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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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師兄?” 反問一出,男人眉梢眼角盡是春風(fēng)化不開的凜冽。 季云淮高中時就膚色偏白,不過是病態(tài)的白,更多像是隨時可能被淹沒在人海里的脆弱感。 自從來到軍營成長蛻變后,他沒曬黑多少,只是行事愈發(fā)沉穩(wěn),眼眸漆黑又深邃。 在一眾被曬成煤球的軍官中,他仍勻稱修長,配上橄欖綠的軍裝,好似萬年長青的青松。 “不是?!彼鸬酶纱?。 對面的門似乎有人要擰開了。 刺|激感涌上心頭,弄得兩人在門外好像背德的偷情。 薄幸月擰著眉頭,瞥見他眉骨處的血痕,適時開口:“傷口處理一下再走吧?!?/br> 那道眉骨處傷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跟那個中年男人搏斗時,對方用什么東西給劃傷的。 她想,既然留了傷口,就得消毒擦藥不留疤。 室內(nèi)空間不大,但東西都被她歸置得整整齊齊,一個齊備的藥箱就放在低矮的木桌上。 醫(yī)生的職業(yè)天性使然,薄幸月將藥箱拎了過來,膝蓋半蹲,眼見就要給他上藥。 她的眼睛倒影著他坐在椅子上的模樣,瞳仁澄澈不染、干凈漂亮。 明明什么妝容都沒有,烏發(fā)沒吹干,甚至還在往下簌簌淌下,脖頸處一片冰涼,媚意渾然天成。 可是不知怎的,薄幸月似乎就這么安靜俯在他面前,就能勾出他心頭一直隱忍壓著的那一簇暗火。 季云淮自認(rèn)不是重欲的人。 在青少年時期,身邊男生聚眾邀請彼此看小電影時,他從來不是參與者。 少年維持一貫的清風(fēng)朗月,不諳世事,與那些急不可耐的毛頭小子仿佛并不置身于一個世界。 自從碰到薄幸月后,他第一次做一些不可名狀的事情。 水流蜿蜒而下,腦海里的綺念如蛋糕胚芽不斷膨脹,占據(jù)、滿溢、吞噬…… 好似她拉他下地獄,他也會心甘情愿地沉淪。 薄幸月俯身向前,甘甜的氣息立刻奔涌而來。 她用棉簽蘸完碘酒,小心翼翼描摹在他那道眉骨傷痕上。 “疼了就跟我說?!迸d許是當(dāng)醫(yī)生久了,遇到個病患,她的口吻溫柔又專業(yè)。 季云淮有一瞬間的哭笑不得。 由于薄幸月轉(zhuǎn)身收藥箱的動作,他這才注意到她露出來的肩頸處青紫一片,周圍還在暈著血絲。 吊帶裙將她全身上下裹得還算嚴(yán)實,rou眼可見的傷痕都看起來挺疼,還不知道這姑娘有多能忍。 從回來的路上到去洗澡,甚至他將人抵在墻壁時,無意中實打?qū)嵶驳侥菈K淤青了,她還能在自己面前調(diào)笑惹火,裝作無事發(fā)生。 季云淮從來沒問薄幸月這六年經(jīng)歷了什么。 可事實上,她從一個嬌嬌氣氣的千金大小姐,受了點小傷都會喊疼的少女,蛻變成從來不輕言傷痛的薄醫(yī)生。 再說,背后的淤青她夠不著,肯定是要靠別人幫忙涂藥的。 他眸色漸沉,將人輕輕拽過來。 薄幸月心里一驚,差點栽在他懷里。 可能是靠得太近,只能聽見兩人的心跳都在咚咚作響。 好像忘記了時間,他們越過中間空白的六年,看透彼此的靈魂。 “你背后的傷涂不到?!奔驹苹囱院喴赓W交待完,也去找了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 薄幸月膚色白皙如瓷,而且是疤痕不易消除的體質(zhì),但凡捏重了,都可能留下紅痕的那種。 所以在給她上藥時,季云淮刻意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屏氣凝神的同時,又不能讓自己被別的給擾亂分心。 男人神色專注,身上被雨泡發(fā)的軍襯緊密地貼在腹肌上,隱約可窺見的是襯衫下肌rou流暢分明的線條。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他眼睫根根分明,微微低垂,直到眼尾處收攏。 薄幸月交疊著雙腿,盈盈一笑,“怎么,季隊長怕我疼啊?” 季云淮捏著指間的棉簽,稍稍停頓,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于是,騎虎難下之際,他選擇以沉默來回應(yīng)。 這感覺很貼切,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為過。 涂完藥,他收拾好藥箱,轉(zhuǎn)過頭來,恰好又跟薄幸月的視線對上。 她拿著一個白色的吹風(fēng)機,插電后啟動,暖風(fēng)吹拂著半濕的發(fā)絲,空氣里水汽氤氳。 “我先回部隊了?!彼饧獾暮斫Y(jié)上下滾動,又沉默地注視了會兒她吹頭發(fā)的場景。 薄幸月的頭發(fā)又多又密,吹到蓬軟需要費點時間。 她瞇眼看過來,慵懶又風(fēng)情。 在吹風(fēng)機嘈雜的風(fēng)聲中,薄幸月用唇形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送你下樓?!?