候著!”被李顯這么一提醒,李賢立馬便醒過了神來,精神一振,板著臉便下了令。 “諾!” 有了李賢這道命令,一眾周王府的侍衛(wèi)們自是不會客氣,蜂擁著上了堂,不甚客氣地便要請一眾大理寺官員們下堂,可憐眾人先前剛被丘神福的慘狀震懾住,這會兒心正慌著,面對著李賢兄弟倆的強勢,就算再不滿,又怎敢有甚異動的,只能是全都不情不愿地被押了下去,即便是袁公瑜與侯善業(yè)兩位少卿到了此時也不敢強頂。 “七弟,這事情,嘖,這事情……” 待得眾人皆退下之后,原本尚能繃著臉的李賢立馬便沉不住氣了,有心想責怪李顯行事孟浪,卻又拉不下那個臉,畢竟是李顯幫其穩(wěn)住了行將崩潰的局勢的,可不說么,心里頭又極其的放心不下,惟恐李顯此番當眾責打丘神福的事情會惹出大禍來,這等矛盾的心理下,一時間竟不知說啥才好了的。 “六哥無須多慮,那丘神福已是必死無疑,小弟手上早有此人種種不端之惡行,一本上參,其死罪難逃,至于徹查大理寺一案卻是急不得,須得好生梳理一番才可,倒是這縱火案怕是得加緊了,若不然,恐真無法向父皇交代了的?!崩钯t盡自支吾著沒將話說出口,可李顯卻是明白其未盡之言,這便笑著解說了一番。 “唔,好,那就先破縱火案好了,走,到后頭看看去!” 李賢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后,也覺得李顯所言有理,自是不再多耽擱,一揮大袖子,便急忙忙地向著后院行了去,李顯見狀,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緩步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二王斷案(四) “下官參見潞王殿下,見過周王殿下?!?/br> 奉了李賢的命令主持火災現(xiàn)場的狄仁杰并不曾參與先前的接旨,此際正領著一幫仵作們勘探現(xiàn)場,一見李賢兄弟倆聯(lián)袂而至,忙迎將上去,恭敬地行禮問安道。 “免了,狄公,可有甚進展么?” 李賢自是知曉狄仁杰乃是李顯的心腹愛將,話語間明顯客氣了幾分,緊繃著的臉上甚是難得地擠出了一絲的笑容。 “回殿下的話,從初步勘探的結果來看,此火出自人為的嫌疑極大,下官已下令將火起時在場諸人看管了起來,一切尚有待進一步審明。”狄仁杰生性謹慎,盡管已有所進展,可言語卻并未說得過滿。 “人為?何以見得?”李賢自是知曉此火起得蹊蹺,可對于能否有所發(fā)現(xiàn)卻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此時一聽狄仁杰如此說法,立馬便來了興致,眉頭一揚,緊趕著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殿下明鑒,據(jù)現(xiàn)場勘察結果可知,庫房火頭不止一處,該是從東、北兩處同時起的火,火頭間隔足足有十丈之遠,顯然不是失火所致,且,依現(xiàn)場過火情況看,火勢猛而烈,必有引火之物為助力,由此二條可見,此火必是人為無疑?!钡胰式苄闹凶杂袦羡郑卮鹌饋項l理極為清晰,令人一聽便能明白事情之究竟。 “好,狄公不愧是老邢名,此番若能破此巨案,孤自當上本表奏狄公之大功!”李賢見案情頗有進展,自是興奮得緊,猛地一擊掌,很是夸獎了狄仁杰一番。 “殿下過譽了,此下官本分耳?!钡胰式懿⒉灰蚶钯t的極力夸贊而動容,平靜地遜謝了一句。 “六哥,狄公乃我大唐第一神斷,這案子不若就交由狄公處置好了,你我兄弟只須主持大局即可。” 李顯早已將狄仁杰視為心腹,本就有心重用于其,只是狄仁杰剛到朝中任職,根基極淺,李顯有勁也使不上力,這回大理寺巨案爆發(fā),毫無疑問正是狄仁杰正式登上朝堂大舞臺的良機,此際見李賢夸獎狄仁杰,李顯自是緊趕著順水推舟了一把。 “唔,好,既然是七弟所薦之人,想來不差,孤就坐等狄公的好消息了?!