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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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舒,說與不說都是選擇而已,沒有對錯可言,你不要把別人的罪過背在身上。還有,何為無辜?真正無罪無錯才叫無辜,若會因你發(fā)現(xiàn)的問題而受懲罰的,那不是無辜。情理法三者,你得先想清楚在這件事中哪一者最重,再作決定也不遲?!标戓渚彽?。 明舒咬著唇的牙漸漸松開,似懂非懂看著陸徜,想問什么卻又說不出,正逢三皇子那邊又開始查問案情進(jìn)展,陸徜敲敲她的腦袋“先聽聽看吧。” 侍衛(wèi)繼續(xù)稟告調(diào)查到的信息。 經(jīng)過一番仔細(xì)查問,全院到場的七十位學(xué)子并所有雜役都逐一問過后,已經(jīng)可知楊子書的為人。楊子書在院中的人緣極差,同窗不是厭他就是怕他,被他欺凌的學(xué)子不在少數(shù),而與他有過節(jié)、仇恨他的學(xué)子也不少,真真是松靈書院一害。 若說殺人動機(jī),在座恐怕好幾人都有嫌疑,不過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最大的嫌疑仍落在謝熙唐離二人身上,因他二人也都與楊子書有過節(jié)。 且不說前一日謝熙才和楊子書打過架,把那楊子書按在地上下死力打,這事整間松靈書院都已經(jīng)傳開,就是前段時間,楊子書和謝熙、唐離都分別吵了幾次,也鬧得挺厲害。 “謝熙,永慶候世子?這個時間他不在官學(xué)好好溫習(xí)功課準(zhǔn)備會試,跑到松靈學(xué)院做什么?”趙景然聽到這些,蹙起眉頭道,“他們之間又有什么恩怨?” 侍衛(wèi)帶了兩個學(xué)子過來,回道“殿下,經(jīng)查問,這兩個學(xué)子與楊子書走得較近,交情尚可,根據(jù)他們所述,楊子書此人功課平平,平時沒少挨先生罰,為了逃避懲罰,他常常將同窗功課抄為己有,尤其是那些弱小不堪其擾的學(xué)子,而唐離就是其中一個。唐離的詩詞不錯,為人又沉默,獨(dú)來獨(dú)往的,楊子書就盯上唐離,幾次三番找他麻煩逼他代筆,甚至連此番殿下駕臨書院考校的詩詞,也是他強(qiáng)逼唐離代筆。謝熙與唐離走得較近,二人交情甚篤,與楊子書起爭執(zhí),應(yīng)該也是由唐離受欺辱而起,謝熙替其出頭?!?/br> 那兩個學(xué)子未被問話,便都垂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旁邊。 趙景然掃了這兩人一眼,在心中消化這些消息,陸文瀚已然發(fā)現(xiàn)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陸徜與明舒二人,沖他二人揮揮手“陸徜,明舒,你們可查到什么?過來回話。” 陸徜與明舒方并肩走到堂內(nèi),一起朝趙景然和陸文瀚行了禮。 “啟稟殿下,陸大人,學(xué)生在竹林內(nèi)找到極有可能是兇器的箭筒?!标戓潆p手托帕,呈上袖箭箭筒,趁著趙景然與陸文瀚看箭筒之時,他又將先前和明舒說的再說了一遍,最后才道,“這箭筒之上刻有落款?!?/br> 趙景然與陸文瀚便將箭筒湊近來看,果然在筒上看到了字。 砰—— 趙景然大怒,拍案道“去把謝熙帶過來問話。” 宋清沼站在一旁,盯著那箭筒,眉心緊擰。 “還有何發(fā)現(xiàn)?”陸文瀚繼續(xù)問陸徜二人。 “此物被丟棄在竹林內(nèi),正是從環(huán)濤館往竹林館的路途上,殿下,大人,請看?!泵魇嬗执蜷_她的小冊子,將地形圖指給二人看。 有了地形布局圖,一目了然,箭筒位置就在環(huán)濤館與竹林館中間。 “謝熙所住之處,就是竹林館?”陸文瀚道。 “正是?!泵魇娴?,又說起另一發(fā)現(xiàn),“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和阿兄及殿下的兩位侍衛(wèi)在竹林中搜索線索時,并沒發(fā)現(xiàn)腳印。竹林外圍有片花圃,今晨剛澆過水,泥還未干。如果兇手真的是從竹林到環(huán)濤館下手,必然會在濕泥上留下腳印,但我們找過,沒有任何腳印。” 這與眾人心中謝熙通過竹林走到環(huán)濤館行兇的推測又有矛盾,一時間疑云重重,宋清沼此時開口“殿下,陸大人,請聽清沼一語。此案眼下尚有無數(shù)謎團(tuán)未解,如今我們撥開尚不足十之其一。要?dú)钭訒裁磿r間都可以,可兇手為何偏要挑今日動手,又偏要挑在殿下帶眾人參觀書院的路上,在環(huán)濤館下手?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兇,又把兇器扔在竹林中,這不合常理?!?/br> “學(xué)生同意宋兄所言?!标戓湟嚅_口附和宋清沼。 宋清沼朝他遞去感激的目光,陸徜回以頜首。明舒在旁邊歪頭望去——前幾天還不許她接近宋清沼呢,她阿兄這是和宋清沼好上了? “不止如此,剛才學(xué)生提過,這袖箭一般為女子防身所用,謝熙七尺男兒,手掌寬厚,這袖箭并不趁手,他必定是造來贈人的?!标戓溆值?。 明舒心中一動,剛想說話,那邊侍衛(wèi)已將謝熙帶到。 行過禮,謝熙靜立旁邊,臉上并無絲毫慌亂,只等問話。 “此物確是謝熙所有。”看到侍衛(wèi)呈來的箭筒,他想也沒想就承認(rèn)了,又道,“但這件暗器前兩天就失蹤了,也不知是被人偷去,還是不慎遺失,我找過書院內(nèi)能找的所有地方,均沒找到,不想竟被人用于行兇。” “是你的隨身之物?”陸徜反問他。 “是?!?/br> “不是用來贈人?” “是用來贈人,不過還沒送出。這是要贈予縣主之物?!敝x熙靜道。 明舒倏地攥拳“你撒謊!”她無法忍受謝熙在這個時候?qū)⒙劙舶岢鲎鰮跫浦e,把最無辜的聞安扯進(jìn)這灘渾水。 謝熙看了眼她,依舊冷道“我與縣主自小定親,送她一兩件玩物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這袖箭本就為女子所造,我不送她又能送誰?書院中可沒我能送之人?!?/br> 此言剛落,陸徜就聽到明舒咬著后槽牙的切齒聲。 他想,謝熙把他的大小姐惹怒了。 “有!書院里有你要送之人!唐離,就是女人!” 此話剛落,明舒就聽四周響起驚愕的抽氣聲,遠(yuǎn)遠(yuǎn)的,林大娘的低呼亦隨之響起,何師娘暈過去了。 明舒閉了閉眼,拳頭越攥越緊。 一只溫?zé)岬氖终坪鋈桓苍谒娜稀?/br> 陸徜輕輕抓住了她的小拳頭。 第38章 替罪 陸徜溫?zé)岬氖终扑铺N(yùn)藏了無上力量,厚實地包裹著她的拳頭,讓她漸漸松開了拳頭,放松下來。 明舒想,她終于還是把那句話給說出來了。 雖然是沖動之下脫口而出,雖然對何師娘和徐山長很抱歉,但她并不后悔,心中清明。唐離已經(jīng)牽涉到一樁命案中,關(guān)于她的點點滴滴也許會是案子的轉(zhuǎn)折,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有所保留。 