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jié)
“兒郎們,殿下已到,休要讓欽陵小兒溜了,跟我來,沖,沖,沖?。 ?/br> 一見到李顯已趕到戰(zhàn)場,不止是將士們激動萬分,李謹行這個主將更是激動得簡直難以自持,瘋狂地嘶吼了一聲,手一抖,將手中精鋼打制的長馬槊重重地投擲了出去,將一名沖上前來的吐蕃百戶長整個人刺個透心涼,余勢不減之下,竟將尸身撞得倒飛不已,直撞得后續(xù)殺來的吐蕃騎兵們跌倒了一地,其狀著實驚人至極! “是他!該死,他怎么來了?” 河西軍殺來的動靜如此之大,噶爾?欽陵自不可能瞧不見,只是瞧見歸瞧見了,他卻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李顯是如何能在此時趕到戰(zhàn)場的——其實說穿了也不奇怪,因著張琛的報警,李顯出擊的時間比噶爾?欽陵預(yù)測的要早了一日,自然也就能及時趕到,就這么一日之差,便成了吐蕃軍的催命符。 “舉刀!” 李顯心掛著安西唐軍的安危,沖刺的速度自是極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沖到了離剛匆忙調(diào)轉(zhuǎn)過陣型的吐蕃中軍不過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上,一見到噶爾?欽陵正策馬端坐在黑色大髦之下,嘴角一彎,不自覺地便露出了絲獰笑,將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一擺,運足了中氣,斷喝了一嗓子。 “唰!” 李顯命令一下,一萬八千余河西鐵騎齊齊舉起了手中的橫刀,如林般的刀鋒在夕陽下閃耀成一片光的海洋。 “兒郎們,我大蕃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為了家園,為了贊普,為了子孫后代,拿出血性來,戰(zhàn),戰(zhàn),戰(zhàn)!” 噶爾?欽陵畢竟是當今有數(shù)的名將,雖被李顯所部大軍的突然出現(xiàn)震懾了一下,可很快便恢復(fù)了過來,及時將中軍剩余的四千騎兵調(diào)整到位,單人獨騎屹立在騎陣前,一樣手中的長馬槊,發(fā)出了雷霆般的怒吼聲。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 這四千吐蕃精銳騎兵乃是噶爾?欽陵的親衛(wèi)軍,不單戰(zhàn)力強悍,膽略也同樣足得很,哪怕面對著的是四倍于己的河西唐軍,卻也一樣不曾怯場,一個個放開喉嚨,高聲嘶吼著,戰(zhàn)意沖天而起,氣勢竟不在唐軍之下。 “跟我來,殺盡唐賊,衛(wèi)我河山!” 一見士氣已然鼓動了起來,噶爾?欽陵自是不敢再做拖延,嘶吼了一聲,一個打馬加速,揮舞著長馬槊便沖了起來,一眾吐蕃騎兵見狀,自是紛紛吶喊著跟在了其后,于行進間,飛快地調(diào)整成了以噶爾?欽陵為箭頭的突擊陣型。 “全軍突擊!” 面對著瘋狂沖將過來的吐蕃騎軍,李顯沒有做絲毫的動員,只因?qū)Τ鹂軣o須言語,只須出刀,所以李顯只是默默地策著馬,直到兩軍間的距離只剩下三十步不到之際,李顯這才斷喝了一聲,一擺手中的青龍偃月刀,迎著噶爾?欽陵便沖了過去。 “小賊,受死!” 噶爾?欽陵與李顯算是老對手了,但卻從未真在戰(zhàn)陣上正式交過手,只是數(shù)年前在昆侖山口處曾有過一次擊掌盟誓時的暗中較量,那一次看起來是平分秋色,可噶爾?