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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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江,這航班t幾航站樓?我馬上出門,沒來得及看。” 羅冠杰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出門從來都是不帶腦子,全程靠別人伺候,他都快出門了,才想起來這個航班頭一次坐還不知道是哪個航站樓。 “小羅總,您稍等我確認一下。” 江巡說好聽是秘書,實際就是羅家的貼身保姆,此刻正在羅家大宅給羅冠旭匯報明天的日程安排,難得羅冠旭今天早回家一會兒,秘書就得追到家里匯報工作。 “喂?小羅總,不好意思,這剛查到,您這個航班,由于當?shù)靥鞖庠?,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點了,但是具體起飛時間還沒有確認。” 江巡這邊剛查到航班信息,右眼就開始狂跳不止,他第一感覺完蛋,又要挨罵。 “江巡,你他媽這秘書怎么當?shù)?,我出門都快到機場高速了,你才告訴我航班延誤?” 羅冠杰其實剛坐上車,只是為了嚇唬江巡故意把自己出門時間說的提前,他最討厭等,無論是等車還是等人,現(xiàn)在是雨季飛機一旦延誤,極有可能就取消了。 “不好意思,小羅總,我這在羅總家里給他匯報宴請安排,就耽擱了,要不現(xiàn)在給您改簽?” “昂,麻利點,我這前面還能掉頭?!绷_冠杰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看來老天爺也覺得他不該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好意思,小羅總,我剛才查了一下,這個地方航班太少,最近調(diào)整航線,明天開始就沒有這班飛機了,您看?” “沒有這班,就換一班?!?/br> “小羅總,我可能沒說清楚,就是從明天開始沒有飛這里的飛機了……” 江巡說完這句話,電話那頭陷入久久的沉默,嚇得江巡以為自己電話掉線了,拿起電話反復(fù)看了兩次,才小心翼翼的說道: “喂?小羅總,您在聽么?” “江巡,放你媽的屁,你他媽不是我哥故意派來整我的吧?怎么他媽要么沒機場,要么沒高鐵,現(xiàn)在好了,連最后一班飛機都取消了?!” 羅冠杰氣不打一處來,他自己也知道這事屬于不可抗力,在航空公司都有免責條款,但是,江巡免不了,誰叫他拿了羅家的錢呢,挨罵也得受著。 “小羅總,您消消氣,我真沒這么大本事cao控航線,這真的是航線調(diào)整,您看要不換個出行方式?” “換你媽,沒飛機,沒高鐵,難不成你讓老子坐綠皮去么?” 羅冠杰在電話里叫囂的聲音太大,以至于剛過來的羅冠旭都聽見江巡的委屈,順手接過電話: “小杰,這事不要埋怨江巡,他又cao控不了航司,車我已經(jīng)提回來了。” 羅冠旭不輕不重的點著羅冠杰,他知道,此刻在他心里車子,面子,遠比一張機票重要。 “大哥,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就是逼我走,是么?” “不是,我已經(jīng)履行我的承諾,車買回來了,而你也該兌現(xiàn)你的承諾,現(xiàn)在航線調(diào)整沒有航班,你今日不走可以,但是明天,后天一樣都沒有飛機,難不成你以為這樣就能賴掉你我的約定?好歹是羅家的男人,怎么能言而無信?” 羅冠旭太了解這個弟弟的弱點,愛面子,還激不得,他恰到好處的刺激著羅冠杰脆弱的自尊心,想盡快把這個煩人的弟弟甩的越遠越好。 “好,好,他媽的,誰說不走了,叫江巡接電話,現(xiàn)在!馬上!給我定去養(yǎng)豬場的火車票,我就是站一宿也站去?!?/br> 江巡一邊感激的看向羅冠旭,這邊早就查好今天去東山縣的車票,江巡心領(lǐng)神會直接把電腦屏幕橫了過來,羅冠旭掃了一眼: “小杰,也不用挑了 ,就剩一趟火車,你現(xiàn)在調(diào)頭去北京站,五點半的的車次,現(xiàn)在去來得及。” 