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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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怨的話沒說完,就被門外傳入的聲音打斷。 “大驚小怪?所以你還想著要瞞?” 明舒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門口。 丫鬟打起簾子,夜風(fēng)涌入,吹得人一哆嗦,明舒抱緊了小被子,看著踏夜色而入的少年。 來的不是曾氏,是陸家那尊鎮(zhèn)山太歲。 陸徜的眼,冷得像結(jié)霜的夜晚。 第24章 心疼 室內(nèi)氣氛隨著陸徜的出現(xiàn)而陷入冷凝。燭火微搖, 陸徜印在窗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再隨著他的腳步被一步步拉長。 明舒裹緊被子,看著自家阿兄漸漸逼近的身影, 滿腦袋只有一個詞。 完犢子。 “陸兄?!碧找灾t率先回神, 抱抱拳, 道, “實(shí)在抱歉, 沒照顧好令妹,讓她在這里受傷了?!?/br> 陸徜止步,眼睛盯著明舒,問的卻是陶以謙:“她怎么傷的?傷到哪里?” 連一句敷衍的寒暄都沒有, 審問般的語氣可見他此刻怒焰多熾,然而他臉上卻又眉平目斂,除了冷, 再看不出別的。 明舒覺得事情嚴(yán)重了。 “從疊石山半山處摔下,已經(jīng)讓大夫看過, 手臂上有兩處擦傷,腳踝崴了,除此之外別無他傷。”陶以謙有些怵他,話答得規(guī)規(guī)矩矩。 陸徜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向明舒開口:“藏什么?把手伸出來?!?/br> “冷……”明舒想找個借口蒙混過關(guān),然而還是在陸徜緊迫盯人的目光下把手從被子里伸出。 左手手臂上纏了一段繃帶,右手手腕處則是直接裸露在外的擦傷, 上過藥后紫紅紫紅。 明舒聽到陸徜忽然間沉重的呼吸聲。 “阿兄……”她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怵他。 陸徜的目光又移向她的腳, 意思很明顯, 卻沒開口。陶以謙看了出來, 自己在場,明舒定然不便露出腳來,于是告辭:“要不陸兄先與明舒說會話,我出去……” 他話沒說完,衣袖就被明舒扯住。 明舒遞去個求救的目光——陶以謙要是走了,沒有外人在場,指不定她阿兄怎么訓(xùn)她,她慫,再者淑君的事沒完,她還得交代陶以謙呢。 陸徜的目光隨之落在明舒攥著陶以謙衣袖的手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陸徜氣場變了。 被陸徜吃人般的眼神一瞪,陶以謙下意識自救,一把抽走被明舒攥住的衣袖。 雖然他挺喜歡明舒,但是……他更怵陸徜。 明舒立刻沖陶以謙蹙眉——這沒義氣的?! 陶以謙回個為難的苦笑——你阿兄太嚇人! “我先出去,你們聊,有事叫我?!碧找灾t把沒義氣進(jìn)行到底。 “不必?!标戓渥柚沽怂?。 陶以謙止步,看著陸徜一步走到床前蹲身而下,從地上拾起明舒的一只鞋。 明舒的腳還縮在被里,怔怔看著陸徜。陸徜握著鞋坐到床尾,一手探進(jìn)被中,捏住她的腳丫子,再將鞋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替明舒穿好了兩只鞋。 “阿兄……”明舒想咬被子,阿兄這舉動讓她覺得自己是三歲稚童,有些難為情。 陸徜已經(jīng)泰然自若地起身,他又站在床邊,俯頭看她,平靜道:“回家,還是留下?” 鞋都替她穿好了,這意思還不明顯?明舒哪敢說“留下”,當(dāng)即點(diǎn)頭:“回家回家,馬上回家?!?/br> 說罷,明舒打算掀被下床,可陸徜動作比她更快一步。 他俯身,輕而易舉將她攔腰抱起。 明舒怔怔落進(jìn)陸徜懷中,直到頭磕在他肩頭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阿兄,我自己能走。”當(dāng)著陶以謙和殷府老嬤嬤的面,明舒實(shí)在不好意思,前有陸徜替她穿鞋,后有陸徜抱她,就算是兄妹,她一張臉也紅得透透。 陸徜一眼望來,看著冷冰冰,眼底又似燃著火焰。 明舒把后面的話吞進(jìn)肚子——算了,丟臉就丟臉吧,總比惹火鎮(zhèn)山太歲尸骨無存的好。 她垂下頭,由著陸徜抱自己走了兩步,忽又想什么,一手攀著陸徜的脖子將頭仰過他的肩膀,朝陶以謙使勁使眼神。 “怎么了?”陶以謙立刻跟過來。 “把我的鋪蓋和我屋里的東西收拾了帶給我,記住,要你的人,別假手他人。還有,此前交代你辦的事,你別忘了,越快越好?!?/br> 她的小本本還扔在淑君的繡樓里呢。 陶以謙忙點(diǎn)頭應(yīng)是。 陸徜卻停步在門前,冷道:“要不要把你抱回去,給你們沏壺茶,讓你們在這秉燭夜談?” 明舒馬上閉嘴,松開手,老老實(shí)實(shí)靠在他胸前。 陸徜卻又道:“抱緊,免得掉下去。” “?”