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是的。日志除了第一頁,后面皆是空白頁面,滲入的泥水被洗去后,雖然頁面仍很臟,但一個字都沒有。我原先懷疑,是不是日志泡得太久,或者阿修倒的化學(xué)藥劑用錯了,以致將字跡全洗去了。阿修卻否認(rèn),那完全不可能,因為第一頁的字跡還在,沒有一點兒褪色,這證明他用的方法是正確的,問題出在日志身上。 我心想,那么說來,舟橋部隊的打撈日志是一本無字天書?只記載了一頁的日志一文不值,為什么有人要去渡場把它挖出來?虧得我以為撿到了寶,處處護(hù)著它,到頭來日志竟是一本垃圾。唐紫月看我非常失望,想要說點安慰的話,礙于阿修在場,她就沒有多作聲。 就這樣,我們謝過了阿修,兩人就一起離開了實驗樓,失望地在雨中漫步著。唐紫月和我想得一樣,都認(rèn)為日志翻開后能揭開大謎團(tuán),誰知道前人太懶惰了,日志寫了一頁就沒下文了。走在路上,我順道把有人搶走醫(yī)學(xué)檢驗報告單的事講給唐紫月聽,她也迷惑不解,不曉得老圖書館的閣樓為何會藏著那種東西。 “不好意思,浪費你一晚上的時間,日志、報告單這些事都沒有找到答案?!本驮谖覀円叩綄W(xué)校后門時,唐紫月抱歉地說。 “你太見外了,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蔽也幌胱屘谱显掠行睦碡?fù)擔(dān),于是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又把顧瑩瑩和傘的事說出來,并托唐紫月查一查,顧瑩瑩的學(xué)號屬于哪個系哪個班的。 “這事很簡單,我明天查到了就告訴你,可你確定那是唐二爺?shù)膫銌幔俊碧谱显聠栁摇?/br> “我還不至于老眼昏花,肯定沒看走眼。你查到了,先別去驚動她,等我一起問,我怕會嚇跑了那學(xué)生?!蔽疑塘康?。 “你知道嗎?偵探小說女王阿加莎的成名作《羅杰疑案》有句話——偵探從來不認(rèn)識任何人,不管他是誰。對偵探來說,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都有可能是懷疑的對象。”唐紫月忽然掉轉(zhuǎn)了話頭。 “你那么喜歡看小說?”我呆呆地問。 “我meimei喜歡看阿加莎的小說,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其實,那句話蠻有道理的,你想想看,能做出這么多怪事,那個人必須熟悉你、我、渡場,以及別的事。會不會……那個人就在我們身邊?”唐紫月問我。 “說是這么說,可渡場就只有幾個人,彼此又沒有天大的仇恨,不至于這么整我們。除非,唐二爺沒死,這都是他在捉弄我們。問題是,唐二爺?shù)倪z體火化了,我親眼看見的。”我答道。 唐紫月琢磨,現(xiàn)在討論不出結(jié)果,只好說:“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天黑路滑,你自己小心?!?/br> “好的,有事我們再聯(lián)絡(luò)?!?/br> 唐紫月跟我揮別后,轉(zhuǎn)身回到學(xué)校里,電力到現(xiàn)在也沒恢復(fù)。我長嘆一聲,學(xué)校的電力和渡場的是連在一起的,這邊停電了,渡場肯定也沒電了。我一邊抱著未干的日志,一邊打著傘,走了長長的一段路,濺了一身泥水才回到渡場的院子里?,F(xiàn)在停電了,大家都睡在屋子里,電力設(shè)施的搶修與我們無關(guān),除了睡大覺,別的忙都幫不上。 剛回到房間里,我的手機(jī)就不斷地提示要立即充電。我嫌那提示音很煩人,索性關(guān)機(jī),把它扔到桌子上。桌子上有白蠟燭和打火機(jī),我摸了摸,點亮了后,視線就落在骨灰罐上。 “唉!唐二爺啊唐二爺,你要是真能顯靈,拜托給我一點提示嘛,不要老裝鬼來嚇唬我!”我心里直嘆,怎料,奇跡真的出現(xiàn)了。 “我的手……奇怪!日志不是空白嗎?為什么我的手會有這些顏色?”我驚訝地盯著雙手,不知什么時候手掌染了許多顏色,就像摸了混合多色的油漆一樣。緊接著,我急忙翻了翻那些紙張,它們依舊是空白的,色彩是從日志的封皮溢出來的。那封皮堅硬結(jié)實,泡在玻璃缸那么久,到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軟。 我見狀就激動起來,翻出抽屜里的水果刀,立馬小心翼翼地劃開封皮。在包裝紙與硬板中,那里面有一張紙,紙張被紅、黃、藍(lán)、青、紫、黑等顏色染透了,已經(jīng)瞧不出原來的模樣,更看不到紙上有沒有字。面對彩色怪紙,我不確定它是不是舟橋部隊故意藏起來的東西,可除了它,日志沒有特別之處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振作起來,想要馬上給唐紫月打個電話,這時才想起電話快沒電了。