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送女人
秦國夫人安排筵宴,招呼眾人入席,女眷們?nèi)齼蓛傻臄y著手去了擺飯的偏廳,只見香焚寶鼎,花插金瓶,飯菜已然上桌,裝著酒水的水晶壺、琥珀杯置于桌上,玳瑁盤堆仙桃異果,玻璃碗供熊掌駝蹄。鱗鱗膾切銀絲,細細茶烹玉蕊,珍饈美味,香氣撲鼻,兩行珠翠立階前,一派笙歌臨座上。 秦夫人安排的眾人落座,然后輕輕的拍了兩巴掌。 隱藏在珠簾后面的樂師彈奏琴曲,一群紅衣女子魚貫而入,盡隨著象板鸞簫;翠袖歌姬,簇捧定龍笙鳳管。 霎時間便營造出了一幅奢靡場景,讓人十分享受。 白雪由衷的承認,這種貴族做派也許是一種底蘊,至少叫她來,弄不出這么好的場面。 她覺得一個人是復雜的,不能單憑好壞去判斷,比如說魏意端的是輕浮浪蕩的模樣,但是聽他談吐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琴棋書畫,儒釋道教,哪一個拿出來都能彈。踢球打彈,品竹調(diào)絲,吹彈歌舞,放到現(xiàn)在也算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但安在古代就是個紈绔子弟。 再比如說秦夫人,眼角眉梢都看著這個女人不懷好意,但也有拿得出手的優(yōu)點,有白雪比不上的地方。倘若凡是一概而論,非把人分成一種顏色,只用一種顏色去看人,那才叫無趣。 話說多了,談了談別人,又想談一談白雪。 白雪不是神仙,她沒有神秘的身世,沒有金手指,沒有過人的學歷,沒有神奇的經(jīng)歷,她就是個普普通通四處求生勉強過,活在這個亂世洪流里,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塵。 她絕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人,她只是她。 這世上絕不存在她一個人是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肖二奶奶似乎心思并未放在舞姬身上,秦國夫人府上的舞姬這么不入你眼嗎?”金陽公主突然挑起話題。 白雪回過神來,默默的想,至少你是個傻子。 白雪用筷子夾了一塊碎雞rou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完后才說:“二皇子府上的廚子廚藝不好嗎?公主殿下怎么還有空說話?!?/br> 金陽公主被噎住,喝了一口湯,將這個動作作為緩沖的時間,想反擊白雪的話。 但秦夫人已經(jīng)在她先一步開口,笑盈盈的看向白雪:“比起上次我在貴妃生日宴上見你,可瘦了不少,是不是打理偌大的一個肖家累壞了?” 白雪道:“不算累,肖家沒什么事?!?/br> 沒事兒,是因為人少。人少是因為……很多話說一半留一半,由著品。 秦國夫人卻好像聽不出來言外之意,仍舊夸獎:“年紀不大,人倒是很內(nèi)斂不居功,有分寸,人賢惠,還不善妒。紅藥在你們家呆的怎么樣了?” 白雪一懵,紅藥是誰? 秦國夫人自顧自的說:“紅藥也是好人家出身,前任太仆寺寺卿之女,可惜父輩貪污受賄,女兒家也要遭罪,進了肖家的門也算是有個好去處?!?/br> 白雪之前忙得腳打后腦勺,日日在王府照顧著月牙,月牙身體好轉(zhuǎn)后,她就一直抑郁思考,沒怎么理會過家里的事情。 什么時候家里添了個大活人?她竟然不知道。 王舒緩緩開口道:“陛下賞賜的女子自然十分好,進退有禮,還以為是宮女,原來是教坊司的罪臣之后?!?/br> 秦國夫人:“宮女在怎么調(diào)教到底出生在那兒擺著,真正優(yōu)秀的女子還得是大家小姐,哪怕是罪臣之后。王meimei這般夸獎,也不枉費我精心挑選,倘若家里家外能幫上點忙,那個再好不過,若是做錯了什么也不必給我面子,只管懲戒就是?!?/br> 若論年紀的話,王舒要比秦國夫人年紀大,但按著身份論,秦國夫人就能夠稱呼一句meimei。 王舒微笑:“就聽秦國夫人的?!?/br> 白雪聽二人交談方才明白了一些,竟然是秦國夫人挑選再由陛下相贈作為賞賜,而且送了不止一家。 一些人紛紛附和那些教坊司送來的女子好,至于有沒有在心底恨的磨牙,掐斷手指,那都是另外的話。 秦國夫人盯著白雪問:“白meimei好像不太愛說話,是紅藥不討你歡心嗎?” 白雪想,是我壓根不知道紅藥是誰。她道:“夫人挑選的自然是極好?!?/br> 秦國夫人:“既然你喜歡,那就再贈送你一個,也好日常為你分憂,你是喜歡領舞的秋白,還是彈琴的依依?” 