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老頭往虞卿頭上一拍:“一天到晚打打打, 也不動動腦子, 不知道你是怎么給人當(dāng)門客的?!?/br> 澹臺燼帶來的道士死了,可他的夜影衛(wèi)和河岸上的士兵是吃素的嗎? 如今漠河是澹臺燼的地盤, 他們這群人偷偷溜過來, 本就處在下風(fēng), 還過去打, 不被人家反殺就算好了。 蕭凜自然不是虞卿, 明白目前是什么局勢。 蕭凜對澹臺燼說:“怨氣獻(xiàn)祭不夠,你無法喚醒妖蛟。若你不肯放棄, 等怨氣壯大不受控制, 所有人都得死?!?/br> 怨氣無形, 如果有了神智,不再覬覦蛟的軀體,跑到外面肆意殺人,到時候誰都控制不了。 龐宜之也說:“澹臺燼,野心不等同殺戮,你若堂堂正正率兵與大夏打仗,我還敬你是個男人,靠妖物算什么本事!” 澹臺燼看一眼蘇蘇,又冷冷看向龐宜之:“說完了嗎?說完就都去死吧。” 他沒去找這些人,他們反倒自投羅網(wǎng)。 澹臺燼一抬手,身后數(shù)十個士兵拔出佩劍,竟全部自刎。 季師叔臉色大變:“不好。他要強(qiáng)行喚醒妖蛟。” 果然,怨氣興奮地穿行過士兵的身體,顏色變成血一般的鮮紅。它發(fā)出桀桀的笑聲,要鉆進(jìn)蛟的身體。 澹臺燼拿出一面鏡子,和方才趙蕓兒捧的玉鏡一模一樣。 鏡子照在蛟身上,眼看要連同蛟和珠蚌一同收進(jìn)去。 季師叔大喊道:“裳丫頭!” 葉冰裳猶豫了一下,咬唇扔出手中護(hù)心鱗,護(hù)心鱗保護(hù)住蛟,抵抗著鏡子血祭的力量。 澹臺燼不耐煩地皺起眉,蛟可不比別的妖獸,真若喚醒,三日之內(nèi)他便可馭蛟而上,踏平大夏。 光芒大盛之下,沉睡的蛟,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蛟不知修煉了多少年,它眸子一黑一紅,黑色的眼珠中,隱隱有仙紋出現(xiàn)。 勾玉緊張地說:“小主人,它要醒過來了,可能是仙蛟,可能是魔蛟。如果它兩只眼睛變成紅色,就是澹臺燼的東西了?!?/br> 天下大亂,然后三界動蕩。 蘇蘇問:“我該怎么阻止?” 勾玉說:“蛟自愿沉睡在冰冷的漠河河底,過去肯定發(fā)生了什么讓它無法承受的事。進(jìn)去到它的記憶中,告訴它不能成魔,讓它醒來。但是這個辦法很危險……” 勾玉看著蛟另一只血光氤氳的眼:“你進(jìn)去,將不再有自己的記憶,或許會變成它遙遠(yuǎn)記憶中一塊石頭,一只飛禽。” 一旦沒了記憶,發(fā)生什么無法預(yù)料。 蘇蘇嘆了口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br> 她上前一步,龐宜之拉住她:“葉三,你做什么?” 蘇蘇莞爾一笑,故意說:“去送死呀?!?/br> 龐宜之看著她明媚的笑容,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不可理喻。” 蘇蘇問勾玉:“他怎么臉紅了?” 勾玉:“……不知道?!?/br> 蘇蘇不再看這個琢磨不透的龐大人,按照勾玉的指示,走進(jìn)葉冰裳的護(hù)心鱗光芒下。 轉(zhuǎn)眼,她消失在白光之中。 蘇蘇動作太快,季師叔瞠目結(jié)舌,吹胡子瞪眼道:“這膽大包天的丫頭!” 說歸說,但是澹臺燼殺了那么多人獻(xiàn)祭,目前也就剩這個辦法阻止蛟妖化。 澹臺燼臉色一沉,顯然也想到了什么:“廿白羽?!?/br> 廿白羽接過他手中玉鏡,澹臺燼二話不說,走進(jìn)玉鏡的紅光之中。 他和蘇蘇目的相反,是為了讓蛟成魔。 葉冰裳看著空中飛旋的護(hù)心鱗,臉色蒼白,下意識想將護(hù)心鱗收回來,然而發(fā)現(xiàn)護(hù)心鱗不受自己控制,她呼吸一滯,想到里面的葉夕霧…… 葉冰裳咬牙,也邁入白光之中。 一只手連忙握住她:“冰裳……” 葉冰裳沒法解釋,哀哀回眸看蕭凜一眼:“對、對不起,殿下。” 蕭凜輕嘆一聲,卻沒松手,白光把他們一同吞沒。 季師叔面無表情,問虞卿:“你去不去?” 虞卿把頭搖成撥浪鼓:“不去!” 師叔侄話還沒說完,就見身側(cè)一個身影也跑了進(jìn)去。 季師叔:“這個龐宜之又是什么毛病,進(jìn)去搗什么亂?” 虞卿挑眉:“許是心上人進(jìn)去了,怕她出事吧?!?/br> 季師叔氣得揪自己小胡子:“一群不要命的家伙!” 蛟之過往,又叫般若浮生!他們以為那地方這么好進(jìn)嗎,當(dāng)心一個個出來忘記現(xiàn)世,變成癡呆! 虞卿一算:“葉三算我們的人對吧,那我們的人進(jìn)去了四個,澹臺燼那邊就一個,我們勝算大!” 