欽陵卻知曉自己其實遠不是李顯的對手,若是可能的話,噶爾?欽陵是百般不愿在戰(zhàn)場上與李顯爭雄,可惜此際他無法退,只因他一退,全軍方才鼓起來的士氣就得徹底泄得個精光,若如此,這仗也就不必再往下打了,所以,他沒得選擇,只能硬上,一待沖到兩馬將將相交之際,噶爾?欽陵大吼了一聲,手中的長馬槊猛地便是一挺,速若奔雷般地便刺向了李顯的胸膛。 “來得好!” 李顯于槍法上造詣只是一般,可眼界卻是極高,只一看噶爾?欽陵那如虹的槍勢,盡管彼此處于敵對狀態(tài),可還是忍不住叫了聲好,當然了,叫好歸叫好,李顯的手下卻是半點都不慢,雙臂只一振,低垂在身側(cè)的青龍偃月刀已然揚起,一招“撩刀式”急速迎上了疾刺而來的長馬槊。 “哈!” 李顯的刀勢極快,快逾閃電,刀方出,一道雪亮無匹的刀芒便已乍然而現(xiàn),一旦真撩中了,以噶爾?欽陵的力量,萬難討得了好去,不過么,噶爾?欽陵卻并沒打算與李顯硬碰,就在刀與槍即將相撞之際,卻聽噶爾?欽陵一聲悶哼,原本筆直向前突刺的長馬槊突然一個高速下沉,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急速殺來的刀鋒,接著又是一挑,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挑向了李顯的小腹,這一變招可謂是神妙已極,但聽槍風爆嘯中,槍尖已敏若蛟龍般地突破了空間的距離,堪堪刺到了李顯身上那飄揚著的戰(zhàn)袍…… 第五百五十九章風卷殘云(一) 彼此雖已交戰(zhàn)多年,可噶爾?欽陵確實不曾與李顯正面交過手,但卻知曉彼此間終歸會有一戰(zhàn),自是不會不盡力去收集有關(guān)李顯的點滴信息,對于李顯的出手習慣,噶爾?欽陵自認已是摸得個門兒清,私下里也不知做了多少的功課,為的便是預(yù)防將來有一遭在戰(zhàn)陣上正面與李顯分個高下生死,而這突如其來的神妙變招便是噶爾?欽陵苦心造詣地推演出來的絕學,專門對付的便是李顯的“撩刀式”,而今,這一招終于是派上了用場,一感覺到槍尖已然觸碰到了李顯的戰(zhàn)袍,饒是噶爾?欽陵生性沉穩(wěn)堅韌,卻也不禁露出了絲自得的獰笑。 “哼!” 噶爾?欽陵這一變招確實神妙,饒是李顯已晉大宗師之境,卻也頗覺驚艷,可也就僅僅只是驚艷罷了,不說此際,便是李顯初次上陣那會兒遇到了此招,最多也就只會稍敢棘手,免不得受些輕傷,卻萬不可能因此而真讓噶爾?欽陵得了手去,更別說如今的李顯已是天下武者的巔峰之輩,自是更不可能會被此招所傷,但聽顯只輕哼了一聲,魁梧的身形微微一側(cè),便已恰到好處地讓過了疾刺而來的槍尖,與其同時,手腕一翻,“撩刀式”已瞬間變化為“橫刀式”,但見刀光一閃,于電光火石間便已劈到了離噶爾?欽陵之脖頸不到三寸之距上。 “哎呀!” 噶爾?欽陵正自樂呵之際,卻萬萬沒想到自個兒看似十拿九穩(wěn)的一槍居然落到了空處,再一看李顯的大刀已是劈到了近前,登時便嚇得面色狂變不已,好在其一身武藝也不是白給的,總算是及時反應(yīng)了過來,驚呼了一聲,忙不迭地一縮頭,于間不容發(fā)之際,勉強讓過了橫劈而來的刀鋒。 “嗆啷!” 李顯的刀招又豈是那么好躲避的,饒是噶爾?欽陵都已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氣,頭縮得比烏龜縮頭都更快捷上不老少,可躲開了斷頭之危,卻難逃頂盔被削成兩半之厄,但聽一聲脆響過后,噶爾?欽陵頭上的金盔已是被斬成了兩截,刀鋒過處,亂發(fā)紛飛,可憐噶爾?欽陵原本也算是翩翩美男子,這一刀下去,立馬成了面目可憎的禿頂中年男,若是鬢角再收拾上一番,都可以去大昭寺出家了。 