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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陳氏善妒驕縱,腌臜手段層出不窮,終是害人害己,落得終老長門的下場······”宋樂舒的聲音輕飄飄的,每字每句都格外的清楚,仿佛在告誡自己。 “元先生,我知你戴我恩厚,可恕宋樂舒無法答應(yīng)?!彼螛肥骈]目,終是將這樣的一句話親口說給了元啟聽。 元啟怔然。 雖是意料之內(nèi),可真正聽到時還是心痛如刀割。 這個選擇,宋樂舒做出來了。而這個賭,元啟覺得自己輸了。 “宋姑娘······”元啟叫了一聲,可話卡到喉嚨,最終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再度抬頭,他便看到了宋樂舒那雙堅毅的眸子,眼中帶著決絕,與剛才判若兩人。 此事,無法轉(zhuǎn)圜。 “小女自小在侯府長大,我父有續(xù)弦妻妾,雖無外室,但女子所受之困本無二致?,F(xiàn)在宋家落魄潦倒,嫁與元先生確實是我家東山再起的手段?!?/br> 宋樂舒溫柔笑笑,沒有帶著一絲埋怨,倒叫元啟的心里被愧疚和痛苦填滿,他此時才緩緩醒悟過來——自己這個舉動有多莽撞沖動。 亦含著對宋樂舒的冒犯,且這種冒犯無法彌補(bǔ)。 但宋樂舒卻沒有拂他一耳光后羞惱離去,她只是平靜道:“若我真想用賣了自己的方式來改變家境,早就嫁了那什么安員外做續(xù)弦了。元先生從小含著金湯匙,從不用去懂身邊人在想什么?!?/br> 皇室中人,只需知民間疾苦,所有的人都是他們用來拯救蒼生的工具。所謂大義,自然不顧身邊人的所思所想。 宋樂舒從前極為任性,她是侯門千金,要星星便有星星,也不用去懂身邊人想什么、做什么。 但真正落得如此境地時,宋樂舒才懂了這一切。 宋樂舒對著他揚起一個帶著疏離的笑容:“我不怪元先生。但望先生以后能夠康健。” 她一鼓作氣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隨后心中被一種名為釋然的情緒填滿。 徒留元啟一人在那里怔楞。 清月閣的門被推開,春風(fēng)入室拂面,元啟卻像個雕塑一樣坐在那里,直至房門被下人關(guān)上,他才如夢方醒。 眼前空蕩蕩,什么也不剩了。 宋樂舒出了清月閣后,便去了自己沐浴的那間廂房,路上時正好碰見伺候自己的那兩個丫鬟抱著自己的舊衣服,說要去丟掉。 宋樂舒見那衣服臟兮兮還潮濕,心中有些抗拒。 可自己不能穿著這么一身回家,定會叫父親胡亂想什么。 于是她從丫鬟的手里強(qiáng)硬的拿過了自己的衣服,又回到了那間廂房換上。如此,才回了家。 泊苑不管是陳設(shè)還是所用之物,無一不精致。她從這走出,眼前的房宅由富貴變得落魄,就像是宋樂舒從前十六載的人生,一點一點變得灰暗。 眼前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一家人居住的小宅,父親在屋前活動著筋骨——他終是不再成日躺在丸子床上,肯起來活動活動了。 雨漸漸小了些。 宋樂舒一掃陰霾,告誡自己將方才在泊苑中發(fā)生的一切都忘掉,畢竟以后她和元先生都不會再有什么瓜葛了。 “父親,我回來了?!彼螛肥孢h(yuǎn)遠(yuǎn)喊道。 聽到女兒的聲音,宋勤驚了一下,看到她在雨中一副落魄的模樣,連忙上前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宋樂舒的頭頂。 父女二人雙雙進(jìn)屋。 而后宋勤自然免不了問一番,怎么今日回來的這么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明日父親和你去書齋—— 宋樂舒笑著一一答應(yīng)。 父親想要和她一同去書齋,若是換做了以往,宋樂舒必然一口回絕,他憂慮父親的腿,擔(dān)心書齋久坐會加重父親的病痛。 可宋勤卻向宋樂舒再三保證,說自己也總要活動活動,不然一雙腿更是無法行走。書齋坐累了便回家來,總要出門去看看。 如此,宋樂舒才答應(yīng)下來。 屋外黃色的迎春花一簇一簇?fù)頂D在一起,陣陣馨香傳入宋樂舒的鼻息間,她坐在窗前看著迎春花,怔了神。 元啟只身在清月閣中久坐到夜幕四合,見天邊掛上了半輪明月,門外響起了侍衛(wèi)的聲音,才緩緩回過神。 他的身體坐得有些僵硬,元啟叫人進(jìn)來。 來人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名叫楊同,二人在民間時便已經(jīng)相識,揭竿而起一路攻向長安的路上,楊同多次為元啟擋刀。后入了長安,元啟便準(zhǔn)許他貼身走動,護(hù)自己左右。 “陛下,時候到了,該回宮了?!睏钔裆珡?fù)雜,看陛下這模樣顯然是被拒絕了。 元啟轉(zhuǎn)過頭,雖他在努力鎮(zhèn)定神色,可眼里那難過卻怎么也掩蓋不住,倒叫楊同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時候? “楊同,”楊同連忙答應(yīng),只聽元啟繼續(xù)道,“德誠不是說給予自己所愛的人更好的生活,便是最好的關(guān)心嗎?” 楊同一怔。 他撫了撫自己的面頰,幾分無奈窘迫,道:“陛下,德誠要是懂這些,犯得上進(jìn)宮伺候您嗎?” ······ “那你懂?” “屬下怎么不懂?” 回宮的路上,元啟一直陷入沉默中,馬車骨碌碌碾在長安的路上。直至回了宮里,他這股沉默還是沒有消失。 嚇得德誠連忙過來問楊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