他這樣一說,對面的廿白羽皺起眉。 虞卿壞笑一聲:“季老頭,快快快,布置結(jié)界,不能再讓澹臺燼的人進(jìn)去了!” 季師叔會意,連忙扔出身上的寶貝,把對抗的怨氣玉鏡和護(hù)心鱗罩住。 廿白羽氣得臉色一沉:“陛下……你們!” 虞卿:“哈哈哈?!?/br> 季師叔:“嘿嘿!” 廿白羽只恨自己這邊沒了道士和除妖師,沒辦法對付這兩個無賴。 空中兩物相爭,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它們。 連季師叔心里也沒底,只存在于傳說中的般若浮生里,到底會發(fā)生什么? * “她還要不要臉?” “她若要臉,就該自請下堂。也不想想,咱們上清仙境,哪是她一個蚌妖該待的地方。據(jù)說她來自人間漠河,漠河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嗎,那黑水又臟又臭,看一眼能惡心到幾日心緒不定?!?/br> “這話可說得不對,人家死皮賴臉嫁給了冥夜真君,真君現(xiàn)在是上清之主,我們得稱她一聲主子呢?!?/br> 這諷刺的話引來一陣嘲笑。 “誰人不知,真君厭她至極。成親快百年,連她的院子都從沒去過,真君為了圣女娶她,這百年真君在外尋天才地寶,就是為了讓圣女醒來,我聽說,過幾日圣女就要醒了,到時候哪有蚌妖的立足之地?!?/br> 勾玉變成玉鐲,跟著蘇蘇進(jìn)入般若浮生中,聽到這些,它沉沉嘆了口氣。 原來漠河河底那只妖,竟來自萬年前的上清仙境。 萬年前的蛟,只離化龍一步之遙,仙蛟實(shí)力強(qiáng)悍,屢次領(lǐng)著仙兵對戰(zhàn)魔族。后來成了上清仙境的主人,他名冥夜。 約莫百年前,冥夜遭暗算,他養(yǎng)大的圣女為他擋過一劫,二人跌落人間漠河,被蚌族小公主桑酒撿到。 桑酒救了他們,然而冥夜活了過來,圣女卻命懸一線。蚌族提出要求:冥夜娶桑酒,他們便用寶物救圣女。 冥夜同意了。 桑酒嫁去上清百年,冥夜從不肯多看她一眼。 不止是冥夜,整個上清都厭惡桑酒,所有人看來,漠河蚌族貪得無厭,脅迫真君。 蚌族明明也修仙,可是因?yàn)樾逓椴桓?,性子憊懶,桑酒在上清被稱作“蚌妖”。 百年時光,她極其卑微,自己的道侶在為沉睡的圣女找天才地寶,她守著一個竹屋被人竊竊嘲笑。 今日依舊是如此,“桑酒”抱著洗好的鮫紗,又聽見她們的奚落。 “桑酒”著一身粉色鮫綃,兩只齒白嬌嫩的玉足光著,腳踝系了一個鈴鐺。 她模樣純真,這身打扮在眾小仙看來,卻極為輕浮。 眾女故意放大聲音,羞辱“桑酒”,勾玉一陣擔(dān)憂。 它也沒想到,般若浮生中,蘇蘇竟是蚌妖的身份。 這身份說壞不壞,總比一條鯉魚一塊石頭強(qiáng),可是說好也不好。 桑酒處境糟糕,比起上清仙境的眾人,她修為低下,常被欺負(fù)。 她愛蛟龍冥夜,冥夜卻厭惡她。 最糟糕的是,那位圣女快要醒來了。 但凡蘇蘇運(yùn)氣好點(diǎn),取代般若浮生中的圣女,喚醒蛟的難度,豈止低好幾個級別。 勾玉看著和葉夕霧模樣八分像的“桑酒”,心里無比惆悵。 般若浮生便是這樣,蘇蘇不記得自己是黎蘇蘇,現(xiàn)在只當(dāng)自己是“桑酒”。 勾玉哪怕跟了進(jìn)來,也沒法講話,沒法提醒她,它現(xiàn)在就只是普通玉鐲,急也沒用。 蘇蘇頓住腳步,眾女以為她要向以往般,落寞垂淚,沒想到她突然回頭,哼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主子,就該閉上嘴巴。冥夜就算不愛我,我也是上清女主人?!?/br> 說罷,她將手中木盆一潑,濕漉漉的鮫紗飛出來,罩在嘴碎的小仙身上。 她們尖叫起來,撕破鮫紗以后,怒不可遏:“你……你!” 蘇蘇做了個鬼臉:“我我我,我雖然打不過你們,但是冥夜最重規(guī)矩,你們敢向我動手,明日便會被逐出上清!” 幾個人氣得臉色發(fā)紅,蘇蘇不管她們,抱著木盆,鮫紗也不要了,往竹屋中去。 進(jìn)了屋,她臉上的笑才黯淡下來,坐在桌邊發(fā)呆,一直到月亮出來的時候。 她換上一身莊重的碎金色衣裙,規(guī)規(guī)矩矩穿好鞋,拎著琉璃燈盞出了門。 上清仙境煙霧常年不散,她揮袖拂開霧氣,朝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宮殿走去。 越靠近,心中酸澀的感覺越強(qiáng)烈。 待看見那處燈火通明的時候,她揉揉心口,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