逃,趕緊逃!彼此間的交鋒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招半式,可噶爾?欽陵卻已清晰地察覺到了自己與李顯之間的差距有多巨大,再戰(zhàn)下去,絕對是有死無生的局面,縱使其出戰(zhàn)前有著戰(zhàn)死的覺悟,可真到了生死關(guān)頭,所謂的覺悟都比不上性命要緊,再說了,他若是真的戰(zhàn)死,吐蕃軍可就徹底玩完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噶爾?欽陵也絕不肯輕易便將小命平白送到李顯的刀下,趁著李顯回刀之際,噶爾?欽陵狂吼了一聲,雙臂一振,將刺空的長馬槊用力擺向李顯的腰部,而其本人卻借勢一踢馬腹,雙手松開槍柄,撥馬便向斜刺里竄了開去。 “哪里逃,留下命來!” 李顯這些年已是很少親自出手了,先前對付旺次密茹那個蠢貨,連熱身都算不上,這回好不容易才等來了噶爾?欽陵這個值得一殺的對手,自是不肯讓其就此逃出了生天,雙手一收,用刀尾磕開了橫掃而來的長馬槊,順勢一扭腰,重重一夾胯下照夜獅子馬的馬腹,帶轉(zhuǎn)了一下馬身,便打算放馬去追殺從旁竄了開去的噶爾?欽陵。 “攔住他!” “保護大相!” “殺!” …… 李顯的馬術(shù)極精,調(diào)整得也很及時,奈何后續(xù)沖上來的吐蕃騎兵卻已是趕到了,盡管盡皆震驚于李顯的神勇,可還是人人悍不懼死地沖上了前來,拼死掩護噶爾?欽陵的逃亡。 “滾開!” 拿下了噶爾?欽陵,那就意味著此戰(zhàn)的勝利終結(jié),李顯自是不想放過這等良機,這一見眾多吐蕃騎兵圍殺了過來,登時便怒了,大吼了一聲,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狂舞出無數(shù)道刀芒,生生將所有膽敢沖上前來的吐蕃騎兵盡皆斬殺當場,但見刀芒耀眼無匹間,人頭滾滾落地,所過處,殘肢亂飛,鮮血飛濺,其狀可謂是恐怖至極,直驚得后頭沖上前來的吐蕃騎兵盡皆膽喪不已,然,即便如此,一眾吐蕃騎兵還是前赴后繼地沖將上來,拼死也要攔住李顯的去路。 “突擊,突擊!” 僅僅數(shù)息時間的間隔,后續(xù)的唐軍大隊騎兵也已趕到,但見張明武率領(lǐng)著王府親衛(wèi)隊一馬當先地殺進了亂軍叢中,跟隨在李顯身后,向前狂殺不已,奈何這支吐蕃騎兵乃是噶爾?欽陵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強軍,雖慌卻并不亂,盡皆拼死地抵擋著唐軍的攻勢,以掩護自家大相的撤離,唐軍雖人多勢眾,可一時半會也難以將情急拼命的吐蕃騎軍一口吃盡,雙方加起來兩萬余人馬便在戰(zhàn)場后側(cè)廝殺成了一團。 “混帳,殺光他們!” 被亂軍這么一沖,縱使李顯武藝絕倫,卻也無法在短時間里殺出重圍,而此時,噶爾?欽陵早已不知逃到哪去了,李顯氣急之下,自是再不容情,率部痛擊這幫膽敢負隅頑抗的吐蕃騎軍。 拼命是需要底氣的,盡管這撥吐蕃騎兵已是在玩命了,可在強大的河西鐵騎面前,無論是個人戰(zhàn)力還是總體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都毋庸置疑地差了不老少,加之兵力又僅僅只有唐軍的四分之一不到,哪怕河西鐵騎因長途馳援而來之故,體力與馬力都不在巔峰狀態(tài),卻也不是吐蕃軍可以相提并論的,雙方的纏殺并沒有進行多久,吐蕃騎軍便已是被殺得個七零八落,除了千余見機得快的逃了之外,余者盡皆橫死當場。 “突擊,殺光賊子!” 沒能當場拿住噶爾?欽陵,李顯已是火大至極,一經(jīng)擊潰攔路的吐蕃騎軍,毫不停留地便率部沖進了中央戰(zhàn)場,與李謹行所部大軍前后夾擊敵中路騎兵集團,只一沖,便將吐蕃中路徹底撕成了碎片,而后兩大撥唐軍騎兵合成一股,橫掃向右翼,兜了個圈子之后,再次橫掃敵軍左翼,只一個穿刺,吐蕃大軍已是徹底潰不成軍,人馬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大敗已成定局,再無一絲挽回之可能! “各部分散追擊,不降則殺!” 率部在戰(zhàn)場上完成了一個縱橫來回的沖殺之后,李顯并未再親自出手去剿殺那些已潰敗而逃的亂兵,只是簡單地下達了個追擊令,便即率領(lǐng)著親衛(wèi)隊策馬沖上了戰(zhàn)場外緣的一處小高地,默默地觀察著各部對吐蕃殘軍的追擊——此舉并非李顯殘忍好殺,而是因著李顯很清楚草原游牧部族的作戰(zhàn)習慣,那便是一旦戰(zhàn)敗,便即四散而逃,可過上沒多久,只消賊酋不死,一個召集令下去,逃回各部族的士卒又能很快地聚集成軍,隨時可能給深入敵境作戰(zhàn)的唐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為除后患,哪怕是將這十數(shù)萬潰軍盡皆殺光,李顯也斷然不會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可言。 李顯這道死命令一下,吐蕃潰軍可就慘了——這十幾萬吐蕃軍中真正的吐蕃人其實只有七萬不到罷了,余下的盡皆是噶爾?欽陵從吐谷渾各大部族抽調(diào)來的雜兵,本身戰(zhàn)斗力就一般得很,只能打打順風仗,一旦戰(zhàn)敗,那一準是逃得飛快,在他們習慣性的作戰(zhàn)思維中,一方只要敗了,另一方很少作出趕盡殺絕的舉措,在李顯之前的大唐幾番對吐谷渾用兵,也大體上是打打擊潰戰(zhàn),一旦勝了,也就算了了事兒,可這一回李顯卻是手辣得很,壓根兒就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潰兵,被如狼似虎的唐軍騎軍這么一通尾追狂殺下來,真不知得有多少潰軍冤死在刀鋒之下。 此際,無論是長途奔襲而來的河西唐軍還是久戰(zhàn)之后的安西唐軍,都已是體力透支之軀了,可在大勝的興奮感支撐下,精氣神卻是足得很,追殺起吐蕃潰軍來,當真是暢快淋漓,往往一小隊騎兵便能追殺得吐蕃數(shù)千人的潰兵集群雞飛狗跳,茫茫戈壁灘上到處都是唐軍將士們奮勇追殺殘寇的身影,更有不少機靈的將領(lǐng)一邊追殺著亂兵,一邊四下里找尋著噶爾?欽陵的身影,都想著將生擒吐蕃大相的赫赫戰(zhàn)功撈到自家手中,哪怕是高偘、林成斌等高級將領(lǐng),到了此時,心里頭也同樣轉(zhuǎn)著這個念頭,只是要想從漫山遍野亂跑的吐蕃潰軍中找到噶爾?欽陵的蹤跡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得需要后世買彩票中大獎的手氣才成。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行,運氣這東西實在是個不怎么好說的事兒,高偘等諸將都是機靈人,追殺之際不忘找尋,可找來找去也沒能有所發(fā)現(xiàn),倒是生性淳樸的安西軍大將黃西重沒那么多的心機,只顧著一路狂追猛打,率著一千余騎軍遠遠地將諸將率在了身后,無巧不巧地撞見了正試圖收攏殘部的噶爾?欽陵,這可把黃西重給高興壞了,也不管噶爾?