羅冠杰被架在上面根本沒有退路,稀里糊涂的掛了電話,司機也聽得云里霧里,看著羅冠杰臉色不善,小心翼翼的問道: “先生?我們現(xiàn)在去?” “前面調(diào)頭,北京站?!绷_冠杰沒好氣的說道。 羅冠杰上次來北京站還是送人路過這地方,他也不明白北京這樣高大上的國際都市,為什么還有設(shè)施如此復(fù)古的車站,多少人來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在廣場上用“北京站”當作背景,拍了第一張旅游照,他覺得這種行為土到令人發(fā)指,換作平時,他路過這里都得加速踩油門,此時已是彼一時,現(xiàn)如今他不僅要踏上這片廣場,甚至還要走進去。 當他這雙限定款休閑鞋踩在北京站廣場那一刻,他知道他要告別的不僅僅是北京,還有他二十多年來驕奢yin逸的生活。他突然有點理解詩人被貶之后為什么總是寫詩,這種背井離鄉(xiāng)的苦澀,也只有自己明白。 羅冠杰垂頭喪氣的推著lv大號旅行箱,剛一邁步,他意識到這片土地對他的愛是相互的,畢竟他一抬腳竟然沒抬起來,稍微一使勁兒,才發(fā)現(xiàn),鞋底沾到了口香糖,羅冠杰只覺得身心俱疲。他深吸一口北京醇厚的霧霾,極力控制幾近暴走的情緒,雖然嗆得的他想要咳嗽,但是這樣的純度,估計只能在夢里回味了。 與其說是留戀,更不如說是自己對生活的妥協(xié)。 好在現(xiàn)在還不是運力高峰,晚上安檢人不多,他懵懵懂懂學著別人,拿著身份證取票安檢,直到進了大廳他才意識到,還沒細看自己的車次。 二樓候車室,距離開車還有四十分鐘,車站噪雜的人群,有拿著大包小卷的農(nóng)民工,有已經(jīng)考完試的大學生,每個人臉上行色匆匆。 羅冠杰看了一眼候車室,吃泡面的,席地而坐的,還有在墻角奶孩子的。他倦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個全身高奢的貴公子,淪落到跟農(nóng)民工一個車次,說出去他這一身瞬間變成了a貨,看了看表,距離開車還有半個小時,他也不想找什么vip候車室,他剛摸出耳機,就聽見有人在身后喊他: “小伙子,你幫俺看看,俺是不是在這個地方候車?!?/br> 羅冠杰極不耐煩,一回身是個打扮淳樸農(nóng)民工,身后背著特有的行李大包,左手提著一個塑料桶還有蛇皮袋,右手因為常年干體力活,手指粗壯龜裂,捏著一張皺皺巴巴的車票,羅冠杰本來人高馬大,他居高臨下睨著眼,掃了一眼,跟自己一個車次,極其敷衍的點點頭,生怕這人臟兮兮的行禮一不小心蹭到自己。 農(nóng)民工聽聞自己走對了地方,千恩萬謝的就要離開: “多謝,多謝。” 好巧不巧,農(nóng)民大哥剛要轉(zhuǎn)身,左手提著的塑料桶似乎不堪負重,提手斷裂,桶里裝的鍋碗瓢盆還有點沒吃完的食用油一下子全都撒在地上,越怕什么越來什么,羅冠杰還沒來得及躲開,這點湯湯水水就四散開來,不偏不倚也濺了他一褲腿子,羅冠杰剛剛建設(shè)好的心理防線瞬間決堤,他一把薅下腦袋上的耳機,還沒等他破口大罵,農(nóng)民大哥一邊撿著散落一地的東西,一邊不住的道歉: “小伙子,對不起啊,給你弄臟了,俺給你擦擦?!?/br> 農(nóng)民工雖然不識貨,但是,眼前這穿著一看就價值不菲,加上盛氣凌人的氣勢,他從兜里掏出快揣成棉絮的衛(wèi)生紙想要擦干凈,偏偏適得其反,不但沒有擦干凈,反而給黑褲子上撒了一層的白毛。 羅冠杰已經(jīng)顧不得形象,煩躁的一躲:“拿開,你那紙還不如不擦?!?/br> 一身的油漬現(xiàn)在又加上白花花的紙屑,這一切都在瘋狂的試探逼瘋羅二少的底線,農(nóng)民大哥很難為情,他知道自己犯了錯: “對不住,小伙子,要不你脫下來,俺給你洗洗吧?!?/br> “你他媽不長眼啊,這衣服能水洗嗎?連字都認不全,還出來打工干嗎,滾回老家算了?!?