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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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句話的功夫,沉沉夜色中一只羽箭“咻”地劃破長空,準(zhǔn)確無誤地沒入周秀清心房。 周秀清倏地瞪大雙眸,死死盯著漆黑夜色,手緩緩撫上心口。 “老大,有刺客!”有人驚叫起來。 “先救人!”首領(lǐng)喝道。 四周的響動大起來,周秀清的瞳孔逐漸散開,很快便再聽不到聲音。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 明舒走在一片黑暗中,渾渾噩噩不知去往哪里。她有些害怕,左顧右盼尋找陸徜身影。 “阿兄……”她仍喚他作兄長。 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明明記得,她踏上高臺尋找陸徜,可為什么她又出現(xiàn)在這里? 好像有人不慎引燃了經(jīng)幡,燒到了禪臺,她跑啊跑,逃到陸徜身邊,然后呢…… 然后陸徜和她一起掉下了禪臺。 風(fēng)聲呼嘯而過,底下是漆黑一片的深淵,她覺得自己落下的并非禪臺,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草木簌簌作響,四周充斥的人聲全都變成了匆促的腳步。 “搜,格殺勿論?!?/br> 黑暗里有男人粗沉的喝聲響起,而黑暗似被這聲音劃破,火把的光芒蜿蜒追在身后,四周景象頓換,成了樹影憧憧的深山,前方便是懸崖,而后面是染血的刀刃,她逃無可逃,縱身躍下…… 山影又是一換,四周頓亮,穿金戴玉的男人站在富貴華麗的房間內(nèi)哄她,她依舊不樂意地撇開臉,道:“阿爹,我不是同你說過,我和陸徜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那不是見你喜歡他……好了好了,不插手就不插手……”男人腆著肚子,生得很富態(tài),眼角眉梢全是無奈的寵溺。 阿爹啊…… 她的阿爹? 是誰? “我就是看不慣陸徜!”男人雖然妥協(xié),還是沒忍住罵她,“想我簡金海的女兒,簡家的大小姐,多少人爭著搶著求娶,他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br> 簡家的大小姐? 她不是姓陸嗎? 她到底是誰? 華麗的房間又驟然消失,仿佛只是一個碎片。 她成了梳著兩個小抓髻的孩子,從母親身后探身,看著前面站著的男孩嗤嗤地笑。 那是……九歲的陸徜,他很瘦,也很靦腆,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她就想,她要打個招呼。 “小哥哥,我是簡明舒。明舒,就是月亮,阿娘說我是她的小月亮。” 是啊,簡明舒…… 她姓簡,不姓陸。 她是簡家唯一的大小姐,簡明舒。 明舒眼睛倏地睜開,所有景象消失,只剩下眼前白色的帳頂。 第112章 兄長不再 半夜下起雨來, 雨聲嘩嘩不斷?;乩壬虾芏嗳撕龃賮砣?,留下濕漉漉的腳印子。 大相國寺禪臺的一把火結(jié)束了熱鬧了整日的盂蘭盆節(jié)。法會出事,龍顏震怒, 禁衛(wèi)軍、魏卓、大相國寺、工部……甚至于三皇子, 都難逃圣人怒火。 陸徜站在屋檐下,看著順著瓦片從屋檐落下的雨水。 滴滴答答,沒完沒了。 他身前站著面色沉凝的男人, 正半俯身向他小聲回稟事。 周秀清出事了, 萬般籌謀功虧一匱。 “是屬下等辦事不利?!蹦腥朔A明事情經(jīng)過, 面有愧色道。 陸徜仍盯著雨水:“此人應(yīng)該跟蹤了你們很久才伺機出的手,一箭穿心,必殺周秀清。是我們疏忽大意了?!?/br> 他以為他們的行蹤足夠隱秘, 沒想到依舊是落入他人之眼。 這個人, 應(yīng)該不是豫王和唐離的人, 他們沒有必要來這一出,況且能如此精準(zhǔn)出手, 必定跟蹤了他們很久, 就等這個滅口的機會。 真兇, 果然另有其人。 “那接下去……”那人問道。 “容后再議吧?!标戓鋼u搖頭, 只揮手讓人退下。 事情走到這一步, 勝算幾乎全空, 局勢異常糟糕。 他有些疲憊, 轉(zhuǎn)身看了眼緊閉的屋門, 重振神色,輕輕推門而入。 屋里點著爐安神的香, 味道很淡, 明舒靜靜躺在床上, 還沒醒來。他踱到床畔,在床沿坐下,向她微微傾身,以指腹摩挲過她臉頰的輪廊,最后將一小縷發(fā)絲撥開,而后轉(zhuǎn)頭怔怔看著地面。 沒有外人,他不必再強撐出泰然自若的鎮(zhèn)定。 許是在高臺吹久了風(fēng),從眉心到后腦,都在突突抽疼,他將臉埋進雙掌,良久,才發(fā)出聲長長嘆息。 