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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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過招,招招致命。 “衣服要是不能穿的話,再去換一件?!奔驹苹蠢_衣柜,又拿過來一件干凈的純色短袖。 薄幸月驚詫地眨眼,悶聲問:“你的校服還一直留著?” 季云淮點(diǎn)頭說是。 她剛剛找衣服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季云淮不僅將附中的校服保存得完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別人的校服背面有很多人的名字,比如說鐘靈的,都是找各個班朋友要的簽名。 可他的那件天藍(lán)色校服背后,只有一個全然被她霸占的位置,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母—— “bxy”。 仿佛只要是這樣,這個名字就能在他的青春記憶里永不褪色。 “季云淮——”她突然間含他名字,還格外正式。 其實(shí),季云淮還是最喜歡她喊他名字的時刻。 無論是季同學(xué),還是季隊(duì)長,都沒從她口中吐露的這三個字來得動聽。 薄幸月耷拉下眉眼,雙腿盤著,目光黯淡下來:“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夢?!?/br> 季云淮心口堵著,順著她話題問:“夢見什么了?” “夢見只剩下我一個人?!彼詣倓偭酪路臅r候,她才會問季云淮會不會有一天丟下自己。 季云淮擁抱過來,順著她的長卷發(fā),安撫說:“不會的。” 輾轉(zhuǎn)回到客廳,她的手機(jī)鈴聲不斷響著。 季云淮捏捏她的手,提醒說:“薄大小姐,去接電話。” 薄幸月身體像了脫了水,慢騰騰走過去,撈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jī)。 來電人顯示的是“連叔”。 她舔舔唇,瞳孔驟然緊縮,一時間閃過無數(shù)個猜測。 連景平之前作為薄耀舟的秘書,算是家里除了管家之外,對薄耀舟的行蹤掌握得最為確切的人。 自從薄耀舟病倒后,他就卸任療養(yǎng),一直住在江城的郊外。 那之后,薄耀舟很少面見會客,安心養(yǎng)病,只有對連景平是任何時候不用招呼,都能過去的那種關(guān)系。 薄幸月眼皮不安地跳動了下,摁下接聽鍵:“喂,連叔,出什么事了?” 連景平的語氣嚴(yán)肅,急切道:“幸月,你爸爸突發(fā)心臟病病倒,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手術(shù)室了,情況不太好,醫(yī)生下達(dá)了病危通知書,要家屬簽字,你得過來一趟?!?/br> 第52章 52“該是我的,就是我的?!?/br> 52念你入骨 —— 知道薄耀舟做過心臟搭橋的手術(shù), 薄幸月早有心理準(zhǔn)備,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她大腦的思考能力微有停滯,捏緊手機(jī)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季云淮知道后事情原委后, 立刻穩(wěn)住她的心神:“有我在?!?/br> 薄幸月甕聲甕氣的:“嗯, 我知道?!?/br> ——因?yàn)橛心阍冢沂裁炊疾粫ε隆?/br> 后面穿衣服的動作太過迅速, 薄幸月自己都沒留意到她扣子扣岔了, 還是季云淮全程跟伺候公主一樣,事無巨細(xì)地替她套好衣服。 季云淮的車就停在樓下,他先行上車,等著她收拾好東西下樓。 今晚雨水滿溢,砸在車窗上, 看來注定是一個難眠夜了。 薄幸月趕往醫(yī)院時, 連景平正雙手交握在一起,鏡片上全是雨水。 醫(yī)院的光慘淡而白, 落在他身上時, 顯得人分外冷肅。 連景平露出一個復(fù)雜的眼神,起身的動作有些遲緩:“幸月,你來了就好。” 薄幸月攥緊了指尖, 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鞠了一躬:“連叔,您辛苦了。” 無論如何, 按照過往的交情,連景平算是對薄耀舟盡心盡力,不負(fù)兩家這么多年以來的交情。 而薄耀舟續(xù)弦后,即使薄家多了方蘭茹和薄初的存在,于連景平而言, 他看著這姑娘自幼長大,情分到底是區(qū)別于外人的。 連景平嘆了口氣,無奈道:“你這孩子,跟我見什么外?,F(xiàn)在薄市長情況不太好,生死面前,沒什么坎兒是過不去的,聽連叔一句話,別那么犟,你爸爸他——” 市長一職薄耀舟卸任了已有小幾年,但連景平還是改不了這么稱呼的習(xí)慣。 “謝謝連叔,不過我也有我的判斷和想法。”薄幸月脊背僵著,神情認(rèn)真,眼眸卻如一汪死水。 對她來說,薄耀舟再多的歉意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式。 遲來的道歉不能解決時光的洪流里的任何問題,恰相反,只會成為一把枷鎖,讓她每時每刻都喘不過氣來。 護(hù)士打量她一眼,抬眼問:“和病人什么關(guān)系?” 薄幸月心口一窒,硬著頭皮果斷道:“父女。” “在這里寫你的名字。”