欽陵身邊已然聚集起了不下三千的潰兵,嘶吼了一聲便率部直撲了過去…… 第五百六十章風卷殘云(二) “欽陵小兒,哪里逃,留下頭來!” 黃西重雖位列右衛(wèi)將軍之高位,可在大唐蕓蕓諸將中,卻無甚顯赫之名聲,出身也很一般,并非是權(quán)勛之后,論其根底,也不過就是蘇定方的親兵隊長出身罷了,實在無甚顯赫可言,至于武藝么,雖也算是不錯,可在名將薈萃的大唐軍中,卻不免顯得普通了些,其之所以能晉升為將軍,靠的就只有一條,那便是勤勉,執(zhí)行起上命來,從不打一絲的折扣,乃安西唐軍中有名的“老黃?!?,此番奉命追擊殘敵也是如此,心里頭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生擒早已不知去向的噶爾?欽陵,然則老天要送來此等大禮,黃西重自是沒有拒絕的理兒,大喜過望之下,狂呼了一聲,率部便徑直沖殺了過去。 “不要慌,賊子人不多,上,殺……” 噶爾?欽陵逃出了戰(zhàn)場之后,卻也沒走得太遠,本想著收拾些殘部,也好整軍再戰(zhàn),可沒想到唐軍勝都勝了,居然不依不饒地追殺個不休,這一見黃西重氣勢洶洶地率部殺來,心頭不禁有些子火起,欺負黃西重兵少,這便打算給黃西重一個教訓(xùn),卻沒想到話都尚未說完,早已被唐軍打得膽寒的潰軍們已是逃走了大半,剩下的不過四百余,而就是這剩下的四百余騎也盡皆滿臉子惶恐之色,顯然不太像是有膽子與唐軍再戰(zhàn)的樣子,一見及此,噶爾?欽陵的的話自也就說不下去了,心里頭苦得跟吃了黃連一般,心喪若死之下,連逃都不想再逃了,只是面若死灰地望著狂沖過來的黃西重所部。 “唐賊休要猖狂,某來會爾!” 就在噶爾?欽陵愣愣等死之際,卻聽一聲大吼中,一飚騎軍從斜刺里沖殺了出來,高速攔向了奔馳中的黃西重所部,打頭一員白袍小將赫然竟是先前去劫安西軍大營的噶爾?引弓——安西軍主力已盡皆出戰(zhàn),營中本就只有些老弱病殘在,自不可能是噶爾?引弓的對手,被一沖便垮,噶爾?引弓也就極之順利地完成了縱火燒唐軍大營的任務(wù),可惜李顯所部來得太快,這把火算是白放了,待得噶爾?引弓想要率部回援其父之際,吐蕃軍卻已是敗得個徹底了,噶爾?引弓兵少,自不敢去捋唐軍的虎須,只能是無奈地向天峻山方向撤退,剛巧遇上黃西重率部追殺其父,自是分外憤怒,怒吼著便揮軍從旁向黃西重沖殺了過去。 “小賊,找死!” 眼瞅著一件大功已將到手,卻被人從旁插了一腳,黃西重心中的憤怒自也就可想而知了的,手中的長馬槊一擺,怒吼了一聲,一槍便挑向了沖將過來的噶爾?引弓。 “開!” 噶爾?引弓年歲不大,可武藝卻是不差,雖尚不及其父,卻也相當之了得,比起黃西重來,自是要高出一截,面對著黃西重突刺而來的長馬槊,也沒見噶爾?引弓如何作勢,只是斷喝了一嗓子,將手中的馬槊一擺,已是準確無比地從側(cè)面敲中的黃西重的槍柄,但聽“咔嚓”一聲悶響,黃西重只覺得手臂一麻,原本筆直刺出的馬槊竟被蕩得止不住地向邊上擺了出,若不是他及時加了把勁,這槍怕都已是被震飛了開去。 “撤,快撤!” 不等黃西重回過神來,卻見噶爾?引弓連出數(shù)槍,直殺得黃西重汗流浹背,左擋右支地招架了幾個回合之后,已是明顯不敵對手,再一看一眾手下在吐蕃數(shù)千兵馬的對抗中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自是不敢再戰(zhàn),虛晃了一槍,撥馬便向后竄了回去。 “全軍止步,不得追擊!” 雖是幾招殺敗了黃西重,可噶爾?引弓卻沒得意到忘形的地步,嘶吼著止住了正欲反過來追殺唐軍的部眾,策馬行到了其父身前,一抱拳,滿面愧疚地開口道:“父親,孩兒來遲一步,讓父親受驚了,唐賊雖去,不久必返,此地不宜久留,還請父親早定行止。” “唉……,走罷,回伏俟城?!?