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陳遇槐笑了一下,抬手順了順她后背的頭發(fā),“問到什么了?” “老夫人的死恐怕有蹊蹺,府里鬧鬼不是一天兩天了,幾年前丫鬟爬床一尸兩命。”杜靈回答道,“這些都是我偷聽到的,他們也提過你娘,陳夫人是在她死后沒多久被扶正的。” 杜靈想了片刻,又道:“我沒問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個陳管家說陳夫人心善,但是丫鬟說她妒忌身邊有比她年輕漂亮的丫鬟?!?/br> “看來還需過問陳老夫人死時的情況。”陳遇槐說完,又看向身邊的杜靈,“你覺得鬼會是誰?” “我不知道,連府里死了幾個人都沒問出來?!倍澎`有些沮喪。 陳遇槐發(fā)覺她的情緒不定,道:“先起來,我?guī)愠鋈タ纯?。?/br> 杜靈答應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他離開院子。 她見陳遇槐神情淡然,不禁問:“小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問過幾個下人,這里從先夫人死后,先后死了幾個丫鬟,還有……”陳遇槐還要說什么,就瞧見不遠處走近的人影。 相比陳府里其他的下人,丫鬟小蠻看著并不像下人,不論是她的相貌還是穿著,就連行為舉止都透著一股端莊嫻靜。 杜靈見陳遇槐忽然止住聲音,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目光看向前方,瞧見小蠻邁著小步,步履輕快,轉(zhuǎn)眼就到了跟前。 “見過二位貴客,少爺有請?!毙⌒U微低著頭行禮,說完此行目的后,便轉(zhuǎn)身準備給兩人帶路。 杜靈與陳遇槐對視一眼,陳遇槐率先開口:“有勞?!?/br> 路上陳遇槐問小蠻,“敢問小蠻姑娘是何時進府的?” “公子叫奴婢小蠻就好,小蠻進府已有兩年了?!毙⌒U說話時微微偏過頭看過來,只是仍舊頷首低眉。 “小蠻姑娘知道陳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嗎?”陳遇槐單刀直入問。 小蠻神情不變,微微思考道:“府里傳聞許多,小蠻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老夫人是夜里走的,其他的小蠻也不知道?!?/br> 杜靈在旁聽著陳遇槐問小蠻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是她又說不上來,也插不上話。 陳遇槐繼續(xù)問:“小蠻姑娘認為陳夫人對待下人如何?” 聽見陳遇槐這么問,小蠻忽然停下腳步,她站在原地發(fā)了一會呆,隨后才低垂眉眼和陳遇槐道:“公子別為難小蠻了,小蠻只是下人?!?/br> 之后小蠻不再開口,她將人帶到陳錦書的院子,和陳錦書復命之后退出屋門,低著頭守在門外。 杜靈回頭看了小蠻一眼,她站在那并無其他動作,一直垂著頭看著地面,杜靈沒發(fā)現(xiàn)什么才轉(zhuǎn)頭看向陳錦書。 陳錦書見兩人過來了,不禁興奮道:“你們會抓鬼,那會不會算命?” 陳遇槐面無表情看著陳錦書,“不會?!?/br> “看相呢?”陳錦書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他往屋外看了一眼,拉著陳遇槐往屋里走,“你真的不會?” 杜靈看見陳錦書剛才的表情,不禁皺眉問:“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想問問我和小蠻的姻緣?!标愬\書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看著傻里傻氣。 杜靈實話實說:“這個不在我們業(yè)務范圍內(nèi)!” 陳遇槐卻道:“你和她無緣。” 