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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樂舒走到屋內(nèi)的炭盆前,一把將輿圖扔進了火堆中,火舌舔舐著輿圖上雜亂的墨跡,就像是在一片水深火熱中覆滅的前朝一般,只留下了灰燼。 連帶著宋勤的夢也燒了個粉碎。 宋樂舒卻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殘忍,她定定看著父親,將昨日凝在胸口的那句話重復了一遍。 “ 時不可留,眾不可逆?!?/br> 宋樂舒轉(zhuǎn)過頭,出奇的平靜:“父親,我們得了今朝陛下的赦免,哥哥又吃著今朝陛下的糧。于公于私,你我都不應該做這等離譜之事?!?/br> 她轉(zhuǎn)過頭,慘然一笑:“人生大夢一場,都該醒了?!?/br> 宋勤青白的臉帶著死一般的空洞,他僵硬的轉(zhuǎn)過視線,忽然跌坐在地上。 宋勤蒼老的聲音呢喃道:“筱筱……” “父親,醒來吧?!?/br> 輿圖的灰燼紛飛,拂在了宋勤的臉上。 宋樂舒蹲下身,她強忍著淚水,沒有哭。 從今以后,讓我來成為宋家的梁柱。 上天叫我宋家落魄到塵埃,可我宋樂舒偏偏不信邪。 第14章 知黎 元先生是你什么人? 宋樂舒鮮少做女紅的活。 肅陵侯府未落魄時,雖有嬤嬤姑姑對她進行教導,可宋家畢竟是武家出身,一家子都對女兒的教導都頗放肆了些。 什么女紅刺繡,她都是裝模作樣學了學,繡出來的東西勉強能看罷了。 但肅陵侯府落魄之后,父親哥哥雙雙入獄,曾侍奉自己的下人多數(shù)被賣,要不就是找了新主。宋樂舒一人孤苦無依,便只能用女紅之技填飽肚子。 可她手藝不精,長安的繡娘手藝精湛者比比皆是,宋樂舒不過幾天之后便明白自己不能指它過活。 幸好后來父親和哥哥得到了釋放,宋樂舒也得了書齋,一身的壓力也稍小了一些。 家中縫縫補補的活自然也就落到了宋樂舒的身上,幸好她閑暇時也跟著鄰里街坊精進過女紅,眼下納幾雙鞋、做幾身衣服倒是不成問題。 她各為父親和哥哥做了一些衣物。 可宋知勉顯然還在介懷那日自己的做法,許是她的威脅讓哥哥感到了冒犯——又或者,哥哥根本就是覺得自己變了性子,成了他最唾棄的那種人。 但在宋樂舒的心里—— 父親和哥哥永遠都是最親的人。 從宋知勉去王府后,宋樂舒便一面也未見過他。說起來倒是有些幼稚,宋知勉竟然在躲著自己,他專趁白日回家,正好與宋樂舒錯開了時間。 為此,宋樂舒也曾囑托過父親。 她晨起出門時將做好的衣物整整齊齊擺放在哥哥的房間里,本以為父親勸誡幾句,哥哥便能放下那股勁將衣物拿走。 可誰知,宋知勉竟是個一根筋的性子。 她晚上回來時,衣物整整齊齊,一絲褶皺都沒有。 她無奈嘆了嘆氣,將做好的鞋子和衣服收拾在了一起,眼下時辰還早,下午時她便親自去王府走一趟,花些銀錢打點,總是能見到哥哥的。 正月初十是個晴好的天氣。 恭親王府門前一對石雕獅子更襯府門氣派,桃木牌匾上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宋樂舒在長街口站定。 不遠處可以看見巍峨氣派的皇城,恭親王府與皇城隔街而望,足以見得當今圣上對于世子的喜愛。 宋樂舒并不是什么莽撞之人。 貿(mào)然走上正門說自己要見宋知勉,絕對會被那兩個五大三粗的侍衛(wèi)當做街邊要飯的乞丐轟出來。 她沿著小路繞著王府走了半遭,便看到了柳樹掩映中,位于不起眼角落里的側(cè)門。 這王府側(cè)門通常都是供一些下人走動的,因此守衛(wèi)松散,只有一個睡眼惺忪的侍衛(wèi)抱著刀坐在地上打盹。 許是宋樂舒靠近的腳步聲讓他醒了神,侍衛(wèi)抬起眼皮掃了宋樂舒一下。 見她衣著寒酸,侍衛(wèi)一瞬間也以為宋樂舒是府中什么打雜的下人。 可再看她并未穿王府下人的服飾,便迅速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王府里的人。 侍衛(wèi)不疾不徐站起身,一邊懶散問道:“你干什么的?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快滾快滾?!?/br> 宋樂舒并未惱,她溫柔笑笑,從袖子里拿出了幾枚銅錢,遞了過去:“官爺,冒昧打擾,這些銀錢您拿去買杯茶喝?!?/br> 侍衛(wèi)狐疑打量了她一眼,看著躺在她手心上的幾枚銅板沒有說話,復又抬起頭嫌棄地看了看宋樂舒,最后將銅板接了過來。 宋樂舒小小松了一口氣。 “說吧,來干什么的?”侍衛(wèi)道。 宋樂舒連忙應聲:“小女姓宋,不知官爺可知道宋知勉?他是我哥哥,在王府任職?!?/br> 話落,宋樂舒將包裹往前送了送,企圖讓侍衛(wèi)注意到它。 侍衛(wèi)解下刀,用刀鞘撥了撥包裹,看見露出來的衣服,緩緩點了點頭。 隨后像是確認一般,又道:“你說是誰?” “宋知勉?!?/br> 侍衛(wèi)臉上的表情瞬間凝滯,隨后連忙謹慎看了看宋樂舒,不可置信中摻雜著一絲討好:“你是宋大哥的meimei?” 宋大哥? 宋樂舒注意到了他口中的稱呼,侍衛(wèi)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帶著些恭敬,真誠倒是不似作假。 察覺到對方態(tài)度的變化,宋樂舒一下有了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