他抱她跟抱枕頭一樣輕松,明舒覺得他怎么也不可能讓她掉在地上,但……她還是伸手環(huán)繞他的脖子,讓自己緊緊掛在他懷中。 總之,這個時候順著阿兄就對了。 門簾挑開,陸徜抱著她邁出屋子,夜晚的涼風(fēng)一吹,明舒覺得冷,情不自禁抱緊了陸徜,嘟囔了聲“好冷”,便將腦袋龜縮到他襟前,淡淡草木香氣與溫暖貼頰而來,讓人沒來由安心。 陸徜腳步微微一滯,神情變了幾變,卻全都被這濃厚夜色遮掩,再邁步時,他走得更快了。 ———— 明舒就這樣被陸徜給帶回家了。 二人到家時夜雖已深,但屋里的燭火依舊亮著,曾氏在樓下邊打呵吹邊做繡活邊等他們回來,招寶聽見外頭的動靜立時警醒地沖到門前,曾氏也將手中活計一丟,見陸徜抱著明舒進(jìn)來,只當(dāng)明舒受了重傷,提了心問道:“這……這是傷哪兒了?” “沒事,阿娘別擔(dān)心,就是崴到腳,是阿兄大驚小怪,非不讓我下地?!泵魇嬗衷竭^陸徜的肩頭朝曾氏笑道。 觀她神情輕松,應(yīng)該是真沒大礙,曾氏這才松口氣,又瞧著自己兒子那張繃得死緊的臭臉,想了想,決定不上去觸霉頭。畢竟明舒進(jìn)殷府做伴讀的事,她也有份幫著瞞兒子,今天兒子回來問起明舒時,她還幫著騙了兒子,誰想一天沒過完,殷府就派人前來通知明舒受傷之事。 這下,她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只能全部交代。 陸徜心里,估計也氣著她這老母親呢。 “你們先上去,我給你們燒些熱水,煮些吃的,想吃什么?”曾氏站在樓梯底下問道。 “我想吃阿娘包的甜圓子?!泵魇嬲张f笑嘻嘻。 “成,等著?!痹隙挷徽f去了灶間。 ———— 回到屋中,陸徜將明舒輕輕放上床,順手扯來被子蓋在她腿上,這才轉(zhuǎn)頭去脫明舒的鞋。明舒縮了縮腳,沒能躲過他的魔爪。 兩只鞋都扔到地上,陸徜猶未收手,捏起她崴傷的腳。 “別動!”陸徜垂頭道。 白襪一去,濃重的藥草味散開。白布從她小腿根一直纏到腿后跟,也纏住了半個腳背,但仍舊沒有全部蓋住她腳上磕得青紫的淤傷。她皮膚本就白,因此那傷顯得猶其觸目驚心,更別提被白布纏緊的地方,特別是腳踝處,已經(jīng)高高腫起。 明舒只覺得陸徜捏著自己小腿的手突然間緊了緊,她道:“阿兄……只是小傷,不礙事……啊,疼疼疼!” 陸徜只是輕輕捏了下她的腳踝就松了手,聽到她的痛呼,不由氣到笑:“不是小傷?不是不礙事?現(xiàn)在又喊什么疼?” 明舒不說話了,把腳倏地收進(jìn)被里。 瞧她那副老鼠見了貓般的表情,陸徜更氣,目光不經(jīng)意又掃過她的手,愈發(fā)覺得那傷刺眼,替她將被子蓋好后坐在床沿盯著她直看。 “阿兄,你聽我解釋,我去殷家做伴讀而已,不是有意騙你……”她覺得不能沉默下去,于是出言解釋。 解釋的話才開了個頭,陸徜驀地傾身向她俯下,明舒往后一倒,靠在床頭上。 “咚”一聲響,陸徜雙拳從她兩頰處擦過,重重落在床頭木架上,明舒被他禁錮在小小空間內(nèi),只覺得周圍熱度瞬間攀升。陸徜的臉離她很近,僅僅一個拳頭,她能感受他呼吸間的氣息拂過臉頰,像火焰的尾巴般,燙人。 “陸!明!舒!”他聲音很低,微啞,眉心蹙著,不是在殷家時的冷靜模樣,“我很生氣!你現(xiàn)在什么都別和我說,我也不想和你扯嘴皮子?!?/br> 這么直白的表達(dá)氣憤,卻又克制隱忍著不發(fā)作,陸徜是真的氣壞了。 氣得他肺都疼。 瞞他騙他是小事,最關(guān)鍵的是她身上那些傷,跟要命似的戳他心,讓他回憶起在江寧剛救下她時,她那副焉焉一息的模樣——遍體是傷,昏迷不醒。 那些讓人余悸猶存的景象,至今想起都會讓他內(nèi)心難安。 他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救下,帶她進(jìn)京,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地呆在他身邊,不是為了重現(xiàn)那日景象。 她怎就……不明白?! 明舒愣愣瞅著他,把解釋的話全都吞下。她在他眸中,讀到的是恐懼,而非憤怒。 她的阿兄,在意的也許不是她的欺瞞,而是其他。 “阿兄,對不起,我讓你擔(dān)心了。”她不再解釋,輕聲道。 陸徜的氣息,隨著她的道歉平緩下來,但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變,目光流連在她臉上,遲遲不語,也不知在想什么。 “咳咳!” 打破僵局的,是曾氏的咳嗽聲。 陸徜如夢初醒般收回手坐直。 “圓子好了,都來吃點(diǎn)吧。陸徜,跟我下樓把熱水端上來。”曾氏把圓子放下后,又召喚陸徜出去。 母子二人下了樓,曾氏一邊從灶上舀水出來,一邊斜睨陸徜,慢悠悠開了口。 “阿徜,你在想什么?上頭那個,是你自己親口承認(rèn)的meimei?!?/br> “……”陸徜默。 ———— 陸徜出去后就沒再回來,換成曾氏照顧明舒。 明舒松口氣,吃了碗熱騰騰的圓子,又在曾氏幫助下洗漱更衣,一身輕快地窩進(jìn)被中,才躺了片刻就又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