杜靈轉(zhuǎn)頭看向陳遇槐,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也許他是故意唬人的,但她沒揭穿。 陳錦書瞬間有些失落,他站在原地好一會,才看向陳遇槐,“你……你說的是真的?” 陳遇槐見他似乎不信,也沒有急于證明自己,而是彎起嘴角問:“陳夫人會讓你娶她嗎?” “我娘聽我的,怎么不會?”陳錦書神情帶了一些得意,他似乎覺得陳遇槐說錯了,越想越是如此,說話的語氣也堅定起來。 他問:“你不會是故意這么說的吧?” 陳遇槐神色不變,只是道:“據(jù)我所知,陳夫人似乎不太喜歡年輕貌美的丫鬟,就算是身懷六甲,也被她罰出一尸兩命。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保住小蠻姑娘?” 陳錦書神情有些慌亂,隨即又想到他身邊并沒有什么丫鬟被罰,于是鎮(zhèn)定下來,他道:“你說的都是我爹身邊的丫鬟,又不是我的?!?/br> “是嗎?聽聞小蠻姑娘曾被陳夫人打到半死?”陳遇槐眼睛看著陳錦書,語氣不明。 杜靈聽到這里,總覺得她小師兄的話意有所指,但是指的是什么,她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 她并不了解小蠻的事,也不知道陳遇槐說的這件事,杜靈轉(zhuǎn)過頭看向門外,站在屋內(nèi)看不見門邊的人,也看不見小蠻的身影。 聽見陳遇槐這句話,陳錦書忽然沉默下來,很顯然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杜靈不禁問:“原因呢?她為什么會被打?” 陳錦書抿了抿唇,才道:“那個時候祖母還在世,小蠻還是我祖母身邊的丫鬟,我娘說小蠻手腳不干凈……” “你祖母就這么看著她被打?”杜靈難以置信,哪有兒媳越俎代庖處罰下人的? 陳錦書道:“她屋里確實搜到了首飾,祖母也就沒有阻止,但是后來查出來首飾是和她同屋的丫鬟偷的,祖母才沒將小蠻發(fā)賣?!?/br> 杜靈看了陳遇槐一眼,才問:“她一開始不是你的丫鬟?” “祖母死后她被分到我院子的?!标愬\書回答。 陳遇槐聽完前因后果后,還是覺得少了一點什么,但少了什么,他暫時還沒想明白。 他沒再問,也沒在他院子久留,告辭后帶著杜靈離開。 陳錦書被兩人幾句話問的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他隱約明白陳遇槐說的是事實,但心底還是希望并非如此。 杜靈出門的時候看了小蠻一眼,見她站在原地不曾動過,甚至都未抬頭看她和陳遇槐,似乎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離開陳錦書的院子,陳遇槐才開口:“這個小蠻不太對勁,但是我也找不出問題,她身上確實有生人氣息,我懷疑她是被鬼附身,但還不知道這個鬼是誰?!?/br> “你怎么知道?”杜靈疑惑。 “我先前問她陳夫人的事,她身上浮現(xiàn)出怨氣,甚至連鬼氣都來不及隱藏,人身上出現(xiàn)怨氣,不是將死之人就是已死之人?!标愑龌焙退忉尅?/br> 杜靈也想到早上那兩個丫鬟的對話,她隱約明白什么,“我記得早上有個小丫鬟說小蠻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漂亮,這是因為什么?” 聞言陳遇槐腳步忽然停下來,他站在原地思考,轉(zhuǎn)頭望向身邊的杜靈,“你沒聽錯?” “沒有啊?!倍澎`想了一瞬,隨即確認。 陳遇槐瞬間明白過來,他垂下眼睫問:“靈靈,你知道何為借尸還魂嗎?靈魂與身體融合,容貌會漸漸趨同產(chǎn)生變化。” 杜靈幾乎立刻明白他的話,“那她現(xiàn)在算人算鬼?” 想到昨晚的情景,陳遇槐回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遇見的是否是她?!?/br> “可是你不是說她身上有怨氣?