崩钯t素來相信李顯的眼光,只是此事畢竟實在是太重大了,由不得李賢不慎重上一些,可轉(zhuǎn)念一想,他自個兒并無斷案之經(jīng)驗,與其胡亂出手,倒不如相信狄仁杰來得好,畢竟先前狄仁杰的分析乃至判斷無一不顯示出其過人的才干,這便略一沉吟之后,答應了李顯的請求。 “狄公只需專注縱火一案便可,至于盤點案宗一事就不必管了,這事孤讓宋獻去辦,六哥,您看這樣可成?”李顯有心讓狄仁杰出頭,可卻不打算讓他成為眾矢之的,這便笑著加了一句,而后以探詢的目光看著李賢,一派請示之狀。 “嗯,也好,那就這么定了。” 對于李顯的建議,李賢既沒急著否決,可也沒急著答應,畢竟此事著實太過重大了些,不親自盯著的話,李賢很難安下心來,問題是大理寺里并無他李賢的得力手下,由李顯的人去負責,卻也無甚不妥之處,左右哥倆個如今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真出了事,誰都討不了好,有鑒于此,李賢沉吟了片刻之后,還是同意了李顯的提議。 “六哥英明?!?/br> 李顯笑瞇瞇地打趣了李賢一句,一派輕松自如之狀。 “你啊,都這時分了,還有心說這個,讓為兄說你啥好來著?!北焕铒@這么一調(diào)侃,李賢先是一楞,而后哭笑不得地瞪了李顯一眼,沒好氣地笑罵了一聲,原本緊繃著的心卻就此松泛了下來,末了,與李顯對視了一眼,哥倆個同時放聲大笑了起來…… 俗話說得好,有人歡喜就有人愁,那一頭李賢兄弟倆心情大好,這一頭東宮里的李弘?yún)s是愁得眉頭深鎖,滿臉子的晦氣狀——李弘很惱火,還不是一般的惱火,只因大理寺這個衙門實在是太重要了些,李弘原本算計好了打武后一記耳光之余,順勢再將觸角伸進大理寺中,不求能全盤掌控,分上一杯羹總是要的,可萬萬沒想到大理寺竟然蹊蹺無比地起了火,鬧到最后,案子居然全歸了李賢兄弟倆,這令李弘不免有種為人作了嫁衣裳的惡心之感。 沒錯,現(xiàn)階段李弘的主要政敵乃是干政無度的武后,為此,聯(lián)合一切有生力量,以阻擊武后日益膨脹的野心,本身沒有甚可計較之處,可問題是野心勃勃的李賢以及態(tài)度曖昧的李顯都不是啥好鳥,那眼睛怕也都是在瞄著東宮的位置,真讓那兩小子再這么成長下去,勢必尾大不掉,李弘心中自不免有種前門驅(qū)虎后門進狼的窘迫之感,于取舍之間,頗有進退失據(jù)之憾,這等夾心餅干的滋味自然是極為的不好受,李弘不煩心才是怪事了的,他這一煩心不打緊,滿宮上下的氣氛可就此壓抑了起來,一眾隨侍的宦官宮女們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唯恐一不小心便成了太子遷怒的目標。 “殿下,有消息了?!?/br> 就在李弘陰沉著臉端坐在幾子后頭默默沉思之際,王德全急急忙忙地從書房外沖了進來,一見到太子的面,顧不得喘上一口大氣,便急吼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李弘一聽此言,立馬霍然而起,張嘴欲問,可話到了嘴邊,又強行忍了下來,只是板著臉,對著書房中的一眾人等揮了下手,冷冰冰地下令道:“爾等全都退下!” “諾?!?/br> 一眾隨侍的宦官宮女們本就怕被遷怒,這一聽李弘如此下令,哪有不趕緊應諾而去的道理。 “殿下,潞王、周王當眾責打大理寺丞丘神福,并將所有大理寺官員一體拘押,事情鬧大了,奴婢估計宮里那頭怕也該得了消息了?!北娙藙傄煌讼?,王德全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湊到李弘身前,小聲地稟報著,話音里滿是激動之意。 “唔,竟有此事?” 李弘一聽自家那兩個弟弟行事居然如此果敢與狠辣,臉皮子不由地便抽搐了幾下,遲疑地呢喃了一聲。 “沒錯,是真的,奴婢已得到準確線報,說是二位殿下讓狄人杰負責審縱火案,由宋獻負責梳理殘余案宗,據(jù)聞,縱火案已略有突破,已可確認是人為縱火,至于案宗目下的損失尚不清楚,估計在七成以上?!蓖醯氯鹦渥?,抹了把滿頭滿臉的汗水,緊趕著解釋了一番。 “嗯。”