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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哥哥漫步在庭院長廊下,看著又是哪個書生為求青睞踏破了侯府的門。 宋樂舒人生最快樂的時光都在肅陵侯府中,可隨著侯府付之一炬,宋樂舒大夢初醒。如今她穿著粗褐麻衣,跟在元啟身后,一時竟分不清哪個才是夢境。 “宋姑娘覺得‘泊苑’如何?”像是為了尋找話題般,元啟忽然問道。 宋樂舒凝視著泊苑中的景物,而后緩緩道:“九重宮闕晨霜冷,十里樓臺落月明?!盵2] 元啟眼中掠過訝異,宋樂舒緩緩看著他,平靜一笑:“美則美矣,只是太過孤寂了?!?/br> 在宋樂舒那般笑容的注視下,元啟忽然有一種被看穿心思的感覺。 世人都喜繁華熱鬧,多數(shù)人都將居住之所設(shè)計的繁復(fù),可元啟的泊苑似乎太過空曠了些。 宋樂舒方入泊苑便感受到了這一點,這樣的空曠和孤寂遠不是人多就可以填充起來的。 “這里是元某的世外桃源?!痹獑㈨械挠牣惥従彸料?,他伸出手,感受著冰涼的雪花化在指尖的觸感。 宋樂舒審視了他一眼。 世外桃源—— 看來這里并不是元啟的常住所。 這位元先生,是位神秘的人。 宋樂舒不語,沉默地坐在了廊上,將掩在紅色披風(fēng)下的手緩緩伸了出來,學(xué)著元啟一同接著雪。 她太過專注,難得的寧靜讓她短暫卸下了肩上的枷鎖,宋樂舒不自覺放松下來,竟向后倚靠去。 她身后空空蕩蕩,不是什么廊柱。 這一倚險些跌了下去,幸好她及時穩(wěn)住身形,不至于狼狽摔了出去。 元啟裘衣下的手暗暗收了回去,他緩緩松了一口氣,看著宋樂舒受驚嚇的面龐,柔聲問道:“宋姑娘受驚了,可還好?” 宋樂舒一笑化解尷尬:“是我自己太過放松了,勞先生掛心。” 她話落便站起身,元啟估算著時辰,想著鯉魚此時必然已經(jīng)開膛破肚完畢,他和宋樂舒現(xiàn)在去廚房看看,說不定自己倒還真能親自烤條魚給宋樂舒。 帶著宋樂舒短暫游了一圈泊苑后,宋樂舒的眼眸中燃起了許久未見的光彩。 看著她燦若琉璃般的目光,元啟不自覺露出一個微笑。 她瘦弱的肩本不該扛起宋家的全部重擔(dān)才是。 ······真不知道宋家那兩個大男人干什么吃的。 廚房內(nèi)魚腥味撲面而來,元啟顯然受不慣這等味道,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他見一邊的宋樂舒雖面色嚴肅,但顯然沒有像他一般難以忍受。 元啟這才想起,她與那些千金小姐不同。 元啟要親自動手為自己烤魚。 宋樂舒良久之后才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元啟將烤魚的地方定在了亭子中。 湖心亭四周一片白雪皚皚,冰封的湖和白茫茫的天連綿成一片,寧靜之下,宋樂舒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孤島中。 天地瞬然。 但抬眼望去,身邊炊煙裊裊,還有一個人給自己烤著魚。 元啟這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烤出能吃的東西的人,可偏偏他專注又煞有介事的模樣,讓宋樂舒竟真的開始信任起他來。 然。 好景不長。 什么天地瞬然相依為命之感瞬間破碎,不多時亭內(nèi)黑煙陣陣,嗆得宋樂舒直咳嗽。 最開始時,宋樂舒還以為元啟能夠扭轉(zhuǎn)乾坤,眼下不過是一時意外罷了。 但不多時—— 元啟率先招呼著宋樂舒跑了出去。 泊苑內(nèi)本就不多的下人看見了陣陣黑煙,嚇得以為走了水,大雪天一個個硬是急出了一額頭的汗。 可看見元啟后,他們便像是了然一般。 駕輕就熟去收拾那一堆慘不忍睹的炭火,一個個都是司空見慣的模樣。 宋樂舒看了看一邊依舊云淡風(fēng)輕的元啟。 她輕輕扶了下額,看元啟一副胸有成竹堪比廚神在世的模樣,宋樂舒還當(dāng)他宛如蘇東坡般,是個不走尋常路的穩(wěn)健君子。 看見宋樂舒若有若無的視線,元啟好整以暇:“鯉魚是難烤了一些?!?/br> “宋姑娘,燉魚如何?” “······但憑先生做主?!?/br> “來人,去把鯉魚燉了。”元啟吩咐道。 宋樂舒免不了替他尷尬,可元啟神色如常,仿佛烤魚差點失火的人不是他。 見元啟沒有了親自下廚的想法,宋樂舒這顆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元啟吩咐下去后,廚娘便將元啟釣上來的魚燉了兩條,不過多時滿桌珍饈叫人胃口大開。宋樂舒一向吃相極佳,縱使家中落魄,她也沒有摒棄骨子里的教養(yǎng)和規(guī)矩。 而元啟的吃相亦是儒雅。 他換掉了臟污的衣服,執(zhí)箸品菜。 兩個人將食不言貫徹了個徹底。 直到落筷,宋樂舒才開口說了話:“元先生,小女有個不情之請?!?/br> “但說無妨?!?/br> “若您還想要各類古書的復(fù)本,可不可以繼續(xù)來簡寧書齋找我?” 第9章 趙婆 宋姑娘已經(jīng)十六了吧 元啟還以為宋樂舒會提出什么要求。 聽見宋樂舒想要繼續(xù)為自己謄寫復(fù)本,元啟心花怒放了一瞬。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以后可以時常去找她了? “宋姑娘的要求——”元啟頓了頓,桃花眼亮了一瞬,“我豈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