只要找出來看看是否同源不就知道了?”杜靈道。 陳遇槐聞言點頭,他又問:“對了,昨晚你在陳夫人屋里,有沒有注意到什么,尤其小蠻。” 杜靈回想了一下昨天半夜,她當時實在困倦,最后杜靈搖了搖頭,“她就站在屋外沒進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對勁的?!?/br> “她沒進來?”陳遇槐微微瞇起眼。 “沒有?!倍澎`看陳遇槐似乎知道什么,又想了一會,“她是被符篆擋在門外的?” 陳遇槐并未回答,而是道:“那得看今晚還會不會有鬼出現(xiàn)?!?/br> “若是不出現(xiàn)呢?”杜靈問。 陳遇槐臉上的神情未變,“那就逼她出現(xiàn)?!?/br> 杜靈又問:“那現(xiàn)在還去問老夫人的事嗎?” “雖然有猜測,但還是問過才能確認?!标愑龌钡馈?/br> 杜靈抬手捂著自己腦袋,覺得有些頭疼,她此刻恨不得將自己腦子里的水都晃掉,“你慢點,我好好思考一下!” 見狀陳遇槐忍俊不禁,他拍了拍她腦袋,并未先帶她去找陳宏詢問事情,而是將她帶到一處廢棄的院落。 杜靈這時差不多理清思緒,抬眼瞧見陳遇槐推開院門,有些不明所以,“小師兄,這是哪里?” “上一任夫人居所?!标愑龌遍_口,看著眼前已經(jīng)荒廢掉的院落,“昨夜陳宏和我談話,他只有一句話沒有說謊?!?/br> “什么?”杜靈下意識問。 陳遇槐看向身邊的杜靈,語氣是說不出的寂寥,“她不知道我還活著?!?/br> 杜靈怔然。 第20章 二十把劍 陳府有鬼 “小師兄?” 杜靈沒忍住喚了一聲。 她從未見過陳遇槐露出這副寂寞神情,她與陳遇槐相識到現(xiàn)在,他一直是冷靜的,甚少會為了另一個人動容。 杜靈望著他的眼睛,陳遇槐瞳孔顏色很深,如墨一般。 此刻杜靈只覺得他眼睛好像什么都看見了,卻又好像什么都沒看。她無法形容自己看見他眼神那一刻的感覺,她好像看見了許多東西,世間萬般變化,但最終只剩滄桑。 陳遇槐忽然閉上眼睛,又睜開眼轉(zhuǎn)頭看向眼前的院子,院中雜草叢生,沒有阻礙肆無忌憚地生長,就連屋檐都生出草葉。 杜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小院,又轉(zhuǎn)頭看著陳遇槐的面容,心緒復雜,“小師兄,你不難過嗎?” 聞言陳遇槐轉(zhuǎn)頭看她,他輕輕彎起嘴角,笑容如同往常,“我沒事,走吧。” 杜靈依言點頭,和他離開院子,看著陳遇槐親手將院門關上。 杜靈并不放心陳遇槐,沉默許久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她此時此刻低頭看著陳遇槐垂在身邊的手,她抬眼看向陳遇槐冷清依舊的面容,抬起手握上去。 陳遇槐的手十分冰冷,杜靈想讓自己的體溫可以融化他身上的冷,她握緊陳遇槐的手沒有放開。 突然被杜靈握住手,陳遇槐微微愣了一下,他轉(zhuǎn)頭看向杜靈,眼神不解,“怎么了?” “我心里難過?!倍澎`低著頭道,語氣低落,“我替你難過?!?/br> 陳遇槐莞爾,仿佛又回到杜靈剛來浮黎山的時候,他牽著杜靈的手回翠云峰,只是現(xiàn)在他們不是小孩子,終究還是有分別。 杜靈的手不像小時候,此刻握在他手心的是少女柔軟纖長的手,溫度透著皮膚傳過來,十分溫暖。 記憶中的小姑娘緩慢和身邊的少女重合,陳遇槐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脾性就算了解不全,但也知曉大半。杜靈此刻情緒是真的低落,她沒說謊。 她在說為自己難過,陳遇槐不知道該難過些什么,他只是猜測于燕婉的一生,覺得自己和于燕婉的境遇何其相似,感慨二人境遇相同罷了。 “不冷嗎?”陳遇槐輕聲問。 杜靈小幅度搖了搖頭,一路沒有再說話,她陪陳遇槐找到陳宏后,才松開他的手。 陳遇槐手中的溫度驟然消失,他不禁轉(zhuǎn)頭看了杜靈一眼,卻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