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歌攜夫人回長安赴任時，白雪贈送了用錫紙包裹好的兔子，兩壇酒，一把烤好的羊rou串，用大碗裝好的拌涼菜，封地嚴嚴實實，跟前世的外賣一般。天冷有雪，不怕東西壞，能吃上幾天。

    霍長歌對此表示了感謝，并表示白雪如果有什么想對肖張說的話，會幫忙轉(zhuǎn)達。

    白雪想了想，什么都沒說。

    這么一別就是山高水長，一兩句話可改變不了什么。

    她是腳踏實地的人，專注經(jīng)營著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算盤撥弄明白比什么都強。

    霍長歌見她如此剔透，頗為欣賞，只是肖張向來任性，能否理解小姑娘的心思，還是個未知數(shù)。

    霍長歌啟程返回長安，是在二月份，涼州地界冰雪尚未消融，但已經(jīng)清理出了一條官道。他的回京之路不如肖張那般艱難，甚至比肖張早到一天。

    世家，謂世世有祿秩家也。

    霍家曾是第一大世家，連皇后都出現(xiàn)了多少個，可惜如今只能被人稱一句底蘊深厚。

    追根究底，霍皇后曾與陛下鬧得很僵，二人連夫妻顏面都無法保留，陛下因此遷怒霍家?；糸L歌的爺爺霍太師稱教女不嚴乞骸骨回了老家，霍長歌的父親因病去世，家中由叔父掌權(quán)，叔父勉強做個守城的家主罷了，將霍家經(jīng)營的并不善。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實到如今仍舊有多少人沖著霍家二字給著薄面。

    霍長歌是正兒八經(jīng)的長房嫡孫，他的回歸受到了熱烈款待，前一天被敬了許多酒，因為去吏部錄檔案的時間可以向后調(diào)整，就想著翌日睡上一整天也無妨。

    誰曾想肖大將軍登門拜訪，點名兒要見他，他無法推脫，只能出面相見。

    正廳里，丫鬟們站得標(biāo)板兒溜直，走路無聲，端上了三盞茶。

    霍長歌宿醉未醒，腦袋微痛，眼睛干澀無神，端著茶碗的邊緣品了一口，道：“原是該我親自拜訪，怎么叫肖大將軍來探望我?！?/br>
    腦袋痛的人是不愿意虛與委蛇的，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肖邦：“今兒個是有事登門，我聽說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和商女簽了婚書？”

    霍長歌垂眸看著茶湯，淡淡的說：“是，我親自辦的，小姑娘生了副七竅玲瓏心，你們肖家的男人真是好福氣。”

    肖張松了口氣，白雪最終還是簽了自己遞出去的那份婚書。或許是因為白雪要逃避不婚罪的緣故，但她終究是選擇了他，眼光很好。

    他贏了，甭管贏得夠不夠光彩。

    “我就跟兄長說我已經(jīng)娶妻，你還不信。”肖張一副無奈的神情。

    肖邦冷聲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br>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出自《孟子》的離婁章句上。

    其意思不是，沒有后代是最大的不孝。

    而是，不孝順的行為有很多種，沒有盡到后代的責(zé)任，就像父母不存在一樣的行為是最為不孝順的。舜在沒有通知自己的父母就娶了自己的妻子，就像他的父母不存在一樣，就是無后的解釋。君子還是應(yīng)該事先通知父母才對。

    肖邦說這句話自然是表示不同意這門婚事，也不想承認這么婚事。

    霍長歌：“肖張成親，是經(jīng)過大殿下首肯的。他父母去世，兄長不在身邊，便以大殿下為兄，稟明官府，達成婚事，并無錯處，這份婚約是有效的?！?/br>
    肖邦：“他用的并非真實身份?！?/br>
    肖張在外頭，辦了一份假的身份證明，否則走哪兒都遞出肖家小公子的名牌，也挺不方便。這份假的自然也是真的，畢竟是霍長歌通過官府開出來的。

    霍長歌疑惑：“那要治肖張有兩份身份證明的罪？”

    兩個人不動聲色地便杠上了。但肖張怎么聽都是苦了自個兒，所以打斷：“你們跟我有仇呀，我娶個老婆得罪誰了?！?/br>
    霍長歌：“自然沒得罪誰，只是你將里娘子扔在那地方，走的時候可給夠了銀兩？”

    肖張：“？？？”我有沒有錢你心里不知道嗎？

    霍長歌一臉意味深長：“可憐白雪還得自己為生計奔波?！?/br>
    潛臺詞就是，肖張你這個沒用的男人。

    肖邦本以為肖張說的娶妻話，是為了和自己作對，沒想到確有其事，而且弟弟連個女人都養(yǎng)不起，要受人嘲笑。肖邦甚是沒面子，“養(yǎng)不起，你娶什么娘子?！?/br>
    肖張弱小，無助，可憐：“我沒有，我掏了五十兩?！?/br>
    肖邦喝的酒都不止五十兩，于是越發(fā)嫌棄。

    肖張：“鎮(zhèn)子生活便宜，一斤豬rou二三十文，我一個月才能賺二兩銀子，五十兩真的不少。”

    肖邦心情復(fù)雜：“送你出去避難，結(jié)果倒是掉苦難兜里了?！彼粷M的斜睨了霍長歌一眼，肖張在到他們那，難不成還真是去吃苦受罪了？

    霍長歌誠心誠意的附和肖張：“的確不少，我當(dāng)縣令一個年的俸祿也才五十兩?！?/br>
    肖張想著白雪天天賺的那些辛苦錢，嘆了口氣：“這世道干點什么都不容易，人工酒水燒火鍋碗，樣樣都是消耗品，樣樣都要錢。”

    于是霍家的長房嫡子，肖家的二公子，兩個人就這么湊在一起，感嘆起了生活不易，如何才能持家有方，節(jié)儉生活，將一個子兒掰成兩半來花。

    肖邦神色木然，起身向霍長歌告辭。

    霍長歌擠出一抹微笑，送二人出了廳堂。王舒從后廳走了出來，憂心忡忡的說：“肖大將軍似乎很不喜歡白雪?！?/br>
    霍長歌不以為然：“他這種人，很難喜歡誰?！?/br>
    王舒：“那怎么辦？”

    霍長歌：“肖邦大概會把白雪接到肖府，養(yǎng)起來，等著時機到了，讓肖張和離，另娶貴女吧。”

    王舒記得那個冒著風(fēng)雪來送東西的姑娘，著實于心不忍：“那白雪豈不是很慘?！?/br>
    霍長歌搖頭：“和肖家搭上關(guān)系，哪怕是棄婦，將來也能橫著走。白雪不是滿腦子情愛的女子，做生意比較適合她。況且，肖張也未必會和她和離?！?/br>
    王舒：“肖張能扭的過肖大將軍嗎？”

    霍長歌：“一個孩子長大的步驟，就是學(xué)會反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