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磚頭兇猛，大家的活動地點從靠窗的露臺轉(zhuǎn)移到了二層的休息室里。沈如是整理醫(yī)案。胤褆對著島國全境的地圖兒浮想聯(lián)翩，臉上露出白癡一樣的笑容。林庭在嘗試用蕾絲花邊縫出十二鑲十二滾得感覺。

    四月二十二日?！短翈焾蟆泛汀墩胬韴蟆吠瑫r發(fā)布的新聞：國王陛下自認才德不足退位。已經(jīng)回到歐洲大陸修養(yǎng)。繼任者是前任國王的meimei和妹夫，也就是威爾士親王與其夫人瑪麗女王。他們與議會一起管理國家。

    歐洲震驚。

    三島在行政上一統(tǒng)，成為“聯(lián)合王國”。天主教在島國失勢，梵蒂岡教皇私下表示遺憾。

    多少年后的歷史課本把這一次變故稱為：光榮革命。

    …………

    四月二十四日。城市附近高處駐軍的天主教牧師監(jiān)軍神秘消失。

    四月二十五日。泰晤士報若干報社編輯被解職。

    四月二十六日?？茖W(xué)學(xué)會會長發(fā)表看法：“沈如是大夫是可敬的東方醫(yī)師，他遭受了天主教保守勢力的殘酷迫害……”

    當天夜里，沈如是大宅門口的磚頭神秘消失。

    當天深夜，跑掉的管家?guī)е樧叩亩段锲吠纯蘖魈榈呐芑貋怼１硎咀约菏艿搅恕澳Ч淼男M惑”。

    未到天亮，如同雪片一樣的邀請“沈如是太太”參加舞會的請柬塞滿了大宅的門廳。

    四月二十七日，沈如是路遇襲擊事件十天。威廉國王與瑪麗女王邀請沈如是三天后到白金漢宮共進晚餐。

    五所著名學(xué)府發(fā)生股權(quán)變動。二十所以上的著名學(xué)府希望沈如是同意擔(dān)任“名譽教授”職位。甚至還有三所提供了“名譽校長”一職。

    著名暢銷小說家，威廉姆神父密友，前天主教徒羅伯特先生在報紙上刊登了最新詩作。贊揚沈如是“好似那東方吹來的一縷清澈陽光?！?/br>
    林庭看了報紙后很懊惱得問沈如是：“是不是自己的西方語言學(xué)習(xí)的不夠好，怎么就覺得這人寫的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是看不懂呢？”

    五月十六日，威爾士小王子約翰與船長鄧肯聯(lián)袂拜訪沈如是府邸。

    ☆、93悠閑鄉(xiāng)間生活

    “伊尹放太甲于桐,三年后歸?！必费|站在某土豪最近出錢擴建的沈如是府邸二樓,碩大的落地窗前,望著下面平整草坪的人群，突然背了一段史書記載。

    他最近被新任教皇穆連微親自施行了洗禮儀式。然后迅速混上了高等材質(zhì)的牧師袍，當了個不大不小的頭目。手下有三五十人可以指派，也不用親自跑出去傳教了。于是有空聯(lián)系實事,大發(fā)“思古之幽情”。

    林庭嫌棄的挑著一堆鑲嵌了大大小小紅綠寶石的戒指項鏈，隨口反問：“你覺得威廉國王還能跟太甲一樣回來？真的？”

    沈如是最近聽多了他們九曲十八彎兒的談話，多少也聽懂一點。也開口提問：“是說伊尹這個做大臣的，把皇帝太甲放逐了么？這不應(yīng)該是大逆不道么？怎么伊尹還被叫做賢人呢？”

    胤褆就是跑到海外，他也是皇家出身。當然不喜歡這話題。雖然此次因為正遇到新教蓄謀已久的反擊,他們?nèi)齻€才轉(zhuǎn)危為安?？墒菑膬?nèi)心來說,胤褆是在時刻關(guān)注威廉國王的?？吹侥侨吮粖Z了權(quán)，簡直痛心疾首。