再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唐紫月估計睡下了。我忍住了沖動,把彩色怪紙藏好后,洗干凈手和臉就躺到床上,逼自己快點入睡。可雷聲不斷,我每每要睡著時,總被那道巨響驚醒。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被一道天雷吵醒,雙眼迷糊地微張了一些,然后想要再閉上,可忽然嚇出一身冷汗,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霎時間,我睡意全無,因為剛才雷電劈亮夜空時,窗戶也亮了,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窗外。透過那薄薄的窗簾,我恍惚中看到了唐二爺,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睡在床上的我。我打了個冷戰(zhàn),急忙爬起來想開燈,卻想起電力還沒恢復(fù),蠟燭也吹滅了。我強作鎮(zhèn)定,鬼沒什么可怕的,如果唐二爺真的回來了,那再好不過了,我可以直接問他本人,這些怪事都是怎么回事。遺憾的是,我打開門一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唯有雨滴不斷地打落在屋檐下,撞擊出一朵朵水花。 我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心說可能那是夢,不如繼續(xù)睡大覺去,可剛要關(guān)上門,一陣寒意又襲遍全身!這……不是幻覺! 在屋檐下,粗糙的水泥地板出現(xiàn)了幾排腳印,和我那天在唐二爺房間見過的一模一樣。第一排有一個,第二排有兩個,第三排有一個,第四排有兩個……就像是走過去的人有三只腳。我驚魂稍定,趕忙從房間里拿出手電,在雨夜里晃了晃,渡場里的人都在睡覺,并沒有人走出來。 屋檐下的地板外沿都濕了,那腳印挨著里面走了幾步,轉(zhuǎn)了個彎就拐到外面去了。我拿出雨傘,打著手電,想都沒想就要追上去。之前,唐二爺房間的腳印干得太快了,我曾以為那是幻覺,可這一次腳印除了在地板上,連草地上也有。草地軟如面團(tuán),一腳踩上去,壓出的印子不會很快消去。 “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子這次跟定你了,不找出來,永遠(yuǎn)睡不著安穩(wěn)覺。” 我下定決心,悄悄地關(guān)上門就追進(jìn)雨中,哪里顧得上現(xiàn)在是不是凌晨,夜里的渡場有多恐怖。跟了沒多久,我好幾次差點跟丟了,因為草地上有積水,腳印時有時無。兜了幾個圈,我跟著腳印穿過了一叢又一叢的野草,全身都被雨珠打濕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來到渡場的廢棄小樓前了。 這棟小樓讓人心驚膽戰(zhàn),白天看著就鬼氣繚繞了,到了晚上更別提它多嚇人了。為了不嚇跑留下腳印的人,我早早地關(guān)掉了手電,本來想要進(jìn)去看一看,可里面忽然傳出了爭吵聲。緊接著,樓里隱約地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此刻正朝外面走來,好像我被發(fā)現(xiàn)了。情急之下,我收起了雨傘,后退幾步就躲在外面的草叢里。 呼!呼!呼! 夜里的江風(fēng)急勁生猛,雨點從天刮下,打到人的臉上,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我滿臉雨水,抹了一把就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不是我怕鬼,或者怕被人撞上,而是想看看誰在廢棄小樓里吵架,不想太早驚動他們。等了片刻,小樓里沖出來一個人,由于沒有光線,我看不清楚,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你小聲一點兒!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就完了!快進(jìn)去!” 那個人丟下一句話,又縮回廢棄小樓里,我卻連連乍舌,雖然人沒看清楚,但那聲音百分百聽得出是誰——那是胡嘉桁的聲音!都這么晚了,胡隊長怎么在廢棄小樓里,肯定是見不得人的臟事!這個發(fā)現(xiàn)令我無比震驚,也不知所措,并琢磨著要不要現(xiàn)在沖進(jìn)去,抓他一個現(xiàn)行?猶豫了一會兒,我覺得這樣不妥,畢竟夜里到廢棄小樓不算犯法,上個月我和岳鳴飛也來過,還把一些東西藏在小樓里面。 問題是,誰跟胡隊長在樓里面,和他吵架的人是誰?是不是渡場里面的人? 我被雨淋得渾身冰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幸虧雨勢仍猛,蓋住了那個聲音。