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叁章

    第二日，山崎的臉色很難看，他拉著桑娜匆匆離開了公館，在清晨中回到了屬于他的住所。

    這里離公館很近，稍微再往下一點就是訓(xùn)練場，是棟視野不錯的兩層小樓。他把桑娜推了進(jìn)去，然后嘭得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把你那套勾人的衣服丟了，換上這套。”山崎手法粗暴的撕裂了桑娜的小禮服，扯下了她身上的內(nèi)衣，把另外一件墨綠色的連體工裝服丟到在了她身上，命令道。

    少女就這么赤裸著站在他面前，抱著自己的新衣服，沒法全部遮住而露出來的身體在山崎眼里白的刺眼，他的臉色越來越沉。

    桑娜沒有猶豫就套上了衣服，把拉鏈拉到了最上面，有些硬的布料擦著私處，她有些難受，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山崎逼近把她抵在墻上，捏著她的乳尖，氣壓很低的說到：“待會站在我身后，別想被別人看見你這幅樣子?！?/br>
    桑娜點點頭，她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起伏。

    男人身上還是昨天那套正裝，他抱著桑娜睡了一晚上什么都沒做，但是一睜眼，就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甚至連微笑都從臉上消失了，活像是一只忘了偽裝的臭蟲。

    他嘴里嘟囔著什么，瞪著桑娜的眼睛隱約還帶著昨天的瘋狂。

    “蕩婦?！鄙狡槭悄敲凑f的。

    桑娜并沒有放在心上，每次山崎在從虛假的“瞳”身上找到了安慰之后，他又會在她身上發(fā)泄對“瞳”的怨恨。

    ——瞳到底是個什么女人。

    桑娜會好奇，但她也并沒有探尋的意思，她對山崎究竟是如何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沒有興趣，甚至抗拒了解他。

    ——誰會去了解這樣的男人？

    暴躁的山崎丟下桑娜一個人呆在客廳，去了二樓，再下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正常了許多。重新梳洗過后的面容讓他看上去又相貌英俊了，加上身著玄黑色的軍裝，踩著高到小腿的軍靴，男人整個人像一把利刃，和校園里完全是兩個人。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桑娜，提不起什么興趣的說到：“走吧?！?/br>
    推開門，外面是塵土飛揚的沙地，來來去去的人讓他們腳下都浮起了一層灰，今天是訓(xùn)練營開始的第一天，大家的精力都充沛極了。

    桑娜邁著腿，快步的跟在山崎后面，男人的背挺得筆直，走起路來也大步流星，對方并沒有考慮到她的意思，她更不想讓山崎留意到她皺起的眉頭。

    布料磨得她有點難受，但更多的是一種對山崎企圖將羞憤感施壓給她的不快。

    ——她并沒有因為自己被迫遭遇這些事而感到羞恥，反而更多是對對方的憤怒和對自己弱小的不甘。

    山崎腰帶上有槍，銀白、銀色、還有純黑色，大小和花紋都各有區(qū)別。帶著漂亮鏤空雕刻，像是裝飾品但卻能將人殺死。

    ——她想要。

    山崎的步子很快，兩人很快走到了集訓(xùn)場。這里的已經(jīng)有穿著軍裝的人等在那里了，他們是不同學(xué)校派來的老師，并且無一例外都擁有貴族身份和軍隊頭銜。山崎在他們中間顯得瘦削筆挺且分外年輕。

    哨聲響起，一名拿著棋子的中等個子青年出現(xiàn)在了眾教官面前，他聲音洪亮的喊道：“報告！所有小隊都已經(jīng)到齊，接下來，每隊的聯(lián)絡(luò)員兼隊長的新兵會在各位軍長面前報道報數(shù)。接下來兩個月的時間，還請多指教！”

    桑娜這才注意到桑集訓(xùn)場上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學(xué)生們穿著灰綠色營服，整齊得列隊在場上，他們的面容在初升的太陽下充滿了蓬勃生命力。

    隨著年輕的副官大聲說完，他退到一旁，手上的旗幟一揮，每個隊列都有人離隊走了過來。

    十幾名教官面前，一一對上了一名站的筆直的學(xué)生，他們立正，敬禮，介紹著自己的小隊編號。

    “13  隊，喀耶萬，請多指教?！?/br>
    桑娜看著眼前的藍(lán)發(fā)少年，朝山崎身后站了站。而喀耶萬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在和山崎握完手之后就回去了。