    他答非所謂的感慨了半句：“和王莽登基時候的程序比起來，這些番邦人上臺的裝飾，太糙了！

    …………

    王莽上臺什么步驟？多年大儒，權(quán)臣掃除障礙。論證禮儀，熬死了兩個皇帝其中一個還是他女婿。從普通大臣升職到三公，然后在衣服上加花紋，賜九錫，儀仗僅次于皇帝。在然后換一個不懂事兒的小皇帝天天講那周公的故事，暗地里讓手下寫聯(lián)名奏折：天下只能讓王莽先生做皇帝！然后？推辭三次！

    東南西北都有部落敬獻當?shù)靥禺a(chǎn)，天下九州紛紛發(fā)現(xiàn)了龍鳳麒麟各種吉祥。推動神仙學(xué)驗證體系，論證不是我想當皇帝而是天數(shù)就是這樣。老天他給我加擔(dān)子?。∪缓笥衅胀ㄈ罕娍耷笪覀兊娜兆犹缓眠^了，您一定得救民于水火??！

    然后抱著小皇帝哭暈在朝堂上。表示我不是真的當皇帝，我是替你看著這個國家等你長大后還給你——當然，小皇帝兩年后就不是活的了。然后終于準備當皇帝了。且慢！齋戒三天，酬謝漫天神佛。滿朝文武發(fā)新衣服穿，改年號。天下大赦。

    多完善??！多少年智慧的結(jié)晶！

    胤褆把這過程想了一遍，突然就靈機一動了。這才是咱真正擅長的領(lǐng)域??！我和黃毛比什么傳教，比什么理解上帝的詔義！這不是以己之長攻人之短么！

    咱應(yīng)該渲染推動這些番邦蠻夷，向著這樣完善的體系發(fā)展對不對？當然，順便弄個小爵位，發(fā)點小財什么的！

    胤褆眼睛就亮了。新朝皇帝王莽啊，好人哪！感謝你！

    …………

    沈如是和林庭都聽懂胤褆什么意思了，一起笑。

    沈如是最近關(guān)了醫(yī)館再沒開。也沒參加過什么講座之類的活動。倒不是沒人邀請，而是因為經(jīng)了那么一遭政變，多少有點心灰意懶了。原定在城市大學(xué)的講座，沈如是本來考慮得差不多了，甚至還和牛頓先生談?wù)撨^。此時也推遲了。

    只不過她自從參加過白金漢宮的晚宴之后，就頻頻出入皇宮。等到用“東方湯藥”治好了女王多年的痛經(jīng)之后，簡直成了王室的首席醫(yī)生。達官顯貴們也不敢輕易得罪而已。

    林庭恰好相反。有晚宴邀請她就去。卻不像之前那樣循規(guī)蹈矩。簡直是姐什么時候樂意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喜歡什么時候走。愛穿什么穿什么，根本不管所謂的流行趨勢。

    有點令人好笑的是，這作風(fēng)引起了城中大半名媛的追捧。她本人，簡直已經(jīng)成了最大的流行趨勢了。據(jù)說甚至有權(quán)貴人家的熊娃子，策劃著找沈如是決斗，爭奪美人。被家人發(fā)現(xiàn)后驚恐之下打發(fā)到歐洲大陸游歷去了。

    胤褆私下表示過對沈如是的同情。在他想來，沈如是一個男人，老婆突然之間成了名滿天下的傾城紅顏。還被別的猥瑣男覬覦，這真是太不爽啦！于是他最近和沈如是說話都輕言慢語的，顯得特別體貼。

    ☆、94凡有井水之處

    牛頓先生出身平凡。論年齡也不過四十多歲。然而已經(jīng)是多少個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人物無冕之王。才子青年們都紛紛把自己的想法和研究用信寄給他,只盼著能得到一言半語的評價。最極端的時候,甚至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情：

    張三：“牛頓先生，看！我的計算怎么樣？”

    牛頓：“毫無章法,亂七八糟！”