/br> 農(nóng)民工自知理虧,雖然被人揶揄,但是他確實沒什么文化,更何況自己弄臟了別人的衣服,雖然委屈,卻只好繼續(xù)道歉: “小兄弟,對不住,我這次就是想徹底回老家,要不也不能把家都搬走,要不俺賠你一條?” 看著這農(nóng)民渾身上下的打扮,竟然還敢不知天高地厚夸此???,羅冠杰都被氣笑了: “賠?你知道這褲子多錢一條?先不說價錢,你以為這褲子是你想買就買?” 農(nóng)民大哥確實不認得這牌子,更不懂奢侈品配貨的道道,只是被一個小年輕大庭廣眾的羞辱,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一陣的吵鬧吸引了一些不著急上車的人,農(nóng)民大哥像是犯錯的小孩站在原地,手里還拿著剛才沒用完的手紙,羅冠杰也徹底沒了耐心自認倒霉想要離開,只聽見身后有人說道: “大哥這個是你的么?” “多謝,小伙子,這是俺給俺孩兒帶回去的,老板發(fā)的,俺沒舍得吃,多虧你給我撿回來了?!?/br> 農(nóng)民大哥從對方手里接過一個貼著標簽的獼猴桃,羅冠杰也知道這種土包子肯定沒吃過黃心獼猴桃,也就這種人才把他都不稀罕的東西當成寶貝,他剛要邁步,卻被那人有意無意的攔住去路,羅冠杰一肚子火本來就沒撒干凈,這還有上趕著找死的,他劈頭蓋臉的說道: “好狗不擋道?!?/br> 那人似乎也不好惹,并未讓路,只從牙縫擠出幾個字: “在高級的衣服也掩蓋不了你人渣的味道。” 羅冠杰箱子一杵,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少年,看長相就是個在校大學生,個頭比羅冠杰猛了一點,只是一臉書卷氣,一看就是老師喜歡的乖乖仔,除了羅冠旭,羅冠杰好久沒遇見敢和自己這么說話的人了,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斯斯文文小白臉,學人家路見不平?他必須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社會險惡的年輕人。 “小崽子沒出學校都這么狂么?剛高考完幾天啊,弄臟老子的衣服,還說不得了?” “但凡念過幼兒園都不能像你這樣目中無人,大哥已經(jīng)在跟你道歉了,而你不依不饒,看你打扮根本不差這一條褲子錢,你偏偏為難人還說話那么難聽,你只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你到底有什么可神氣的?” 小男孩看著是個文弱書生,卻字字誅心,偏偏把羅冠杰唯二拿的出手的優(yōu)勢貶的一文不值,有錢,有顏,就是他羅冠杰橫走在富二代圈里的兩大法寶,這小子毛都不知道長沒長齊,竟然一席話把羅冠杰否定個徹徹底底。 羅冠杰氣的眼藍,擼起袖子,就想打人,農(nóng)民大哥一看自己剛才惹了那么大個禍,現(xiàn)在倆人要是因為他動起手來,他真怕今天這車就坐不成了,急忙上來拉架: “小伙子,不礙事,不礙事,俺確實不認識幾個字,剛才還是這個小伙子好心給俺指路,才不小心弄臟衣服的?!?/br> 這邊局面劍拔弩張,身后響起一陣嘈雜還有檢票播報,一陣慌亂腳步聲: “索蘭圖,你去哪了,這都快檢票了,我這一轉(zhuǎn)身找不到你,嚇死我了?!?/br> 白凈的學生一回身,見到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孩子,看著也是學生打扮,手里推著兩個箱子還有倆包,見到眼前這陣勢,一時間還沒弄清楚狀況。 “林帥,沒事,東西都帶來了?我們檢票吧。” 羅冠杰也聽到自己車次檢票的消息,不愿意跟這些人繼續(xù)糾纏抬腳就要走,怎料又被那人攔下: “我的電話,你的褲子鞋子我賠了?!?/br> 說罷,索蘭圖塞給羅冠旭一張紙條,推著自己的行禮,提著農(nóng)民大哥壞掉的水桶,三人一起匯入檢票人群。 羅冠杰氣不過,本來想隨手一扔,結(jié)果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散干凈,他順手揣進兜里,也走向檢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