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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說是一場夢幾乎也不為過。 元啟在自己的面前一直保持著一些的神秘感,她除了名字身份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可現在看來,很大可能他這個身份也是隱瞞之下的產物。 這么看來,興許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這個人······ 說不定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宋樂舒強迫自己收回打量的目光,儀態(tài)文雅,她今日衣著素凈,在這佛寺之中竟真的生出了幾分脫俗之感。 飯后,宋樂舒卻是不敢再和元啟待在一起,她獨身一人在佛廟中四處走了走,正巧遇到僧人講經,宋樂舒頷首小心示意,寧靜立在一處安靜聽了會。 元啟知道自己遭了嫌棄,正被她有意躲著,便也帶著楊同四下漫步起來。 佛廟中的僧人每個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福明寺的住持其實是知道元啟的身份的,但得道高僧更是不為這些權勢所繞,哪怕見了元啟,也是一如金佛般寧靜悲憫的表情。 元啟心中揣著愁緒,可卻不妨礙他對這住持升起幾分欣賞。 世人信神佛,元啟十幾歲時也不能免。 彼時天下大亂,他元家就算再權勢滔天也要受亂世侵擾,家中之人無不對著神佛拜了又拜,求神佛大發(fā)慈悲普度眾生。 可拜彎了腰,這世道也未見絲毫好轉。 那一刻,還是少年人的元啟騰地從佛堂中站了起來,不顧母親的呼喚聲出了佛堂,拿起了長劍劈斷了院子里立著的舊朝旗桿。 “求人不如求己,這亂世總有一人終結。就算日后成為史書上的反賊,那也好過哭天搶地,求那木頭一般的神仙來救!” 后面的事元啟記得不太清,只依稀記得母親被自己氣得兩眼一翻差點昏過去,父兄倒是受了震動,一家人狠下心要造反,殺出一條血路攻破長安。 從那以后,元啟便鮮少入佛寺。 如今來了這佛教之地,他也算是一個“故地重游”,身邊的住持緩步和他走在小路上,半晌緩緩說道。 “先生身上,殺孽甚重。” 他幾乎算是自嘲般笑了一聲,從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殺孽能不重嗎? “天下大同海晏河清,向來都是建立在漫山遍野的尸骨上的。雖我殺孽重,可百年之后,世人定會感謝我?!?/br> 帝王向來都帶著幾分猖狂,元啟倒是沒有對佛家的不尊重,只是關乎信仰,二人不能同化對方罷了。 住持是得道高僧,自然不會,也不敢和元啟計較。 此時,一個帶刀的侍衛(wèi)匆匆跑到元啟身旁,他抬頭看了住持一眼,而后低語道:“陛下,寺外出現了刺客,已被斬殺殆盡?!?/br> 元啟和楊同臉色竟是變也未變,出現刺客這種事向來都會叫人嚇破膽色,但對喜歡微服出宮的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哪方的勢力?”元啟理了理袖口,淡淡問道。 “前朝余孽?!?/br> 元啟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侍衛(wèi)知趣退下去處理尸體。一邊的住持閉目,聲音聽不出悲喜,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 元啟面色帶了幾分誠懇:“打攪了,我迫不得已出手,如果不然只怕會牽連貴寺?!?/br> 元啟本不用和他這老和尚解釋什么,但他這人偏偏裝不住那帝王高深莫測的模樣。在朝堂上玩心計擺臉色還可以,出了宮就沒有必要了。 一向悲喜不外露的住持生了幾分誠惶誠恐,他連忙退了幾步就差將不敢二字脫口而出。 就算再怎么超然物外,他現在rou身也在凡塵,眼前之人是帝王,如果真發(fā)生了什么意外,他佛寺上上下下只怕不能幸免。 元啟收了笑容,也不準備繼續(xù)和這住持探討佛法。如果說兵法治國他還能談上一二,但談論佛法可就饒了他吧。 只怕最后鬧下去,他倒真的要落個不敬神佛的昏君名聲。 住持折返腳步,伴著若隱若現的木魚聲走遠,元啟立在雨中看著雨滴落在葉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連綿不斷下了小半天,過了午時雨勢才稍稍小了一些,看著經雨更加蒼翠的樹木,元啟也生了幾分寧靜,宛如心也被滌蕩過。 宋樂舒在佛面里逛了約一個時辰,現在才緩緩出現在他眼前。 她不可避免地淋了一些雨,這會雖然雨小了,但卻刮起了斜風,傘面擋不住那斜吹而來的雨絲,絲絲涼意有些還入了脖頸。 “喝杯茶暖暖身子?!痹獑⒄泻舻?。 宋樂舒垂眸應了一聲,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卻是誰也沒有再繼續(xù)剛才那個話題,就像是成了二人心中的秘密,沒有人去主動觸碰。 饒是楊同,也察覺出了氣氛有些不對。 他上前問道:“先生,眼下雨勢小了一些,要不要此刻下山?” 元啟瞥了他一眼,而后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宋樂舒:“你以為如何?” 宋樂舒看著窗外確實小了的雨勢,點了點頭。祈了福上了香聽了經,這半日過得很是充實愉快,除了元啟和她的那件事—— 就算這福明寺再怎么好,她也不是斬斷紅塵的人,不能在這里隱世。 方才她撐著的那把傘不知被誰拿了去,宋樂舒犯了難,她剛問楊同幾句,便被元啟搶先道:“已經沒有多余的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