她這話猶如平地驚雷,別人尚未反應(yīng)之際,謝熙已經(jīng)變了色,溫文爾雅的少年忽然間兇神惡煞般飽含威脅,狠道“你別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眾人都站在堂中,彼此距離不過步,謝熙像要朝明舒撲過來般嚇人,陸徜的手還沒離開明舒的手,見狀又飛快把她往身后一拉,自己則攔在她身前,抬臂隔開距離,冷然道“離她遠(yuǎn)點?!?/br> “放肆!”趙景然再度拍案,“謝熙,退下!” “殿下,是她信口雌黃,污蔑他人在先!”謝熙不似先前冷靜,眉間起了急色。 “是不是她胡說,找人一查便知,何需在殿下面前大呼大叫?!标懳腻掌鹦σ?,揮手示意侍衛(wèi)安排。 宋清沼已強(qiáng)拉謝熙,將他按下,只道“謝熙,你冷靜點!” “放手!你們別去找他!”謝熙急道。 “不用查了!”徐山長又“卟嗵”跪下,垂首招認(rèn),“殿下,是徐嚴(yán)之錯!唐離,她是女娃……她是蘇昌華的獨(dú)女,蘇棠璃。” “荒唐!你太荒唐了!”趙景然震怒,又罵謝熙,“還有你,謝熙!你早就知曉此事,不知避嫌,還處處替其遮掩隱藏?你要知道今天面對的可是一樁命案!” “她不會殺人!”謝熙被宋清沼半架著,仍執(zhí)拗道。 “謝熙,你冷靜點!我們沒說兇手是她,現(xiàn)在不是正查著?”宋清沼見好友像換了個人般,又急又怒,恨不得扇他兩巴掌讓他清醒點。 “將唐離也押上來?!壁w景然沉聲道。 謝熙掙了掙,無法從宋清沼的鉗制中掙脫,便轉(zhuǎn)頭朝宋清沼道“清沼,你我摯交數(shù)年,你看在我的份上幫幫她?!?/br> 宋清沼蹙了眉“謝熙,你讓我?guī)退裁??今日殿下坐?zhèn)在此,定會查明真相,如果兇手不是她,又有何可幫?如果兇手是她,那這世上又有誰能幫得了她?”他語畢又將謝熙用力一按,“謝熙,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你我之間最后一點交情都留不住。你今日此舉,可替聞安想過半分?她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br> 聽到聞安之名,謝熙忽沉寂下來。 陸文瀚又將擱在案上的明舒的小冊子拿起,朝明舒揮揮手“小丫頭,你過來?!?/br> 明舒邁了半步,才發(fā)現(xiàn)陸徜仍沒松手,她甩甩手,有點不好意思“阿兄,沒事了,你快松手!” 陸徜這才放開她。明舒幾步走到陸文瀚身邊,道“大人何事吩咐?” 陸文瀚指著她畫的圖問“既然竹林境的花圃沒有腳印,也許兇手離開竹林后往別的方向去,你看看還有沒別的可能?” 一語驚醒明舒,她往后翻了兩頁,“嘶啦”一下撕下其中一頁,然后拼在竹林境那幅圖的旁邊。 “松靈書院太大,我這冊子太小,一頁畫不完?!笨吹疥懳腻⒃尩哪抗猓魇嬗樞χ忉屢痪?,又指著圖道,“竹林境還通兩個地方,往南是玉松館,往北是雜役區(qū),雜役區(qū)正在準(zhǔn)備今日膳食,人多,兇手剛殺完人不會往那里跑,我猜會去玉松館。玉松館是……” 玉松館是普通學(xué)子的居住區(qū),唐離就住在那里,因為她是女扮男裝,何師娘安排住屋時,特地給了她一間單房。 明舒說著又望向謝熙。 謝熙此時已從唐離女兒身被揭穿的驚怒中冷靜下來,只死咬一件事不放“那又如何?我說過袖箭被我弄丟了,我沒給她。她手中既無兇器,如何傷人?” “殿下,陸大人,唐離帶到?!笔绦l(wèi)帶著一個人走到堂中稟道。 眾人的目光都隨之望去。 唐離垂首行禮,她穿一襲寬大的襕衫,頭發(fā)整齊梳起,舉止倒是瞧不出什么破綻,只叫人覺得這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書生。