    桑娜松了口氣。

    像模像樣的夏利營第一件任務(wù)就是破冰協(xié)作。運送指定的“軍資”從不同路線趕到海岸再折返，兩日一夜，在不使用機械代步的情況下，每一個小組都需要走完全程，并且確保護(hù)送的軍資平安無事。

    任務(wù)注意事項宣讀完畢，別的助手都跟著他們的教官出發(fā)了，山崎卻順手把桑娜推給了運物資的車隊。由于山崎扭頭就走的樣子看上去并不想向她解釋，看了一眼幾乎看不到頭的森林的桑娜老實得上了車，她抱著雙腿，和一筐筐土豆一起，顛簸了一路，被提前運送到了海邊。

    夏日的海，低垂到天際的云，還有被陽光照到呈現(xiàn)白金的海灘，從還沒停車點開始，她就開始忍不住一看又看。

    上次從空中看到的海，寶藍(lán)色海水像是一只碩大到?jīng)]有邊際的怪物的表皮，它假裝無波無瀾，實則一直張著幽深到泛黑的深淵巨口，凝視著每一個望向它的人，桑娜還記那種被深海盯上的恐懼感，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墜落進(jìn)去，粉身碎骨，然后消散在廣闊的海水里，什么都不會留下。

    但面前的海，竟然是這樣的寧靜。

    帶著咸味的夏風(fēng)，掠過海面，撲在了桑娜的臉上，她伸出手，仿佛抓到了什么。

    車隊到了目的地。桑娜發(fā)現(xiàn)她在忙碌的人們眼里都不如一筐還沒搬走的土豆惹眼，而且這里沒有山崎，也沒有同學(xué)，她竟然第一次感到了暑假的美好。

    原本是穿著鞋的“逃亡之旅”，但趁機偷偷鉆進(jìn)來沙子，讓桑娜還是把鞋子脫了，丟在一邊。每次都要陷下去一些的沙地讓她感覺很神奇，偶爾腳下踩到了什么硬東西，挪開已經(jīng)沾滿沙粒的腳丫，就能看到各類貝殼。

    貝殼的顏色很多，但大部分是和她的頭發(fā)差不多是的白色，它們或完整或殘缺，但都安安靜靜得躺著。

    就在她太過在意腳下的時候，一個浪偷偷地拍在她的腳上，白沫留在了她的指尖，而透明的海水已經(jīng)溜走，她抬起走，發(fā)現(xiàn)海就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呼吸著。

    唰。

    唰。

    消失在這呼吸聲中的夏日里的悶熱，海浪的觸感讓她忘記了山崎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時的溫度，無時無刻都停留在腦子里的可怕想法也被不知吹向何方的海風(fēng)帶走了。

    ——想要和這里融為一體。

    桑娜撈起了一把海水，喝了下去。

    舌尖苦澀的味道讓她皺起了眉頭，突然后面有人咯咯笑了。

    “好奇怪，哩為什么要喝海水。”

    桑娜扭過頭，她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女人，她的口音和胳膊上的袖章，應(yīng)該是一個夏利營雇傭的當(dāng)?shù)鼐用瘛?/br>
    對方看桑娜看向了自己，皺了皺有點rourou的鼻子，抬手擋在眼前，有些夸張的說到：“這位學(xué)生哩好白啊?！?/br>
    女人突出的胸脯撐起了白色的打底衫，火紅色的頭發(fā)像是就像她的身材一樣火熱。

    桑娜因為太久沒有和山崎以外的人說過話，遇到突如其來的搭訕，她只能點了點頭作為回應(yīng)，垂身體兩側(cè)的手還在滴落著水。整個人看上去有點拘謹(jǐn)，但更多的是一種青澀的害羞感。

    女人露出一排白牙，口氣很是自來熟：“難道說小妹你聽不懂唔里這邊的口音么?！?/br>
    桑娜搖搖頭：“我聽得懂?！?/br>
    這一句打破了女人本來就很薄的界限感，她親密的拉起桑娜，讓她過來搭把手。

