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一屏風(fēng)阻隔，雖在此處遠(yuǎn)遠(yuǎn)看不太真切，但宋樂舒大抵能夠猜到那屏風(fēng)的用處。

    是用來遮擋天子真顏的。

    雖然這些大臣知道陛下長什么模樣，可這畢竟不是在宮廷中，該有的體統(tǒng)禮數(shù)總要做到。

    宋樂舒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他竟然在此處看到了京兆尹紀(jì)山的身影。她當(dāng)即咬咬牙，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找哥哥，也好讓他護(hù)著自己一些。

    她穿梭在廊間，拐角處喧囂更甚，宋樂舒步履不停向前走，卻忽然看到了幾個(gè)身影也向著長廊走來，且陣仗不小，宋樂舒正猶豫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卻不成想，那幾人已經(jīng)到了自己面前。

    待看清來人真面目，宋樂舒霎時(shí)愣住了。

    第25章 祈求   浮生夢一場，得與你相遇

    清風(fēng)穿廊, 四目相對。

    眼前之人亦是怔楞在原地。

    他黛色長袍加身，水漬洇濕了袖口。雙頰醺紅呈醉態(tài)，身后的侍從手里正掛著他的大氅, rou眼可見洇濕。

    “宋樂舒？”

    未等宋樂舒從怔楞中回過神, 那人率先開口道。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他一雙桃花眼醉態(tài)畢現(xiàn), 生了幾分勾魂, 記憶中魂?duì)繅艨M揮之不去的人, 此時(shí)近在眼前。

    元啟。

    他也在恭親王府。

    自己……竟然還能遇到元啟。

    元啟的眸中似是驚喜又似是自我懷疑，竟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宋樂舒？竟然真的是你？”

    宋樂舒覺得二人再見時(shí)，理應(yīng)是兩兩相望無言而視, 氣氛中一定是只余尷尬，她想了數(shù)種自己的反應(yīng), 卻獨(dú)獨(dú)沒有想到自己的雙腿僵僵木木, 全然無法動(dòng)彈。

    于是她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叫了一聲：“元先生……”

    元啟恣意笑了笑, 竟是宋樂舒從未見過的喜悅。

    “我還真是頭一回夢到你沒有罵我。”

    宋樂舒一懵。

    他推開了扶著自己的侍從，踉踉蹌蹌走到宋樂舒面前，宋樂舒一雙腿動(dòng)彈不了, 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沉香混雜著酒香迎面而來，叫宋樂舒忽然一怔，她快速回神正欲避開元啟的視線時(shí), 他卻微彎脊背, 和宋樂舒平視。

    “今天比往常夢到的你，要更真切些?！?/br>
    “陛……先生！您醉了！”德誠及時(shí)改口, 擦了擦一頭的汗，幾步就要迎上去將元啟帶回去。

    那些勞什子大臣真是膽大包天，輪著班敬酒, 陛下又因世子殿下生辰龍顏大悅，誰敬都喝！

    要不是他將酒灑在陛下身上，只怕現(xiàn)在還要在酒桌上下不來。

    怎么就這么見酒沒命？

    這下好了，還碰到了宋姑娘。

    德誠暗道慘了慘了，瞞不住陛下身份穿幫的話，回去他和楊同都吃不了兜著走——

    可見陛下這副模樣，恐怕真是醉得不輕，他若是現(xiàn)在將陛下帶回去，算不算毀了陛下姻緣？

    就在德誠猶豫不決的時(shí)候，元啟已經(jīng)停在了宋樂舒面前，他道：“浮生夢一場，得與你相見。宋樂舒，我思你久矣，我真希望能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你，而不是在夢里才敢肖想?！?/br>
    宋樂舒的視線發(fā)怔，元啟歪著頭幾分醉意，平日的疏離和防備此時(shí)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了眼底的一片赤誠，像是山澗溪流。

    “元先生，你醉了?！彼?。

    他的視線太過guntang，讓宋樂舒生了退意。可就在她轉(zhuǎn)過頭的一瞬間，宋樂舒卻見元啟身后的侍從也接連退去，遠(yuǎn)遠(yuǎn)守在了長廊外，竟是把元啟留在了宋樂舒這里。

    元啟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那日之后，對，你知道我說的是哪日，是不是？你知道便好，我好多次都想去書齋找你，可我沒有顏面見你，我知道我做錯(cuò)了事，我不該試探，不該將你的自尊剖出來——”

    “元先生……不要說了……”

    “我要說，一定要說。白日不敢說的話夢里見到了你，就要說清楚，算是我為自己打了個(gè)草稿，等我在現(xiàn)實(shí)中見到你時(shí)，我就能清楚明白的和你道歉了?！?/br>
    “元先生，你要說什么？”宋樂舒的眼中帶著問詢，放輕了聲音。

    元啟腳步有些不穩(wěn)，宋樂舒伸手去扶，他卻踉蹌著腳步靠到了廊柱上，帶著愧意看著她。

    “帶你到泊苑，不該；不顧你名聲，不該；不尊重你，不該；試探你，不該；骯臟的念，不該；一切的一切，都不該……”

    “宋樂舒，你能原諒我嗎？”

    宋樂舒楞楞站在原地，他……他在向自己認(rèn)錯(cuò)。為了那日泊苑發(fā)生的一切而認(rèn)錯(cuò)，元啟在祈求自己原諒他……

    他在祈求自己。

    宋樂舒難以置信，本以為該形同陌路的人如今長廊相見，本以為此生有緣無分的人，在祈求自己不要推遠(yuǎn)他。

    可——

    他醉了。

    醉酒之人所言能有幾分真？元啟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元先生，你在向我認(rèn)錯(cuò)嗎？你可要知道，宋樂舒與你的身份云泥之別，她的眼里看不到什么詩情畫意，她不值得?！?/br>
    “宋樂舒，你要不要原諒我？是我不夠虔誠？那我懂了，我頭有些痛，等我想一想，我該怎么表達(dá)清楚我的意思。不能放過夢里的任何機(jī)會(huì)，說不定你也與我同夢，我之所言即是你夢中所聽?！?/br>
    “元啟！”

    宋樂舒有些感動(dòng)又夾雜著無奈，他還要說什么，在此長篇作賦，論出個(gè)元啟三十不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