她還不知自己身份被揭穿,只覺得滿堂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而徐山長則頹然在地,她便有些慌了。 “蘇娘子?!壁w景然揮揮手,讓侍衛(wèi)將袖箭箭筒與箭簡一起呈到她面前,“你看看,可認(rèn)得此物?這是你的東西嗎?” 唐離一聽這稱呼就變了神情,第一眼就慌張地望向謝熙。 謝熙又掙了掙,想脫離宋清沼的鉗制沖到她身邊,無果。 “殿下在問你話,你看謝熙做什么?”陸文瀚收起笑后顯出三分陰沉,盯著唐離問道。 唐離又望徐山長,徐山長只道“他們都知道了,你照實說便是?!庇嘣挶銦o。 她只能開口“這……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也沒見過這東西。” 她一說完,謝熙便閉了閉眼,似微松口氣。 豈料旁邊忽然有人插嘴。 “殿……殿下,這東西我二人見過。”說話的是被侍衛(wèi)帶過來的兩個楊子書友人之一。 這兩人一個叫張松,一個叫彭國,正好生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因與楊子書走得近,所以被帶過來等候問話,眼下說話的是高胖那人,喚作彭國。 “是,我們見過?!睆埶梢查_了口。 “在何處見過?!壁w景然道。 “在……在唐離手里見過?!迸韲婚_口,就被謝熙瞪得一縮。 “只管說,不必怕,殿下在此,無人敢造次。”陸文瀚道。 彭國連忙點頭,道“最近一個月,子書不知為何,總在暗處悄悄盯著唐離,我與張松二人跟著他,也沒少盯。謝世子來書院的頭天,我們就瞧見他在竹林里教唐離使用此物,殿下駕臨前幾天,子書曾帶著我二人去尋唐離……逼唐離為他代筆作詩送給殿下,我們在她屋中,也曾見過此物?!?/br> “學(xué)生與彭國同時見過此物?!睆埶擅﹂_口附和。 “把那幅字拿過來給他們認(rèn)認(rèn)?!标懳腻值?。 侍衛(wèi)很快將楊子書死時壓在手下的那幅字拿來,紙已被血浸透大半,但還有幾個字并沒被染到,張松與彭國看了兩眼,先后道“就這首,是唐離幫子書寫的?!?/br> “你二人還有何要說?這樁案子極可能是唐離不滿楊子書所為,以謝世子所贈之箭在今日早上暗殺了楊子書。人證,物證,動機(jī),幾乎俱全,還不肯交代清楚?”陸文瀚冷道。 “我沒有!我沒有!謝熙哥哥,救我!”唐離猛地朝后退步,卻被身旁侍衛(wèi)押住。 陸文瀚看了眼微沉的天色,又道“殿下,我看開封府尹應(yīng)該快到了,這二人滿口胡話,沒有一句真的,不如把人交給開封府,用點刑,撬開他們的嘴?!?/br> 謝熙本瞧得目眥欲裂,只喊著“放開她,不是她”,聽到陸文瀚之言后他忽然攥緊雙拳,似做了什么重大決定般道“楊子書是我殺的!和唐離無關(guān)!楊子書除了逼唐離給他代筆之外,還識破她女兒之身,處處威逼肋迫,那袖箭是我請人造來給她防身所用。就在昨日,楊子書那禽獸變本加厲,不僅逼她寫今日所呈詩詞,甚至還要侮辱她,我氣不過,所以打了他一頓出氣。后來回去后我越想越氣,于是今日早上到唐離屋中找她,從她那里拿走袖箭,跟蹤他到環(huán)濤館,伺機(jī)下手殺他,一了百了。這所有一切,均和唐離無關(guān),系我一人所做?!?/br> “謝熙,你是不是瘋了!你可知?dú)⑷耸嵌啻蟮淖锩??”宋清沼只覺得謝熙瘋了。 “謝熙哥哥……你……我……”唐離緩緩跪在地上,已雙眸通紅,滿面淚痕,幾次張嘴卻都不敢說話。 “謝熙,你既然說案子是你做的,那你說說,你把這袖箭扔在何地?行兇之后你怎么回的竹林小館?你又是如何殺的人?是藏在左窗戶下面,還是右窗戶?”陸徜開口,緩緩拋出一連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