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兇殺案(六)
紅袖是第一次見兩位商人,不存在有恩怨。 兩個人一致認定這樁案子應(yīng)該不可能是商人做下的,但還是要過去查探一番,看看當天晚上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兩位商人分別居住,齊培本地人有住所,別看此人有錢,但頗為吝嗇,朱紅大門掉了漆也不刷,外邊看只是個尋常的院落,還不如李家來的威風。 家里的家丁倒是沒少養(yǎng),肖張白雪一敲門兒,光是探頭探腦的小廝就有六七個。 肖張表明身份里面人去通報一聲,齊培得了信,親自跑了出來,鞋子都沒穿利索。 齊培看見了肖張,笑瞇瞇道:“居然引得肖小哥親自前來真是蓬蓽生輝,有你在紅袖的案子一定能盡快破了。” 肖張道:“我就是個顧問,不敢托大?!?/br> “哎~”齊培作出一臉“您謙虛”的神情,“肖小哥可是莫爺身邊的紅人,那是有翻江倒海的本事,區(qū)區(qū)一個案子而已,肯定馬到成功,手到擒來?!?/br> 齊培看見過莫云淵大婚那一日,袁太守和氣的態(tài)度,憑借商人的精明,他竟然看出了幾分忌憚,于是越發(fā)覺得這個不同外邊交際的莫府深不可測。 肖張:“被您這么一夸獎,我要是破不了案都要害臊呢。這位是白老板,你們認識的?!?/br> “和白老板是舊相識了,里邊請,咱們坐著喝茶說話。”齊培和白雪打了招呼,態(tài)度和善,一點都看不出來三人曾發(fā)生過沖突。商人逐利,壓根就不在乎那些情緒。 室內(nèi)的布置,要比外邊奢華的多,而且是低調(diào)的奢華。 從椅子到檀木屏風,再到桌上熏的煙和墻上掛的畫,都是百里挑一的珍品。 肖張拿鼻子輕輕一嗅,走到香爐邊,只見香煙繚繞,經(jīng)久不散,他擺弄了兩下,只見那煙存于手,又從指縫飄起,形成之奇。 他笑道:“齊郎君也愛翠云龍翔?” 齊培越發(fā)高看肖張一眼,有錢到一定程度就愛玩些雅致的東西,以此來展示格調(diào)。就這小鎮(zhèn)子上,能懂他的香的人寥寥無幾,何況像肖張這般一看就是玩兒香老手。 “看小哥手段純熟,也擅長調(diào)香?!?/br> “不怎么擅長,就是長了個狗鼻子,一聞就聞出來了。檀香、陳皮、丁香、龍涎香、白芨。說的沒錯吧?” 齊培干笑一聲:“這我還真就不清楚,我的確喜歡制作熏香,但這一次所用的香料是趙兄送的?!?/br> “還在縣令別院住的那一位?!?/br> “對?!?/br> 丫鬟上了茶,肖張掀開茶碗涼了涼,茶湯琥珀色,灰黑色的茶葉再來回翻滾,他并未嘗,就放在了桌邊。 齊培喝了一大口,有些疑惑:“肖小哥怎么不嘗,是不喜歡嗎?” 肖張:“這茶是用松針熏制而成,有著非常濃烈的香味,我不太喜歡?!?/br> 齊培惋惜道:“可真可惜,這茶遠在福建省武夷山市,是花了大價錢運過來,雖然不至于價比千金,但也不是劣質(zhì)茶水?!?/br> 兩人你來我往的談了幾句,都沒有切入主題,全是一些無聊的口水話和恭維。 白雪就坐在一旁等著,左右張望,等的有些不耐煩,倒是將一盞茶喝了干凈,的確如齊培說的那般是好茶。但她今個來不是喝茶的,所以插了進去:“紅袖死亡當天,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齊培道:“沒發(fā)生什么,那天……” 他大致說了一下紅袖死亡當晚的情況。 那天眾人在云樓的雅間兒里聚會,趙啟羅帶著寵妾吳良花,此女貌美機敏,齊培自覺后宅女眷比不過,又不想丟了面子,便點了春意樓的花魁娘子作陪。 那天本也邀請了縣令,但霍長歌臨時有事離開,于是就他們四個在一起喝酒。 大家聊得挺盡興愉快,沒有發(fā)生紅臉沖突的事,至多就是吳良花拿酒給紅袖,紅袖稱大病初愈不適合飲酒,然后央求齊培替她喝。 喝到最后,酒桌上的其他人都略有醉意,齊培暈乎乎的要退場,只有她滴酒未沾。 趙啟羅將齊培扶上了馬車,讓車夫送人回家去了。 齊培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官差來府里找他問話,他才知道紅袖沒了。 他嘆息道:“我和紅袖打過幾次交道,那是個聰明懂事的小姑娘,哪個人那么狠心竟將人直接割喉。” 白雪直接問:“你曾是她的恩客?” 齊培看了小姑娘又看了肖張一眼,含糊不清的說:“偶爾總會去春意樓兩趟,交際應(yīng)酬難免的,但我對她可挺好,要錢給錢,還尊重她的意愿。她當時氣色挺好,推脫生病一看就是假話,我還不是幫她擋了酒?!?/br> 白雪微微蹙眉,齊培說紅袖滴酒未沾,可紅袖的身上和口里有很大的酒氣。她和誰喝的酒? 肖張道:“看得出來齊郎君待人和善,畢竟您做生意就很君子。” 