李弘沒有多說些甚子,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低著頭在書房里來回踱著步,臉色變幻了不停,良久之后,突地站住了腳,側(cè)身看著王德全道:“除此之外,還有甚消息么?” “這……”王德全愣了愣,而后突地想起了一事,剛忙一躬身回答道:“稟殿下,是還有一事,據(jù)線報,周王殿下拿下了京兆府的一名兵丁?!?/br> “嗯?怎么回事,說!” 李弘一聽此言,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狐疑,眉頭一揚,緊趕著追問了一句道。 “這個……,奴婢也不知內(nèi)情如何,只知曉那兵丁是京兆府少尹陳仁浩叫來的,具體是何原因奴婢也不清楚。”王德全哪會去關心一個小卒子的問題,自是不曾將心思放在其上,這一聽李弘問得如此急迫,心中一慌,忙躬著身子含糊地解說了幾句。 “陳仁浩?兵???” 李弘見王德全語焉不詳,不由地便來了氣,狠狠地瞪了王德全一眼,可也沒再追問詳情,只是低頭踱起了步來,口中呢喃地念叨著,然則琢磨了良久都不得其要——陳仁浩其人李弘自然是識得的,不過并不怎么親近,也沒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在李弘眼中,陳仁浩不過就是個無甚才干的中層官員罷了,他實是想不通李顯沒來由地扣押了陳仁浩手下一名小兵的用意何在,可有一條李弘是心中有數(shù)的,那便是李顯那個小子從來不做無用之事,很顯然,這里頭絕對有蹊蹺,只是蹊蹺何在卻不是李弘所能看得透了的。 “去,查查那兵丁的來歷!”李弘沉吟了好一陣子,還是想不明白這事情的蹊蹺之所在,一陣心煩之下,沒好氣地便呼喝了一聲。 “啊,是,奴婢這就去,這就去?!?/br> 王德全見李弘如此重視此事,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忙不迭地便竄出了書房,自去查明真相不提。 “兵?。筷惾屎??莫非……” 王德全去后,李弘依舊苦思著李顯此舉的用心之所在,在書房里來回踱了良久之后,眼前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并不敢肯定,臉色瞬間便精彩了起來,正自猶豫間,卻見王德全急步又沖了進來,緊趕著湊到李弘身前,小聲地稟報道:“稟殿下,事情查清楚了,那兵丁姓嚴名河,據(jù)說是率先發(fā)現(xiàn)大理寺起火并稟報到京兆府之人,周王殿下為拿下此人,據(jù)聞曾與陳仁浩起了沖突,奴婢已讓人去京兆府詳查此人之根底?!?/br> “原來如此!”李弘冷笑了一聲,招手將王德全叫到身旁,嘴貼在其耳朵邊,低聲地吩咐了起來,直聽得王德全眼睛一直,面色也因之變幻個不?!?/br> 第一百三十九章長街殺局(上) 天已是深秋,夜來得早,方才酉時一刻,夕陽便已將將落山,最后幾縷余暉將天邊的云彩渲染成如血一般的通紅,長安城中四處炊煙裊裊,家家歡聲笑語,可街上卻無甚行人,即便是有,也是行色匆匆不已,相形之下,二王聯(lián)袂而行的大隊人馬則明顯悠哉了許多,不單是兩輛豪華馬車走得慢悠悠地,便是千余護衛(wèi)的侍衛(wèi)也走得松松垮垮地,實在談不上有多少的警惕之心,說是護衛(wèi),其實也就只是個意思罷了。 “六哥,小弟今日從京兆府崔景手上要了個人?!?/br> 馬車慢悠悠地駛到了離胭脂巷不遠之處,原本正閑散地聽著李賢發(fā)表高論的李顯突地面色一肅,沉著聲打斷了李賢的話頭。 “哦,要便要了,京兆府那幫人實是無能得緊,六弟要來也派不上甚大用場?!?/br> 李賢先前正暢談其對科舉改革的心得,被李顯這突如其來的怪話生生打斷了興致,自不免有些氣惱,可又不好朝李顯發(fā)作,這便皺了下眉頭,無可無不可地點評了一句道。 “六哥此言差矣,此人可真能派大用場的?!崩铒@神秘地一笑,做了個鬼臉道。 “嗯?此話怎講?” 