護(hù)士將責(zé)任書推過去,密密麻麻的字呈現(xiàn)在眼前。 薄幸月曾無數(shù)次遞給病人家屬病危通知書,卻也得認(rèn)清一個現(xiàn)實(shí),自己也會有一天成為這個被通知的病危人員的家屬。 九年前,少女曾呆坐在醫(yī)院的長廊座椅上,祈禱母親的病情能有轉(zhuǎn)機(jī)。 時至今日,母親跟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情景復(fù)現(xiàn),一幀一幀地閃現(xiàn)在眼前。 季云淮倚在墻壁一側(cè),將對話的空間全然留給了連景平和薄幸月,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讓薄幸月不為那些事受累。 此外,薄初和方蘭茹也匆匆趕過來。 方蘭茹的眼眶全紅了,彎了彎腰,擦拭著眼淚道:“護(hù)士,請問他情況怎么樣?” 護(hù)士冷聲說:“家屬都先在外面等通知?!?/br> 三人湊在一起,氛圍不尷不尬。 見多了生離死別,但這樣的事情真有一天降臨在自己頭上時,跟薄耀舟鬧得再僵,也不代表她會完全無動于衷。 薄初的外套全被雨水洇濕了,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方蘭茹心疼自家孩子,從口袋里翻出一包紙:“來,拿紙先擦擦?!?/br> “幸月,你過來也辛苦了。”方蘭茹一直都是這副偽善的面孔,所以此前薄耀舟才對她的行徑深信不疑。 薄幸月掀起眼皮,弧度淡漠,她話語間并不落下風(fēng):“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應(yīng)該說薄初還特意過來一趟,辛苦了?!?/br> 薄初忿忿不平地瞪過去一眼,白皙的臉龐上臉色煞是不好看,“薄幸月,之前你不知道來看望爸,現(xiàn)在知道過來了,安的什么心當(dāng)大家不知道?” 方蘭茹拉住她手臂,制止說:“小初,別說了?!?/br> 連景平擦拭干凈眼鏡后,沉聲說:“是我打電話讓她過來的?!?/br> 既然薄幸月有連景平撐腰,身為后輩,薄初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只字未吭。 “她做什么,跟你沒關(guān)系吧?!奔驹苹催~步過來,瞳仁浸著純粹的黑。 男人的外套敞著,左半邊肩膀被雨水打濕,留下深色的水痕,模樣嚴(yán)謹(jǐn)冷峻。 季云淮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她穿好,拉鏈拉至頂端。 即使穿著最平常的短袖,也有種筆挺利落的架勢。 薄幸月望著他凌厲的眉眼,將下顎埋在衣領(lǐng)下。 急救室外手術(shù)中的紅燈一直亮著,消磨著人等待的耐心。 結(jié)果未知意味著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季云淮陪伴了她全程,薄幸月累了就靠在他的臂彎處微作休息,像是最有力的倚靠。 一直到凌晨四點(diǎn)二十八分,醫(yī)生掛著口罩從里面出來,語氣偏沉,“對不起,病人搶救無效去世,請家屬節(jié)哀?!?/br> 薄耀舟的心臟病是心衰竭晚期,這種病到后期,只會越來越折磨人的精神狀態(tài)。 心臟就如一個癟掉的氣球,走向衰竭,不復(fù)往昔。 越治療越痛苦,更何況薄耀舟已經(jīng)做個一次大型的心臟手術(shù),這次復(fù)發(fā)很可能將人推向鬼關(guān)門。 最不可挽回的后果還是來了。 后面的事情就像是按照程序去走,薄幸月全然像個提線木偶,忙碌到天色破曉。 薄幸月肩膀沉著,呼吸急促,最終用手捂著淚水奔涌的眼睛,任由淚珠穿梭過指間。 季云淮用指腹給她擦眼淚,將人擁入懷中,聲音緩緩:“難受不用忍著。” “季云淮——”她貼著他的胸膛,清亮的眼眸里布著些許紅血絲,淚眼朦朧。 “我只是在想,我小的時候,薄耀舟也曾經(jīng)帶我去過游樂園,讓我騎在他頭上,也會為了我想吃的東西,為我跑很遠(yuǎn)買來那家店的桂花糕,為什么會這樣啊,為什么啊——” 人的情感就是如此,并非一成不變。 有時候說好的永遠(yuǎn),不過彈指一揮間。 薄幸月壓抑的情緒宣泄出來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輕聲喃喃:“我真的沒有爸爸mama了。” 季云淮微微弓下腰,抬起她下顎,眼底落下層淡淡的陰翳:“薄大小姐?!?/br> “你還有我。”他尖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輪廓被光線描摹得柔和。 光是這一句話,薄幸月猶如得到了這個世界最甜的糖,沖淡了此前蟄伏的苦楚。 …… 吊唁當(dāng)天,薄幸月穿了一身黑,立于眾多人群中,像一株收斂的黑色玫瑰。 剛下了場暴雨,空氣里浸泡著霧與雨,滿是涼意。 薄耀舟生前的好友包括兩家各類政|要人員都蒞臨現(xiàn)場,外公知道消息后只是沉默良久,拄著拐杖沒說話。 外公身為老一輩外交家,風(fēng)骨猶存,只是在女兒病逝后,他變得愈發(fā)郁郁寡歡,也不再出席任何正式活動。 老人家年歲已高,再加上當(dāng)年薄耀舟cao之過急地續(xù)弦,心里邁不過去那道關(guān),最終推辭了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