歌舞停了下來,那些女子依次排列開站著等著白雪來挑選。 場面也漸漸安靜下來,都等著白雪的反應。 出來參加一場宴會,回去要領著個女子給自己丈夫當侍妾,還不夠惡心呢。 好些人覺得秦國夫人欺人太甚,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白雪難堪。但因為不熟的關(guān)系,也沒誰會幫白雪。 金陽甚至跳出來落井下石:“實在不行就把兩個都收著,我看這兩個都不錯?!?/br> 按照王舒的性子,假如事情落在她頭上,她會先收下來再做處理,不然在別人家的宴會上鬧出事,難免會落人話柄。 但白雪不一樣,白雪的人生格言就是,能忍則忍,但忍不了的事情太多。 她當時就笑了:“金陽公主這是覺得秦國夫人偏心,我們家都有一個了,偏還要再送兩個。金陽公主身邊可是一個都沒,既然這么羨慕,那我就轉(zhuǎn)贈給金陽公主吧,也算是借花獻佛?!?/br> 金陽一愣,立刻拒絕:“我沒說要,只是覺得人還不錯,你應該收著,別辜負了秦國夫人的一番好心?!?/br> 白雪道:“不是我該收著,要收也是肖張收著,金陽公主滿嘴夸贊卻自個兒不要,難不成是在跳出來替肖張要?恕我冒昧,從前雖然貴妃陛下提了一嘴,但殿下和肖張終究沒成,您一個未婚的姑娘眼巴巴的插手別的男人的后宅家務事,怕是不妥?!?/br> 這話一說,好些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個個用帕子遮嘴,來遮住臉上的笑容。 虢夫人膽子要大,直接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半點都沒給金陽留面子。 王舒低頭抿嘴,沈艷艷縮了縮手覺得白雪嘴巴好厲害,江家的夫人憂心金陽想幫忙說話,江小姐卻已經(jīng)笑著倒在了母親的肩膀上。 金陽一著急的有些結(jié)巴:“你瞎說些什么,我和肖張清清白白,誰管你們后宅的事兒?!?/br> “那做事就應該更加慎重,人言可畏?!卑籽┒涠家テ屏耍犞齻円粋€個的教訓,終于能擺姿態(tài)把這句教訓的話說出去了。很爽。 笑聲此起彼伏,多半是有些人忍不住了。 在場都是夫人,自然都煩那些妖妖然,然后的女子,金陽一個半大姑娘跳出來,攪和人家的家室,難免要叫人看不起。 她們什么都不說,就只是笑,能拿白雪取樂,也能拿金陽取樂。 白雪從不在意旁人的態(tài)度,但金陽不成,那張臉已經(jīng)脹成了豬肝子,恨不得地下有個縫鉆進去。 終究是秦國夫人給解了這個圍:“好了好了,都是我起的頭不好,好心好意送一個禮物,倒是惹的白meimei不快了。” 白雪分明是沖著金陽公主去的,秦國夫人卻偏偏要曲解白雪的意思。 白雪道:“是我不好,金陽公主做錯了也不該點出來,倒惹的秦國夫人難受?!?/br> 不就是曲解話里的意思嗎?誰還不會。 兩方一個沖突,彼此都吃個軟釘子。 虢夫人看熱鬧正舒服,故意問道:“那這舞女收還是不收?” 白雪搶先道:“秦國夫人贈與舞姬本是一番好意,結(jié)果從中這么一攪和,鬧的不美,思來想去,我還是認這個錯的,便不敢收傾國夫人的賞賜了。改日我在尋個漂亮女子送到秦國夫人的府上,以此作為賠罪。” 一番話說下來不僅不收,還要拿一個妖妖嬈嬈的女子去惡心秦國夫人。 這秦國夫人別看時常進宮伺候陛下,但其實是有夫婿的,對方是程陽侯世子,這些年深居簡出,就怕受人嘲笑。 秦國夫人皮笑rou不笑:“不勞煩了?!?/br> 白雪微笑,她覺得胃有點疼,如果京中女眷常參加的就是這種聚會,時間長了絕對會胃潰瘍。 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夫人打了個岔,將這個話題掀了過去。 一些想看熱鬧的人都有些失望,但眼看著秦國夫人臉上掛相的難看,也都紛紛說說笑笑的將此事揭過。 秦國夫人起身說飯吃的差不多,請諸位去看戲。 女眷們手挽著手往出走,秦國夫人落在后面送,王舒牽著白雪出了門,隨著眾人一起去戲院。 白雪低聲問王舒:“送女子是怎么回事,我竟是不知道?!?/br> 王舒有些驚訝:“你不知道?難道是肖張偷偷藏起來了?我家你家魏家沈家冼國公家太仆寺少卿等等,還有大皇子二皇子府上都送了。除了大皇子跟陛下說唯恐后宅女眷有爭斗在損極皇嗣,將人推回去以外,其他都收了。畢竟是陛下的賞賜,沒有合理的借口都沒法推辭?!?/br> 白雪:“她是妓院的老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