李賢一聽李顯這話說得古怪,興致立馬便來了,疑惑地看了眼李顯,皺著眉頭追問道。 “好叫六哥得知,此人姓嚴單一個字河,據(jù)聞此人乃是京兆府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大理寺起火之人,也正是此人通稟了京兆府陳少尹前來援救者?!崩铒@淡淡地笑著,不緊不慢地解說道。 “哦?那倒也算是有功之人,只是這又與七弟何干?” 李賢沉吟了片刻之后,還是搞不明白李顯到底想干啥,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狐疑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六哥,依您看來,京兆府如此神速地介入大理寺是何用意來著?”李顯沒有直接回答李賢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道。 “這個……” 李賢倒是沒去深思,張口便想說是來救火的,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只是究竟何處不對他卻是說不上來,嘴皮子抽了好一陣子,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依小弟看來,京兆府如此神速趕到之目的只怕有二——其一,造成既成事實,以便順理成章地接手縱火案之審理;其二么,怕是唯恐這火燒得不夠徹底,毀尸滅跡來著。”這一見李賢半晌無語,李顯倒是沒多為難于其,這便面帶冷笑地給出了答案。 “哦?如此說來,七弟可是以為那嚴河行事可疑么?” 李賢到底不是呆瓜,只略一琢磨,便已明了了李顯話里的意思,面色瞬間便是一沉,咬著唇,寒聲問了一句道。 “此人是否可疑姑且不論,那陳仁浩卻是絕對可疑,而今這嚴河在小弟手中,某些人怕是坐不住了,一旦讓小弟詳細審明了其中之虛實,順藤摸瓜之下,擒王或許辦不到,擒下些朝堂巨寇卻是輕而易舉之事,故此,小弟敢斷言今日必有人要來劫殺!”李顯面色冷峻地說了一句,話音里滿是肅殺之意,聽得李賢不由自主地便打了個寒顫。 “七弟休要說笑了,這如何可……” 李賢自是不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行兇當場,畢竟己方如今可是有著數(shù)百兵馬在,大多都是精選出來的強兵,說是兵強馬壯也絕不為過,再者,此乃京師之地,又有何方神圣敢胡作非為的,這便不信地搖了搖頭,開口便要駁斥李顯的危言聳聽,可話尚未說完,就聽一陣銳嘯之聲暴然響起,話頭不由地便嘎然而至,就此目瞪口呆地傻了眼。 “噌、噌……” 就在二王的車駕剛剛行到胭脂巷口之際,一陣弓弦聲暴然響起,霎那間,十數(shù)支鋼箭如飛蝗一般呼嘯地罩向車隊,措不及防的二王親衛(wèi)隊瞬間便被射倒了數(shù)人,慘嚎聲中,整個隊伍就此亂作了一團。 “不要亂,快,布陣,保護殿下!” 潞王府的兵馬大多都由典軍李琦誠統(tǒng)領著留在了大理寺,此際護衛(wèi)二王的基本上都是周王府的親衛(wèi)隊,領軍者正是典軍王明遠,此人出身安西都護府,算得上是員百戰(zhàn)之將,此時見情形不對,顧不得躲避陸續(xù)射來的鋼箭,一把抽出腰間的橫刀,策馬攔在了李賢兄弟倆所乘的馬車邊,大吼了一聲,力圖穩(wěn)定住陣腳。 “保護殿下,保護殿下!” 周王府的兵丁們大多是軍中選拔出來的精銳,于戰(zhàn)陣之道自是不陌生,加之李顯一向待下寬厚,甚得軍心,雖說驟然遇襲之下,不免稍有些慌亂,可待得王明遠出面壓陣之后,眾軍已是就此反應了過來,紛紛嘶吼著撲到了馬車邊,飛快地搭起了人墻,將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殺!” 