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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人群的嘈雜聲與煙花竄天的聲音攪混在一起,小販的吆喝聲一浪蓋過一浪。宋樂舒喊了幾聲后就啞了嗓子,揉著自己的脖子有些沮喪。 從那元啟走后,宋樂舒也來了幾單生意。 離放燈結(jié)束時間越來越近,街上的人流漸漸稀少起來,宋樂舒正準備收了攤子,剛要放下窗子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踟躕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到了面色通紅的一男一女。 男的作書生打扮,女子皓齒蛾眉,二人正向自己這里看著。 宋樂舒了然,是對私會的有情人??炊诉@副打扮,她大抵能猜到是對不被家里允許的有情人。 恐怕郎情妾意,卻因書生家境貧寒高攀不上女子的家世。 這么想著,宋樂舒率先開口道:“二位可是要放燈?” 書生點點頭,宋樂舒拿了一盞紅色紙燈,問道:“要寫詩嗎?” 女子雙頰微紅,欲拒還迎看了書生一眼。書生點點頭,宋樂舒將筆墨遞了過去。 只見書生提筆而落。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看著他們二人眉來眼去濃情蜜意的模樣,宋樂舒被酸倒了牙,目送著他們二人情意綿綿雀躍遠去。 她看了看天色,墨色的夜空遠處零星幾盞燈正在空中搖搖晃晃著。大抵到了時間,宋樂舒將沒用完的紙燈籠收了起來,想著拿回去和父兄一起放了。 她正準備關(guān)上窗子,人潮洶涌的大街上,忽然一個孩童站定,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宋樂舒停住了動作,忽然聽那孩子說道。 “我倒是不喜歡這句?!?/br> 他思襯著那句情深款款的詩句,自顧自說著。 寒冬雪地之中,鼻尖通紅的孩童穿著藍色錦袍站定,雖年不過十歲,但一身氣質(zhì)卻已然讓他從人群之中脫穎而出,叫人無法忽視。 宋樂舒定了定心神,柔聲見禮:“小郎君安好?!?/br> 這小郎君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的話有多失禮,而又見宋樂舒如此尊稱自己,便受寵若驚般后退了一步。 換之一禮,端正道:“女郎新年大吉,在下失禮,還請女郎見諒?!?/br> 他臉頰染上幾分紅色,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宋樂舒見他這樣子就心生歡喜。 這孩子乖巧儒雅,想來家里也是費盡心思教導(dǎo)。而見他衣著談吐不凡,家世一定也是個極顯赫的,怎么會正月初三一個人出現(xiàn)在大街上? 宋樂舒問道:“小郎君怎么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天黑了,趕快回家去吧?!?/br> 聞言,這小孩臉色更紅了幾分,染上了幾分不好意思。 “實不相瞞,我和家中長輩走散了。女郎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宋樂舒洗耳恭聽。 “女郎可不可以將我送至官府,到時候一定會有家里人來接我。” 聽到官府二字,宋樂舒的臉微不可察的冷了一下。從前她蒙受冤情受人奚落調(diào)戲時,不知道報了多少次官,可官府的人都因為她前朝官宦之女的身份而不予理睬。 且京兆府之官員和她宋家還多少有點淵源。 宋樂舒望了望四周,開始想著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但低頭時卻見那孩童用水汪汪的瞳癡癡望著自己,雙頰通紅可卻沒有一聲對自己的哀求或是催促。 真的要親自送他去京兆府嗎? 宋樂舒絞著衣袖,孩童似是看出她有為難之處,便道:“女郎可有顧慮?若是如此,那倒是我叨擾了?!?/br> 說著,孩童行禮轉(zhuǎn)身欲走。 天色微沉,寒冷之中夾雜著喝喝風聲,抬眼望去已經(jīng)有幾個人注意到了這里。許是黑夜的映襯,宋樂舒竟對那些人生了幾分警惕。 她咬咬牙,始終不放心那孩童一人去京兆府,就算是尋了別人,見他這般衣著富貴也難免會動些歪心思。 孩童天真,她倒不能讓這小娃娃只身犯險。 京兆府便京兆府罷了,她去去便回,左右生不出什么事端。 孩童比不得大人腳力,此時尚未走出多遠,宋樂舒出聲喚道:“小郎君!” 孩童踟躕站定。 宋樂舒溫柔笑笑:“我名宋樂舒,小郎君可否等我一下,我回家正好路過京兆府,不如送你?” 小郎君拱手:“如此便感激不盡!對了,女郎可喚我知黎!” 原本宋樂舒還打算收拾一番再回家去,可看這副陣仗卻不能再慢吞吞收拾她這書齋,于是只能作罷。 但宋樂舒還是將那雙破了的鞋換了下來。 而后將書齋上鎖,帶著知黎向京兆府走去。 遠處一看,她一身粗褐麻衣像是下人,知黎是富家小公子,自己則是家仆。 京兆府坐落在務(wù)本坊中,等宋樂舒和知黎到那時,街上行人已經(jīng)零星不見幾個,夜色也更加濃郁起來。 京兆府守衛(wèi)面色鐵寒,一如這長夜。 宋樂舒上前:“官老爺容稟——” “宋樂舒?又是你?今天又被哪個地痞流氓調(diào)戲了?怎么就你這姑娘這么多事?旁人家姑娘怎么不見被——” 宋樂舒面色一寒,避過官老爺奚落蔑視的眼神,遞給知黎一個溫和的目光。 “官老爺誤會,今日宋樂舒不是為了自己來的?!?/br> 兩位官爺面露訝異,這才將目光落在了知黎身上。 隨即他們審視的目光又落在宋樂舒身上——這被人上下打量的滋味極為不好受,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