    大概是把桑娜當(dāng)成了來打暑假工的學(xué)生。

    ——暑假打工會是什么樣的呢？

    桑娜好奇了。

    等她被拉到一處已經(jīng)搭好簡易棚子時，她看到的是一群或胖或瘦，或老或幼的女人們，正在熱火朝天做飯的樣子。

    “?。∧沁叺睦苯肥且瓦@些rou放在一起弄成串的！”

    “誰把唔的刀拿走了？唔的刀！”

    “土豆上的泥要好好洗干凈！不要再聊那群臭小子了！姑娘們。”

    呆立住的桑娜被從頭套上了一個圍裙，她低頭看到了圍裙上的繡著的小貝殼，然后就被紅發(fā)女人按倒，坐在了一張小凳子上。

    面前是幾乎和她坐下來差不多高的土豆堆，而她手上剛被塞進(jìn)了一個鐵絲球。

    “好好洗！哩們教教她?！迸艘贿吪呐纳Ｄ鹊募绨颍贿叧車汉鹊?。

    桑娜發(fā)現(xiàn)這里圍著不少年輕女孩，而她們的共同點就是身邊都有那么一堆土豆，她學(xué)著別人隨便拿起一個，用鋼絲球蹭了一下，結(jié)果旁邊的女孩就笑了起來：“哩要拿水先沾一下。”

    說著就握著桑娜的手，朝水盆里就按了進(jìn)去。

    女孩濕潤帶著溫度的手、被夏日曬得有些溫?zé)岬乃?，甚至連手里裹著泥巴的土豆，都那么的奇妙，桑娜眼睛有點閃爍。

    “看?！?/br>
    有些發(fā)白的土豆被握在手里，女孩笑著點點頭：“不需要完全洗掉它們的皮，蒸還是烤，皮都能吃?！?/br>
    桑娜點點頭，謝過對方就開始了自己莫名得到的暑假工作。這個工作很簡單，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她一遍聽著旁女孩們聊天，一邊很認(rèn)真的洗刷著每一個土豆，心情和單獨在海邊完全不同，但她一點也不討厭。

    “你們知道么？這次夏利營來的都是諾曼頓軍校的學(xué)生！”

    大部分女孩都尖叫了起來，但明顯也有人不太清楚，那個沒有什么口音的女孩有些驕傲的抬頭和她們說到：“這是全國最好的軍校，你們沒參加昨天晚上的晚宴，我推餐車走在他們中間的時候，天啊，他們一個個可帥了?！?/br>
    說著所有女孩都期待了起來，她們開始詢問彼此最喜歡的類型，然后像那個唯一參加過的女孩詢問是否有這樣的男生。

    這些海濱的女孩們和學(xué)校里永遠(yuǎn)穿著整齊精致的女生們很不一樣，前者大膽開放，在大家面前分享自己和男友的情事也很坦蕩，而后者即使她們完全不和桑娜往來，她也能發(fā)現(xiàn)她們的克制，但即使是這樣，每次到了什么節(jié)日，學(xué)校里會叮當(dāng)作響的愛情幸運物，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

    ——真好。

    ——沒有被扭曲的青春，真好。

    桑娜就那么低著頭，繼續(xù)洗著自己的土豆。

    原本小山一樣的土豆消失了，她看著自己洗到發(fā)紅的手還有旁邊一壘的成果，絲毫不覺得手這樣很難看。

    “給?！卑阉齺G在這里就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的紅發(fā)女人再次出現(xiàn)了，她拋給了桑娜一個白色的小球。

    差點就沒接住的桑娜撅了撅嘴，卻被對方捕捉到了這樣的表情而哈哈笑了起來。

    ——有什么好笑的？

    桑娜瞥了對方一眼。

    “哩好可愛?！迸顺铝送律囝^，接著告訴她這是當(dāng)?shù)氐狞c心，里頭包著果汁。

    桑娜好奇的看著自己手上其貌不揚的點心，剛想要好奇的送入口中，就聽到了一聲軍哨。

    鳥群被驚起，從林子里飛了起來，火紅色天際下，是一群穿著整齊制服的男人們歡呼著從森林里走了出來的畫面。

    這引起了還未散去的女孩們尖叫了起來，對于她們說來，這群人可能意味著一次夏日里的美好邂逅。但對于桑娜來說，這是她暑假戛然而止的信號。

    ——明天還是暑假就好了。

    桑娜咬破了點心軟糯的皮，里面甜甜的汁水流進(jìn)嘴里，但她也嘗不出什么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