就在周王府的侍衛(wèi)們忙著布陣掩護二王所乘的馬車之際,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十數(shù)名身穿黑衣的蒙面大漢手持利刃,從街道左邊的一條小巷子里沖了出來,但卻并沒有趁著周王府官兵們立足未穩(wěn)之際殺向二王所乘的馬車,而是飛奔向了被周王府官兵們棄之不顧的后一輛馬車,與此同時,胭脂巷兩側(cè)的弓弦聲依舊持續(xù)地響著,一陣陣的箭雨可著勁地罩向正忙著布陣的周王府官兵們,硬是逼迫得一眾官兵們?nèi)祭仟N不堪地擠成了一團。 “該死,竟敢刺王殺駕,蟊賊可惡,孤,孤……” 李賢平日里也常習練武藝,只是并不似李顯練得那么專罷了,其反應能力并不算差,可驟然遇襲之下,人便有些子呆滯了,竟不知要閃避,好在李顯手腳麻利,第一時間便伸手拉了李賢一把,將其摁到在車廂底部,此際小哥倆個正并著肩伏在了馬車廂的地板上,可憐李賢哪曾受過這等委屈,顧不得害怕,反倒是氣得咬牙切齒地便咒罵了起來。 孤個屁啊,這等時分空自發(fā)狠頂個屁用!這一見李賢在那兒咒罵連連,李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去聽李賢的廢話,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聽外頭的響動上,這一聽之下,還真聽出了些東西來了——伏擊的弓弩手并不多,之所以聽起來聲勢不小,其實不過是用連弩射擊所致罷了,而這等連弩乃是禁物,除了軍隊之外,民間是嚴格禁止持有的,一旦發(fā)現(xiàn),便是抄家滅門之大罪,很顯然,伏擊者必定與軍隊脫不開關系,此為其一,其二,這幫弓弩手并沒有真打算射殺自己兄弟二人,只不過是要牽制住護衛(wèi)隊的兵力罷了,這一點,從突襲至今僅有寥寥兩、三支鋼箭射到馬車廂上便可得出結論,如此一來,對方的算計也就此凸顯了出來,目標絕對是藏身于第二輛馬車上的嚴河! 我勒個去的,敢來就全都留下罷!李顯一判斷出形勢,心中的火氣便怎么也止不住了,暗自咒罵了一聲之后,看了眼兀自在碎叨叨地念個沒完的李賢,沉著聲道:“六哥,您且在此坐鎮(zhèn),小弟下去看看。” “七弟,危險,別去!” 李賢一聽李顯要下車,顧不得再罵娘了,一把抓住李顯的手,惶急地勸說了一句道。 “六哥沒事,小弟乃習武之人,遲早要見陣仗,這會兒先見識一下也好,六哥放心罷,小弟能照顧好自己?!备惺艿嚼钯t的惶急與擔憂,李顯心不由地便是一暖,然則卻并不打算聽命行事,笑著回了一句之后,手腕一振,彈開了李賢的把握,一翻身,從車簾子里竄了出去,腰板一挺,人已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地面上。 亂,一片大亂,李顯此時尚未發(fā)育,個子實在是小了些,站在地面上,看到的只是王明遠座下的馬肚子,彎腰一掃,隔著馬腿就見無數(shù)雙腳在跑來跑去,各種呼嘯聲、咒罵聲、慘嚎聲響得震耳欲聾,饒是李顯生性膽略過人,剛一落地之際,也被這等混亂的場面給狠狠地震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跳將起來,站上了馬車的踏板上,借助著昏暗的天光,飛快地環(huán)視了一下周邊的環(huán)境,憑借著敏銳的判斷力,立刻便判明了弓弩手所隱藏的位置之所在。 “王明遠,你在這磨蹭個甚,傳孤命令,派一小隊人馬向左手邊那棟飄著‘酒’字旗的三層閣樓突擊,再派兩小隊人馬殺進胭脂巷,賊子藏在迎面第一棟樓里,務必全殲來敵,還不快去!”眼瞅著王明遠光顧著指揮手下布陣防御,卻遲遲沒敢派人去逆襲來敵,李顯不由地便怒了,沉著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殿下,此處危險,您……” 王明遠聽得響動,猛然回過頭來,見李顯居然跑出了車廂,不由地便急了,顧不得許多,趕忙勸解道。 “混帳,孤的命令爾敢不執(zhí)行,作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