/br> 精心籌劃了多時的一場大會戰(zhàn)就這么敗了,敗得如此之徹底,噶爾?欽陵心中的苦澀實在是太沉重了些,心氣已喪之下,卻也不想再多言,只是長嘆了一聲,撥馬便領(lǐng)著殘部向伏牛川方向沖了去…… “殿下,末將無能,未能拿住欽陵老賊,末將該死,請殿下責罰,末將……” 天已將黑,四散追擊的各部唐軍紛紛撤回,其余大將都是報喜,不是生擒了多少的戰(zhàn)俘,便是砍下了多少的首級,唯有黃西重倒霉,好不容易遇到了噶爾?欽陵這條大魚,卻愣是沒能抓住,心中自是不免又慚又愧,奈何戰(zhàn)果卻不能不報,生生被憋得個面紅耳赤不已。 “哼,廢物!要爾何用?你這廝……” 李謹行一聲大戰(zhàn)無數(shù),卻從未有過敗績,然則此番卻險些大敗一場,心中的火氣自是小不到哪去,這一聽黃西重居然放跑了噶爾?欽陵,自是惱火得夠嗆,不待李顯發(fā)話,他已是從旁咒罵了一嗓子。 “罷了,就讓那廝再多活幾日好了,黃將軍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罷?!?/br> 沒能盡得全功,李顯的心里頭同樣也不是很痛快,不過么,這等遷怒于手下的事兒,李顯可是做不出來的,這便一揮手,止住了李謹行的怒叱,示意黃西重自行退下不提。 “殿下,都怪末將御下無方,實是慚愧。” 李顯可以不計較,可李謹行卻是不敢不告罪,畢竟敗事的是他李謹行的部下。 “李將軍不必如此,今日一戰(zhàn)后,那欽陵老兒已是無能為矣,只消牢牢把住烏海城,此賊不過是秋后的螞蚱罷了,卻也蹦跶不了幾時,而今戰(zhàn)事既畢,烏海城卻恐有險,為防有失,還請李將軍多多辛勞些,及早兵進烏海城,唔,河西步軍明日一早必可抵達布哈河口,孤從其中撥一萬人與將軍,務(wù)必在兩日內(nèi)趕到,以確保烏海無虞,孤自率軍去攻伏俟城,如此可成?” 李顯向來不是斤斤計較之輩,先前心中雖有些不痛快,可轉(zhuǎn)瞬間便已消散了個干凈,也不想在此事上再多費唇舌,這便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末將遵命!” 此番大戰(zhàn)下來,唐軍雖是大勝,擊殺兩萬五千余,生擒六萬出頭,幾乎將吐蕃軍滅去了一半還多,可自身的傷亡也不小,河西騎軍還好些,也就是千余人的傷亡,可苦戰(zhàn)良久的安西軍卻是沒那么幸運了,足足有近五千人戰(zhàn)死,受傷者更是倍之,而今尚有戰(zhàn)力的不過一萬五千不到罷了,好在戰(zhàn)馬倒是繳獲了無數(shù),代步的工具卻是不缺,李謹行略一盤算之后,覺得問題不大,自也就干脆利落地應(yīng)承了下來。 “那好,將軍且去安排罷,孤這就去傷兵營轉(zhuǎn)轉(zhuǎn)?!?/br> 事情既已交代完畢,李顯也就沒再多廢話,在其看來,有李謹行這員老將出馬,烏海城想來是無甚大礙了的,卻是不知此時的烏海城已是處在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幾乎就在李顯大軍殺到天峻山之際,烏海城下也沖來了兩萬余吐蕃援軍,沖在最前頭的便是奉了噶爾?欽陵密令回國調(diào)兵的杰松——杰松的任務(wù)本是回朝調(diào)集噶爾一族的力量,以便在朝議上爭取盡可能多的援兵,奈何如今在朝中當政的是赫茨贊這個噶爾?