    張三欣喜若狂,出了門后逢人宣傳：x年x月,牛頓先生與張三先生一起探討科學(xué)問題。牛頓先生對張三先生激情評價！

    ……不管如何,這一位如今簡直聲威赫赫?；始铱茖W(xué)學(xué)會本來是一個相當老朽的機構(gòu)，卻也頂不住這位新近泰斗的滔天之勢。女王授勛,便是真正送出了那頂“王冠”。從此之后，牛頓爵士，可謂實至名歸。

    約翰和鄧肯帶來了這個新消息，沈如是立刻為牛頓先生高興起來?！拔覀冊摬辉撍忘c賀禮之類？”她與兩個同伴商量。卻發(fā)現(xiàn)那兩個都有點心不在焉。

    與沈如是這草根不同，胤褆和林庭都是達官顯貴的后代?！胺饩簟边@樣的事情，對于他們更加震撼一些。當然，“書中自有千種粟?！薄昂T生貴子”。東方也有這樣的說法?？墒悄恰皶敝傅檬恰鞍氩烤湍苤翁煜隆钡氖ベt處世立身之道??！怎么可能憑借技藝，就被封爵了呢？

    多可笑?。?/br>
    牛頓，科學(xué)，甚至沈如是，醫(yī)術(shù)——這些按照傳統(tǒng)的分類，不是應(yīng)該屬于“百工”么?！鞍俟ぞ铀烈猿善涫隆?，地位遠遠比不上農(nóng)人，更別說士子的百工，居然被封爵？

    不成體統(tǒng)啊！胤褆為新任的國王痛心疾首。

    當然新任的還有一位女王的，可是他一并忽略了。二主臨朝，這是武周禍國的節(jié)奏么？太不成體統(tǒng)了！胤褆這樣想。卻不是如同在大清時那樣理所當然的鄙夷，而是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恐慌?？只攀裁茨?？他也不知道。

    …………

    就聽到沈如是道：“牛頓先生被封爵……可以想象，以后多少年，一定有人以他為榜樣，精研科學(xué)??！”沈如是來到歐洲以后，和大學(xué)里的人物打得交道最多。此時不由得想到了那些聽講座的學(xué)生，很自然的推斷，這可職業(yè)多半會大為興旺。

    胤褆一凜。

    不由得想起了沈如是在大海上時，聽人講解海圖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這么多年不斷地探索，你們就是發(fā)現(xiàn)了世界也不奇怪！”

    是的，別人幾百年積累，然后有所得。這，有什么值得奇怪！

    胤褆在大清時對于番邦火器優(yōu)于大清的事實付之于——嗤笑。在大海上，面對著手持火器的海島和手持新式滑輪炮的“商船”他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如今，好像被突然提醒了一般，他開始默默地思考這個事實背后的原因。

    為什么人家的火器更好？

    人家的“百工”可封爵！

    …………

    胤褆默默地想心事去了。林庭對于這個事情倒沒有那么關(guān)注。她愣了一下就開始行使起女主人活躍氣氛的作用了：

    “約翰先生？你們來得正好！我們在莊子里蓋了一座廟。正好今天落成。你們想不想去上炷香？

    沈如是笑了一下，低頭繼續(xù)整理醫(yī)案了。前一段日子，三人雖然達成了共識，可是究竟建一座什么廟，卻爭執(zhí)不下。甚至比較起神仙們的座次來。最后沈如是耐不住把滿天神佛的名諱一一寫出。某個寫在角落的名字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龍王廟。

    凡有井水處，就有龍王廟。

    別的不說，就說大清京城，幾百口井，就有幾百個龍王廟?；蛘吆苄?，很不起眼，可是附近的居民一定都知道，“龍王爺”住在哪兒。

    沈如是提出原本是因為這個選擇在生活中最習(xí)慣。林庭立刻同意。大家都是坐著船來的么！日后還得坐著船回去，多拜一拜龍王爺，讓他老人家澤被西方，討點歡心，決沒有壞處。比較稀奇的是胤褆皺著眉頭考慮一番也同意了。據(jù)說特別講究的大阿哥認為。如今身在北方，龍主水，鎮(zhèn)玄武位。立廟大好。也不知道都考慮了些什么。

