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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時,書齋內(nèi)進來了一人。 這人窄袖墨衣,臉上還橫亙著一道刀疤,看起來甚是駭人。宋樂舒烤火的手一僵,抬起頭看著他的視線也有一瞬間的凝滯。 宋樂舒如芒刺背,那人不露聲色打量著自己。 她剛剛溫熱的手驟然便涼,謹慎開口:“郎君安好,可、可要買書嗎?” “你是宋樂舒?”那人道。 宋樂舒猶豫一瞬,而后點點頭。 那人踱步到自己面前,宋樂舒嚇得后退幾步,此等人高馬大的先生,如果要是來找茬的那自己該怎么辦? 腳邊的炭盆劈啪作響,宋樂舒心一橫。 ——要是他找茬,那就將炭盆砸在他臉上! 緊接著,宋樂舒緩步向炭盆靠近,那人卻在一瞬間停了下來。 手伸向了懷里。 宋樂舒心中大駭。 可下一瞬,那人卻從懷里拿出了一本書。 竟是《資治通鑒》。 “在下奉我家先生之命前來,先生說女郎的字寫得妙,故懇請女郎謄寫幾卷?!眽褲h聲音帶著誠懇,只不過那張臉依然帶著一股殺氣。 和他這謙卑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 宋樂舒兀自松了一口氣。 她伸出僵硬的手將那本《資治通鑒》接了過來,而后咬了咬唇,不等他開口,壯漢就像是怕她不應一般,連忙勸道。 “先生說這抄不是白抄的!只要姑娘肯抄,價錢不是問題。” 宋樂舒面露疑惑:“你家先生為何要謄寫的別本?” “先生有收藏之好,曾見過女郎之字,特別喜歡?!?/br> “敢問你家先生何許人也?” “我家先生姓元?!?/br> 第7章 再遇 元某可不是君子 那人走后,宋樂舒手里抱著那本《資治通鑒》和定金,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陣異樣的心情。 她當然還記得元啟。 那位元先生氣質(zhì)出眾,正月初三的長街初見,君子貴氣便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中。 從前宋家尚未落魄時,宋樂舒也未見過這等出眾之人。 更何況他于自己而言還有救命之恩。 元啟叫人送來的《資治通鑒》并不是全本。 《資治通鑒》全篇二百余卷,而自己手里捏著的這份不算太厚,粗略估計十日便可抄寫完畢。 于是宋樂舒便對前來送書的人做了許諾,說十日后煩請派人來取。 而這十日,宋樂舒便廢寢忘食抄寫著。 倒非是她見錢眼開,宋樂舒發(fā)覺自己對元啟竟懷揣著一股異樣之感,仿佛冥冥之中他們二人曾經(jīng)見過。 只是無論她如何搜刮記憶,卻找不出任何一個與這等翩翩郎君相近的一個人。 揉了揉酸澀的手,宋樂舒自嘲笑笑——許是她自己糊涂了,才會覺得這人和自己見過。 這日街上人聲鼎沸,宋樂舒放下筆后走到書齋門口,探頭看向熙攘的人群中。 街上,正有武師在坊間的街道上招攬著人群,身后碗大的四個字極為醒目——居卓武館。 宋樂舒面色瞬間冷了下來,那日推搡自己的武師儼然就在人群最前,正招攬著子弟。 她暗道晦氣,而后“砰”的合上了門。 宋樂舒不是刁蠻任性的千金小姐。 絕不逞一時之氣行事。 無論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改變宋家的生活。再不要受人欺凌,不要滿檐霜雪憂其壓身。 正月二十,天上洋洋灑灑飄著小雪。 今天是送書的日子。 一早出門時,她特意將柜子里一套月白色的衣裙拿了出來——這是哥哥剛出獄時買給自己的,那時是正月初一,他還道新年大吉,從此往后霜雪都會過去的。 宋樂舒復又拿出了紅色的披風,披在了身上——這是自己從侯府中拿出的唯一的物件,抄家那日長安小雪,官差還險些扯壞了這件衣物。 穿戴完畢,宋樂舒將《資治通鑒》的復本用桐油紙小心翼翼包好,而后帶在了身上。 正欲出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屋前的宋知勉,他逆著光抿著唇,一副沉悶的樣子。 那日爭執(zhí)后,宋樂舒心里一直憋著口悶氣,不過眼前之人是自己嫡親的哥哥,她無奈之下,怒氣早就消散了。 宋知勉從懷里拿出了一盒口脂,緩緩放到了宋樂舒的手上。 “這······哥哥買的?”宋樂舒情緒復雜地開口。 宋知勉別過頭去,也不知還在介懷什么:“哥哥昨日去找了武館,將銀錢要回來了。他們還說你去過一次,meimei,受苦了?!?/br> 他的聲音隱隱顫抖,竟是不敢去看宋樂舒。 宋樂舒鼻尖酸澀,突然又厭惡起那日頂撞哥哥的自己。 “哥哥說什么傻話,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世上沒有比我們更親的人了。” 說著,宋樂舒緩緩旋開蓋子,看著嫣紅的顏色綻開一個笑容,對著銅鏡輕輕點了點唇。 不施粉黛的臉上唯有這一抹顏色,更襯清麗。 “好看極了!”宋知勉稱贊道,“meimei這身······是要去往何處?” 宋樂舒不做隱瞞:“去給客人送復本,是個有門第的人家,我不想太過寒酸,所以——”她窘迫笑笑。 聽到這里,宋知勉又面露愧疚,宋樂舒眼見時機不錯,便趁機試探道:“哥哥,恭親王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