欽陵的死敵,噶爾家族雖勢力不小,可赫茨贊一方的勢力也同樣不小,雙方激辯多場,卻始終無法取得妥協(xié),調(diào)兵增援一事就這么無限期地擱置了下去,杰松見情形不對,只能暗自將噶爾一族在國中的最后力量盡皆調(diào)了出來,與噶爾?欽陵的堂兄噶爾?穆錯侖率族中精兵兩萬四千余緊急馳援烏海城,以保住吐蕃軍的退路不失。 杰松的想法不可謂不好,行動也甚是果決,可沒想到急趕慢趕了十數(shù)日,最終卻還是遲了一步,于半道上得敗兵言明烏海已失的消息之后,杰松心急如焚,不顧己方大軍長途跋涉之后,已是疲憊之軍,瘋狂地一路急沖到了烏海城下,連大氣都顧不上喘,便即喝令全軍趕制云梯,打算一鼓作氣地拿回烏海城。 “將軍,快看,吐蕃賊子要攻城了!” 烏海城雖不算大,可好歹也有著四、五里方圓,哪怕王秉一經(jīng)得報便即率部一路向西城急趕,可待得到了西城,吐蕃軍已是搶先到了,好在吐蕃軍沒有攻城器具,并未直接發(fā)動攻擊,這才讓早一步趕到的劉雙順所部騎軍有了布防的時間,當然了,騎軍本就不適合守城,劉雙順所部的所謂布防其實也就只是簡簡單單地列陣城頭罷了,這一見王秉趕到,暗自松了口氣之余,也不敢忘了趕緊將軍情稟明。 “嗯?!?/br> 王秉心正急,自無心去聽劉雙順多言,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疾步搶到城碟處,探頭往下一看,入眼便見無數(shù)吐蕃官兵正忙著伐木造梯,心立馬便抽緊了起來…… 第五百六十一章風卷殘云(三) 王秉本身是騎將出身,于騎戰(zhàn)之道自是熟稔至極,可對于守城之戰(zhàn)么,水平也就是一般般而已,倘若來敵全是不擅攻城的騎軍,哪怕數(shù)量再多上一些,王秉也不會放在心上,可眼下這撥正在城下忙碌著的吐蕃軍中至少有一半人馬是步軍,而且武備比起尋常吐蕃步軍來說,要強了不止一籌,就城中這不到四千的兵力,光靠死守的話,要想守住城池顯然不太可能,城破乃是必然之事,區(qū)別只在于能守住幾天罷了。 幾天?一天還是兩天?王秉心里頭一點底都沒有,再者,就算是勉強守上一、兩日,能否等得到援軍也是個未知數(shù),概因王秉心里頭已是認定安西軍主力此際只怕已中了噶爾?欽陵的埋伏,自保恐都困難,又怎能奢望李謹行那頭能派出增援部隊來,唯一的指望只能是李顯所部的河西大軍,偏生這會兒王秉又無法確保能聯(lián)系得到河西軍,盡管他攻下城池之后,便已及時派出了十數(shù)名報馬向鄯州、天峻山方向搜索,試圖聯(lián)系上河西軍主力,只是能否如愿王秉實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奈何就目前的情形而論,無論是守還是撤都須得趕緊下個決斷才是,只是這個決斷顯然并不好下,王秉臉色變幻不定地沉默了好一陣子,也未能下定決心。 “將軍?!?/br> 就在王秉沉吟不語之際,身上綁著厚厚繃帶的萬良才由一名親衛(wèi)扶持著,一瘸一拐地上了城頭,氣喘吁吁地喚了一聲,登時便將王秉從遐思里驚醒了過來。 “啟寧(萬良才的字),你怎么來了?傷不要緊罷?” 王秉霍然回頭,見來者是萬良才,忙一閃身,搶上了前去,伸手扶了其一把,溫和地籍慰了一句道。 “將軍不必擔心,末將這身子骨硬朗,扛得住,嘿嘿,賊子竟敢來攻城,末將手正癢著呢,剛好過過癮!” 萬良才生性好勇斗狠,素來是聞戰(zhàn)則喜,自是不愿在傷兵營里呆著,此際見王秉如此說法,立馬一拍胸脯,煞是豪邁地回答道。 “唔……,也罷,啟寧老弟素擅守城之道,此番守城便由啟寧老弟專責,便是本將也聽老弟調(diào)遣,終歸不能讓賊子得了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