齊培不禁倨傲:“我干交易,便像伊尹和姜太公那樣有策略,如孫臏和吳起那樣擅長推斷,還能像商鞅法律那樣說到干到。有些人的聰明不行隨機應(yīng)變,其果敢不行毫不猶豫,其和氣不行妥本地棄取,其頑強不行保持準則。所以,這種人跟爾學經(jīng)管之道,爾也不會教他的?!?/br> 肖張笑盈盈地問:“郎君說的是誰?” 齊培笑而不答。 肖張又挑起其他的話題,兩個人聊了兩句,在白雪坐到后腰疼的時候,肖張終于把聊天收尾,意猶未盡地說,改日再聊,眼下還有正事要辦,依依不舍得和人告別。 出了府門,白雪下著臺階:“他頭都快禿了,身形能勻紅袖兩個,你這般舍不得,究竟是他哪點美色挽留了你?” 肖張:“天色不早,想著讓他留我吃頓飯,結(jié)果這貨生怕惹上麻煩,跟送瘟神似的,連一頓飯都不舍得?!?/br> 白雪:“……” 肖張摸著自個兒的肚子:“我可憐呀,讓人攆出家門兒,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無處可去,白天只能蹲在樹上打發(fā)時間,我甚至知道每一個細葉子的紋路。” 白雪敏感地從他話語當中作出了提煉:“你白天蹲在樹上,那晚上呢?” 肖張下意識回答:“春意樓。” 中午春意樓開門,晚上熱鬧,半夜都在歌舞升平,一直到天亮才散去。 白雪皮笑rou不笑:“肖公子可真是可憐,明明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卻日日置身于妖女之中,別擔心,這只是一種考驗。聽說過唐三藏嗎?取經(jīng)路上要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過了最后一關(guān),就可以上西天當佛了。祝你早日得到成仙,不那么可憐。” “你吃醋了?”肖張燦爛一笑:“我就是去……” 白雪打斷:“不關(guān)心,我還有生意要做,恕不奉陪?!?/br> 她抬步要走,被肖張捉住了后脖領(lǐng)。 肖張問:“忙活了這么長時間,就要收尾了,你不想知道是誰殺了紅袖嗎?” 白雪反問:“你知道了?” 肖張聳了聳肩膀:“不然呢,你以為我真的在齊府里面嘮閑嗑?!?/br> 兩個人邊走邊聊,肖張將自己發(fā)現(xiàn)的說了一下。 “我在齊府聞到的那股香味,在紅袖的身上也聞到了,雖然紅袖身上的味道很淡?!?/br> “那齊培豈不是很可疑,你為何放過他?” “因為他喝的茶。香和茶都是雅致的東西,兩者間有個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淡香配香茶;相反,那香那么濃,齊培要是真的懂香,就應(yīng)該讓婢女上淡茶,可偏偏他喝紅茶喝的津津有味。所以我料定,他說的是實話,這香的確不是他配的,那么送這香給他的趙先生就很有意思了?!?/br> “難怪你一口茶都沒喝。” 肖張道:“我不喝,是因為我不愛喝茶,他們文人雅士就喜歡喝茶論道再點個香,我一樣都不喜歡,喜歡跑馬夜游花船上喝酒?!?/br> 白雪驚訝:“那你怎么對香和茶那么了解?” 肖張不以為然的說:“你如果從小生活在那個環(huán)境,身邊的丫鬟沒事都愛調(diào)個香,看得多了你肯定也會了解的。不過我這個了解呀,騙騙外行還行,內(nèi)行一下就能把我戳破。” 白雪:“反正騙我是夠了。” 肖張眉開眼笑:“那就足夠了。騙子作為男人,只想騙到……” 白雪接口:“所有女人?!?/br> 肖張:“不對,是心上人,白雪,你真的好不解風情?!?/br> 一個衙差遠遠的跑過來:“兩位顧問,主簿大人請兩位盡快去一趟衙門,說是找到了兇器,是一個紅袖身上原本的披帛。已經(jīng)找了紅袖的丫鬟辨認過,的確是紅袖生前所佩戴的銀花粉繪花的薄紗羅?!?/br> 肖張一拍腦門:“我就說自個忽略了什么,紅袖這樣體面的女子怎么會不戴披帛呢?!?/br> 白雪茫然:“那是什么?” 肖張解釋道:“披帛,一般分兩種:一種布幅較寬,長度較短,名為披子,使用時披在肩上,多為室外用;另一種布幅較短,但長度有所增長,名為披帛,使用時多將其纏繞在雙臂,多為室內(nèi)用?!?/br> 白雪沒戴過,她被開出了體面女子的行列。 肖張:“在哪找到的?里面還有什么?” 衙役喘息著說:“在一個小偷手里,說是從一輛馬車上偷的,但由于當時天黑已經(jīng)記不得是哪輛馬車了。我們檢查過,披帛包著幾根發(fā)釵,用一根帶血,應(yīng)該就是劃破紅袖臉上的那個兇器?!?/br> 肖張立即便要前往,白雪道:“你先去,我先回趟店。” 肖張無奈:“我提旁的女子要吃醋,我說一說死人用的東西,你怎么還吃醋?” 白雪萬分無語,無力道:“吃什么鬼醋?我回店有正事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