/br> 跟季云淮一同下樓時,他們兩正好碰上呂司如上樓。 呂司如無意識地捏緊了手指,有意無意瞥過她一眼,又很快移開眼神,一副很心虛的模樣。 她內(nèi)心這時候可能相當(dāng)煎熬,一方面是怕薄幸月直接過來找茬,另一方面是捉摸不透薄幸月跟季云淮之間的關(guān)系。 季云淮撐了把傘走進雨幕中,背影寬闊又高大。 招待所的老板娘已經(jīng)跟薄幸月熟悉得差不多,看著她和那位季隊長冒雨進來的,兩人又在樓上待了那么長時間,猜測是猜測,終究不會在明面兒上問出來。 老板娘:“薄醫(yī)生,你淋了雨,來喝點我剛熬的姜湯吧?!?/br> 薄幸月端過盛滿姜湯的碗,禮貌道:“謝謝?!?/br> 呂司如按捺不住,先行開口:“你回來了?!?/br> 薄幸月吹了吹冒著熱氣兒的姜湯,眼眸沉靜。 她紅唇張合,魅惑的嗓音猶如呢喃:“聊聊?” 早在讀高中時,薄幸月的風(fēng)評就呈現(xiàn)出兩個極端。 在學(xué)校,薄幸月從沒主動欺負(fù)過誰,但由于長相和家境,圍繞著她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持續(xù)發(fā)酵,從來沒停下來過。 在那個還習(xí)慣上校園論壇的年代,薄幸月名字總是時不時被拋出來當(dāng)噱頭。 由于是匿名,什么料都有,真假摻半,好壞不清。 當(dāng)時她的高中同桌叫向暖,是個體型微胖的女孩子,留了個學(xué)生頭,總是戴著很厚的黑框眼鏡。 由于座位是班主任排的,除非私下去找老班換位置,否則一學(xué)期下來,同桌基本不變。 向暖很少主動跟她講話,眼神怯怯的,習(xí)慣自己在閑暇時刻抱著“大部頭”啃。 某一天,黃昏沉沉。 正是吃飯的點,班上的同學(xué)基本都走了,只有向暖還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很是難受。 薄幸月提前回來教室拿東西,看到向暖埋頭沒說話,從女生的角度大概也猜到了一個一二。 向暖看到她回來也沒吭聲,反倒將手指都縮進校服寬大的袖子里。 她拿起桌面上向暖的保溫杯,上面印著的圖案是個很可愛的卡通小熊。 向暖總算抬起頭,支支吾吾一陣,臉色果真不好看。 薄幸月二話沒說,拿著她的保溫杯去到接熱水的臺子前,接了大半杯熱水后,擰好蓋子放到向暖的桌上。 全程她沒說話,更沒有做任何越矩的事兒,跟普通同學(xué)關(guān)心彼此差不多,而且似乎還更貼心一點兒。 向暖小心翼翼捧著保溫杯的熱水喝了幾口,眼神在薄幸月身上飄忽不定。 “怎么,很怕我?” 光線敞亮,少女眼尾那粒小痣尤為魅惑。 那時候還沒有“濃顏系”這樣的評價,對薄幸月這一類漂亮又大膽的女生很多人的態(tài)度都是羨慕嫉妒恨。 向暖咬著下唇,試探地問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為什么不跟他們說清楚呢?” 少女眉梢輕挑,不甚在意地問:“你是說論壇上面?” 向暖點點頭。 “沒必要,他們喜歡怎么評價就評價?!?/br> 薄幸月一早就明白的是,這世界上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來喜歡你,她活得灑脫,更不屑于像薄初那般裝得人畜無害,左右逢源,熱衷于維系良好的人際關(guān)系。 原本論壇對她的猜測也不外乎家境、談過幾個男朋友、哪個男生在追她等。 直到某一天,論壇的帖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附中之光要追年級第一的季云淮——有圖有真相!】 里面的圖就是校運會時,她站在終點處沖季云淮招手的圖。 與此同時,跟季云淮并列的還有幾個男生。 1l:【這圖這么糊,確定是對季云淮招手嗎?】 2l:【我賭五毛錢追不上,她要追別人,拿下的把握很足,可對象是季云淮誒……你們誰見到季云淮對女生笑過嗎?】 3l:【樓上的,不一定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說不定人季云淮就吃這一款的呢?!】 4l:【聽說薄初也喜歡季云淮啊,薄幸月這是故意的吧,下手可真夠狠的!】 后面的樓層說什么的都有,匿名的校園論壇成為隱秘的一隅,供人的好奇與八卦心無限膨脹。 抽離的思緒回到現(xiàn)實中,薄幸月把碗放回去,倏然走近到呂司如面前。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季隊長怎么跟我在一起,嗯?”薄幸月拖著尾音,腔調(diào)緩緩,“我去走訪最后一家的時候,你就讓司機把車先開走了,那么遠的路,是想讓我一個人走回來,是嗎?” 那么輕柔的語氣,偏偏綿里藏針,讓人躲避不得。 她不疾不徐地繼續(xù)說:“你如果想通過這種方式報復(fù)我,那還真是相當(dāng)幼稚。我們?nèi)チx診,為的是盡力解決他們看病難的問題,你不把心思放在提高自己上,光想著針對別人,這可就沒意思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