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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樂舒便叫宋勤每日去書齋打掃一下,防止書發(fā)霉。這日,宋樂舒一早便來到了豐樂坊,隔壁賣燒餅的阿婆雖然年紀大,可眼力倒是極好的。 一老遠便看到了宋樂舒,她道:“你這丫頭怎么這么些日子沒來?” “前幾日淋雨感了寒癥,在家躺了幾天。莫不是阿婆想我了?” “怎么是老婆子想你?是那賣陽春面的小哥,以為你把店面賣給別人了!” 這所謂的別人,大抵便是宋勤。父親那日和自己來書齋時倒是未出來走動過,只是悶在屋里幫著抄了一些書而已。 “怎么會?阿婆,我這不是來了嗎?!?/br> “中午來我這,多送你一個燒餅。” 宋樂舒甜甜應了一聲,和阿婆寒暄過后,宋樂舒便進了書齋。 書齋內(nèi)書籍擺放整潔有序,屋里也沒什么味道,看來父親確實有認真幫她打掃過。 宋樂舒支開了窗子,將一些書擺在了窗前的桌案上。她吸取了前幾日的教訓,怕春雨來得急,自己一個人來不及收攤,到時恐怕又會發(fā)生前幾日的狀況。 拂著書的手一滯,宋樂舒看著眼前的街道,人來人往喧囂不停,和那日春雨綿綿時空蕩蕩的街道完全不同。 以后可不會再有穿著堇色華衣的郎君了。 宋樂舒苦笑著搖搖頭,自己怎么又想起他了? 書齋的生意不能說是很好,宋樂舒這幾日開店之后鮮少有人光顧。偶爾幾個光鮮亮麗的闊綽人家走近,目光之中也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嫌棄,隨便掃了掃桌案,根本不會買幾本書。 宋樂舒習以為常。 只要他們不來奚落自己,想嫌棄便嫌棄了,畢竟萬般皆下品,被人瞧不起也是情理之中。 一連幾日,宋樂舒的生意都是這般差。 她無奈嘆氣,接連幾日入不敷出,只能靠著宋知勉的俸祿過活。她也不敢再點什么陽春面,而是早上做好了飯裝在食盒里,留著中午填飽肚子。 宋樂舒不習慣吃冷掉的飯菜,她每天早上都會起來早一些,做些糕點,就算是冷了也不會影響味道。 不過這幾日宋樂舒倒是總能看到一個穿著邋遢的少年蹲在街上乞討。 那少年的頭發(fā)黏在一起,衣衫襤褸之下露出粗糙的皮膚,鞋子也早就磨破了。 街上人來人往,偶有幾個人扔幾枚銅板進碗里,少年的眼里便亮起星星一樣的光芒,低頭連連說著謝謝。 宋樂舒的窗子支開,恰好能看到他。 明明是個最無憂無慮的年紀,看著也大不了知黎幾歲,可他的雙瞳卻像是干涸的枯井,只有無窮無盡的渴求。 但宋樂舒自身難保,換作從前,宋樂舒絕對會將這個少年帶在身邊,侯府不少他一口吃的。 但現(xiàn)在······ 宋樂舒自嘲笑笑,終是體會到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便只能將自己的糕點分出一些,左右書齋生意不好,她自己一個人也費不了多少力氣,少吃一些無所謂。 起初那少年收了宋樂舒的糕點,眼眸中的枯井就像是填滿了清澈的泉水,臟兮兮的手小心翼翼捧著宋樂舒的帕子——可愛的兔子糕點,這是他討來過最好的東西。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彼B連道謝。 本以為這天賜的好運只是一時,沒想到宋樂舒一連幾日都給了她糕點。 第四天過后,宋樂舒照常來到豐樂坊開店,這天下著小雨,宋樂舒打著竹傘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遠遠看到了簡寧書齋屋檐下的單薄身影。 春雨料峭,斜風吹著綿密的細雨透過衣衫落在他的肩膀上,那小小的身影縮了縮。 卻在下一瞬看到了遠處的宋樂舒。 這孩子叫阿清,從前曾在富貴人家做過工,但因為又瘦又小干不了多少活被那戶人家趕了出來,從此便流落街頭。 “宋jiejie!” “阿清?!”宋樂舒驚異道。 阿清小跑到宋樂舒面前,宋樂舒連忙將雨傘傾斜了一半給他,任由自己的脊背暴露在春雨中。 “阿清你怎么在這里等我?”宋樂舒問道。 阿清正要說什么,宋樂舒摸了摸他消瘦的臉頰,道:“雨大,進屋說?!?/br> 宋樂舒連忙開了鎖,叫阿清進了屋。她將竹傘立在門口,雨滴順著傘骨在尖端匯聚成流,洇濕了一片地。 “宋jiejie······阿清有話想和你說?!?/br> 宋樂舒打開食盒,正準備將食盒里的糕點拿出幾個分給阿清。聽阿清這么說,宋樂舒不以為意問道:“是不是嫌宋jiejie的糕點不好吃了?” “不是!”阿清漲紅了一張臉。 依舊是兔子形狀的糕點,宋樂舒將糕點放進了阿清的手里。阿清的手腕上纏著一方帕子,正是宋樂舒第一次用來包糕點的。 他身上臟兮兮的,只有那藕荷色的帕子還保持著干凈。 望著手心里的兔子,阿清罕見地沉默了。 “怎么不吃?”宋樂舒終是察覺到了異樣,看了他一眼,問道。 阿清踟躕再三,嘴唇張張合合半天,始終沒敢說出什么,宋樂舒忙著自己的活計,一邊等著阿清開口。 “宋jiejie,我······” “宋jiejie,你可以讓阿清留在你身邊嗎?!” 宋樂舒動作一頓。 書齋內(nèi)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