床上的人,卻似乎有了些動靜。 他倏地放下手,轉(zhuǎn)身望去,見到明舒望著帳頂?shù)谋牬蟮碾p眸。 “明舒,你醒了?”他收斂情緒,向床頭又坐近些,柔聲問道。 她的眼眨也不眨,有些空洞,似乎陷在外人看不到的夢魘中。 “有哪兒不舒服?”陸徜又問。 他們運氣好,最后摔下的那段距離不算高,大夫檢查過,除了皮外傷外,并沒大礙,但陸徜還是擔(dān)心,明舒的頭受過傷,落下后又昏迷,也不知會不會勾起舊傷。 明舒動了動,想要坐起,陸徜忙將她扶起來,又在她背后塞了兩個軟枕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明舒?怎么了?”見她不言不語,陸徜又伸手撥開她散在胸前的亂發(fā),最后輕輕握住她交疊在被上的手,道,“我先給你倒杯水。” 溫?zé)岬氖终茀s讓她仿如被刺猬蟄到般縮手,她似從大夢中醒來,轉(zhuǎn)頭看陸徜。 “陸哥哥,你為何會在這里?”她怔怔看著他,似乎不能理解陸徜的出現(xiàn)。 陸徜心頭猛地一跳,問道:“明舒,你喊我什么?” 陸哥哥……那是從前在江寧府里,她對他的舊稱。 明舒也看著他,腦中被凌亂的記憶充斥,過去和現(xiàn)成,錯亂渾噩。 她抱了抱頭,喃喃道:“不對……阿兄……陸徜……” 雜亂無章的畫面飛掠而過,疾速拼湊著她失去的從前。 “明舒?”陸徜見她痛苦迷亂的模樣,伸手鉗住她雙肩,“是不是頭又疼了?” 她目光落在被面上,頓了片刻忽將他的手拍開,抬頭問他:“你不是赴京趕考?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清楚了……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分別時的場景歷歷在目,十年歡喜,只剩最后那句“君有遠志,妾無留意,以茶代酒敬君,此別再不逢……” 余生之年,他們不該相見的。 他們不該相見…… 陸徜的手僵在半空,突然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終究還是全部想起來了。 她又問他:“這是哪里?” “這里是魏叔府上,你昨夜從禪臺上摔落,昏到現(xiàn)在?!?/br> “魏叔……”明舒并不關(guān)心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仍喃喃著,“禁軍統(tǒng)領(lǐng)魏卓的府???” 陸舒點頭:“對” “這兒……是汴京?”明舒眼底迷亂漸漸散開,直勾勾盯著陸徜問道,又自己回答,“我在云華山遇險,被你救下,認(rèn)你為兄,跟著你進了京,變成陸明舒……” 空缺的記憶慢慢被銜接上,她卻越來越激動,頭也搖得越來越瘋狂。 “不可能……不可能……”她忽攥住陸徜手臂,“你告訴我,我在做夢。認(rèn)你為兄是夢,跟你進京是夢,我們沒有相見,沒有重逢,我還在江寧縣,還在簡家,陪著我阿爹……我阿爹說他要替我另擇夫婿,他答應(yīng)了讓我自己挑,我們不會再見,不會!你是假的!汴京是假的!” 只有汴京的一切是夢,才能證明云華山上發(fā)生的事,她偷聽到的一切是假的,而簡家也仍舊好好的…… “明舒,你冷靜些?!标戓浞植磺遄约捍丝绦刂新系臒o邊痛楚,是因為她的痛苦還是她的話,如果他可以選擇,他情愿如她所想,讓他的存在與這段相扶的日子都成為一場虛夢,去換她夢醒后的完整。 然而,沒有如果。 明舒完全不聽他的勸慰,她掀開薄被,赤腳踩上地面,腳步踉蹌地向外沖,陸徜想扶她,亦被她甩開。她沖到門邊,用盡全身力量打開房門。 屋外的景象落入眼中——小小的院落,回廊下轉(zhuǎn)頭望來的下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她證明,這里并非江寧,并非簡家。 她忽然脫力,軟軟扶著門框。 陸徜只看到她眼眶里無聲滾落的淚珠。 一顆,一顆……像夜里這場雨,下得突然。 明舒沒有意識自己在哭,她只是木然開口:“我阿爹呢?” 陸徜頭一次意識到,這世間很多事是他無能為力的,比如她的痛。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痛苦,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幫到她…… 見他沉默,她似乎心底有數(shù),又問:“簡家……一共死了多少人?” “三十七口……”陸徜用盡畢生力量報出這個數(shù)字。 明舒狠狠攥緊門,指甲幾乎嵌入木頭。 “三十七……一個不剩啊……”她無法呼吸,淚水更是一顆接一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