等了又等,胡隊長還是沒出來,我漸漸地沒耐心了,便從草堆里站起來,一步步地走向廢棄小樓。這時,我的手電已經(jīng)打不亮了,手機(jī)也沒帶,什么照明工具都沒有了。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太多的疑問堆積在心頭,這次好不容易逮住胡隊長,一定要掰開他的嘴。 小樓里又潮又悶,我一走進(jìn)來就伸手不見五指,迫不得已就甩了甩手電,希望它能重新亮起來。這只手電是地攤貨,遇雨后壞了,但我甩了幾下,它重新亮了起來,只不過會不停地閃爍,像是電快用完了一樣。我暗罵一聲,手電兄弟,你故意整我呢,在這種鬼地方閃來閃去的,你以為在拍鬼片? 這一晚,怪事一籮筐,等我找遍了廢棄小樓,樓上樓下都搜過了,居然沒有胡隊長的影子了,另外一個人也消失了。我寒毛直豎,胡隊長去哪兒了?剛才我一直守在草叢里,沒有人離開過這棟樓,除非他們從后面翻墻溜出去了,可這有必要嗎?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出來。 “奇怪!” 我在樓里又找了一遍,依舊沒有蹤影,只有墻上的抓痕,以及地上滿布的黃色指甲。過了一會兒,我只能接受現(xiàn)實,也許胡隊長是個妖怪,懂得瞬間移動,否則怎么逃得過老子的法眼?可是,我仍想不明白,胡隊長晚上不睡覺,跑到這里和誰爭吵?去別的地方吵不可以嗎? 這一夜,我累得筋疲力盡,擦干身子后就睡到中午才醒過來。太陽在清晨就殺出天際,彝江的水位也正在下降,沒有積澇成災(zāi)。我起床后去找韓嫂要了一碗白粥,配了一個包子,吃飽后就看見胡隊長走進(jìn)食堂里。那一刻,氣氛變得很古怪,我等韓嫂回廚房了,思索了一會兒,便開口問:“胡隊長,昨晚你一直在房間里嗎?沒去別的地方?” “下那么大雨,我能去哪兒?”胡隊長邊吃邊答,沒有看我一眼。 我故意換了個說法,繼續(xù)問:“我昨晚起來上廁所,好像看見荒廢的小樓里有人,不是你吧?” 胡隊長臉色陡然一變,可馬上鎮(zhèn)定下來,并答道:“小黃,你是不是做夢了,那棟樓破破爛爛,誰會去哪兒!對了,那是危樓,說不定哪天就塌了,你別隨便去那邊,聽見沒有!” “我就知道你會撒謊!”我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在想,胡隊長否認(rèn)就代表有秘密,這些日子的怪事不會就是他搞出來的吧?胡隊長現(xiàn)在不承認(rèn),我手上也沒證據(jù),如果就這樣跟警察報案,有人肯相信才怪。很可惜,胡隊長沒給我再問的機(jī)會,他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拍拍屁股就離開了。 我閑著沒事干,回到宿舍里就繼續(xù)研究從日志封皮里找到的彩色紙片,用火烘、用水浸都試過了,就是沒有密文顯現(xiàn),武俠小說的招數(shù)不管用。我想打電話給唐紫月,告訴她彩色紙片的發(fā)現(xiàn),可她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應(yīng)該是在上課。接著,我想去找岳鳴飛,但他不在渡常聽金樂樂說,岳鳴飛這幾天老往外面跑,有幾次她還看見岳鳴飛和一個女人在街上的賓館開房。金樂樂的話語里醋味十足,明顯對人家有意思,也難怪,除了賈瞎子,渡場最英俊的人就是岳鳴飛了,金樂樂對人家有意思,這事很正常。可我好幾天沒跟岳鳴飛說上話了,也許他厭惡了偵探游戲,反正現(xiàn)在的事與他無關(guān)了,他的秘密安全了。 到了下午,太陽高掛,炎熱的氣溫又上來了,水汽被蒸發(fā)時,整個廣西就變成了桑拿浴常我熱得難受,渡場又沒裝空調(diào),只好跑去江邊吹風(fēng),借以消暑。吹了半小時,唐紫月就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問我有沒有時間去一趟師院。我時間多的是,恨不得立刻飛過去,電話一掛就飛跑過樟樹林。 唐紫月站在師院后門等著,一見我來了,馬上就招了招手:“不好意思,又打攪你了。” “不用那么客氣,你不找我,我還想找你呢?!蔽艺f完這話,接著就將日志封皮里的秘密說出來,問唐紫月怎么看。 “紙片上有那么多顏色?你要藏好它,千萬別搞丟了,有必要的話,最后拍一張照片,做一個備份?!碧谱显轮?jǐn)慎道。 “做再多備份也沒有用嘛,我們又不知道那張紙有什么秘密?!蔽揖趩实卮?。 唐紫月鼓勵道:“別那么快放棄!我這次找你來,不是為日志的事,而是查了昨天你給的學(xué)號,找到了顧瑩瑩,就是在圖書館拿錯雨傘的那個女學(xué)生?!?/br> “這么快找到了?”我驚訝道。 唐紫月點頭道:“她現(xiàn)在在圖書館找資料,我跟馬阿姨確認(rèn)過了,她還在里面,我們快點去問問她,為什么會有唐二爺?shù)挠陚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