    大家主意相同了，cao作起來又有一點困難。別的不說，這三個誰是會干活的？就是沈如是，自從進了京城，也每天都吃得白白胖胖了。

    不過島國居民也不是住在野地里的。蓋房子的人手，總能找到。胤褆就招募了附近的鄉(xiāng)民若干，去做監(jiān)工頭蓋房子了。什么來龍去脈，什么靠山陰神之類，沈如是和林庭兩個都不懂，由得胤褆折騰，這里打個沒出水的井，那里堆個小土山什么的。

    林庭就負責(zé)起了繪畫大事。龍王爺他老人家什么尊榮，番邦人……想必不怎么認識！林庭兩輩子加起來都是受過琴棋書畫教育的才女，也都是經(jīng)常有事兒沒事兒到各種廟里拜一下的虔誠信徒。龍王廟也見過好幾個。于是她就負責(zé)把印象中龍王爺?shù)南嗝伯嬒聛?，然后再讓人去做雕像?/br>
    沈如是不認識風(fēng)水也沒有繪畫才能。幫著定了定香案之類的物品就無所事事了?？沼嗟臅r候還從cao舊業(yè)。笑瞇瞇的觀察莊子上人家的豬。

    這事情忙了一個月，終于成了。

    約翰和鄧肯來之前，這三人正在廟里燒過香——沒有正統(tǒng)的檀香，是林庭印象中熏屋子的香料方子。沈大夫拍板替換了若干本地植物動物。像模像樣的燒起來。黃布子本地倒不難找，也沒有特供的限制。胤褆還惆悵過一回。

    這廟雖不大，五臟俱全。沈如是幾個人都沒挑出問題來。只有一事：大約是西方人手藝比較潮，龍王爺他老人家龍頭人身子，體格健美，血脈賁張。圍著的床單幾乎遮不住重點部位。

    附近的鄉(xiāng)民早有來圍觀的，大家都說東方美男子真帥！還有人鼓勵胤褆和沈如是，也照著這個模樣打扮一下。這算是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

    此時聽到林庭提議，約翰和鄧肯當然欣而同意。眾人就一起下樓，準備去上香。

    鄧肯眼尖，突然看見屋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貌似常住的陌生人口，就問了一句：“這位是？”

    胤褆和林庭就一起看向沈如是。胤褆臉上古怪，林庭抿嘴，笑而不語。沈如是道：“這是西雅諾。”

    又對那男子介紹道：“這位是約翰王子和鄧肯船長。”

    鄧肯眼睛一瞇：這人的相貌好像是北邊兒來的！

    …………

    西雅諾被沈如是救醒之后，絲毫不知道這十天昏迷之中，自己身上發(fā)生過的，那些慘無人道的事件兒。

    他風(fēng)度翩翩，盛贊了沈大夫的救人情懷。他禮儀周到，好像一位真正的王子那樣。雖然這王子如今大部分時間都得呆在床上，甚至不能多行走?？墒鞘茈y的王子簡直更加令少女興起接近和愛慕的情懷。

    沈如是當然不是普通少女。雖然她被自己用最慢手法治病折磨了一通的病人，當面表示贊賞，也搞得老臉一紅了?？墒菒勰角閼咽裁吹摹竿虼蠓蛳褚话闳四菢?，繡荷包，送絹帕，派丫鬟傳兩句不清不楚的話，坐在窗前談一曲“有所思”？太不協(xié)調(diào)了！

    沈大夫何人也？文可提筆寫藥方，武能動手殺肥豬。京城里逛過相公堂子，大海上砍過八尺大漢。經(jīng)歷那叫一個豐富！

    事實上，沈如是看著自家才醒來的病人，果然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然后，此人張口問道：

    “你結(jié)婚沒有？”

    ☆、95那個帥哥是誰

    這位被沈大夫“回春妙手”救起來的嫌疑犯,說著一口鼻音甚重舌頭僵硬的島國語。他自稱名叫西雅諾,年方二十五，尚未婚配。是歐洲大陸特爾瑟兵工廠的工人。最近收到了嫁到島國的表姨婆的律師托人輾轉(zhuǎn)送過來的信件,通知他得到一大筆遺產(chǎn)可以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