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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fā)花白的盧嬤嬤用帕子抹了把老淚:“這也是好事兒, 得了那孩子的寬恕,日后便只有他謝家對不起姑娘的份兒了。” 謝夫人默然,良久之后自嘲一笑:“哪里是寬恕, 分明是跟我講條件罷了。” 盧嬤嬤勸謝夫人:“不管是寬恕還是講條件,姑娘只管如大少爺所愿, 護住了少夫人, 便再也不虧欠大少爺什么了?!?/br> 謝夫人垂眸不語。 盧嬤嬤看著謝夫人這般模樣, 怕她想不開, 不禁道:“姑娘不是挺稀罕少夫人的?” 謝夫人頷首:“便是沒有他這句話, 我也會護那傻丫頭周全, 眼下這又算個什么事兒?” 盧嬤嬤拍拍謝夫人的肩:“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好事兒?!?/br> 好事兒是好事兒, 就是心里有些慪的慌。 謝夫人從羅漢榻上起身,理著襖裙,輕聲道:“自那事兒以后, 我捂了這么些年,也沒見那孩子的鐵石心腸軟上一星半點,卻沒想到為了那傻丫頭竟是甘愿主動與我‘冰釋前嫌’了?!?/br> 盧嬤嬤替謝夫人扶正了腰間玉禁步:“那也是姑娘數(shù)年如一日地待大少爺好,今日大少爺才會請姑娘回護少夫人?!?/br> 謝夫人聞言一笑:“嬤嬤慣會開解我的?!?/br> 盧嬤嬤樂呵呵一笑,催促謝夫人:“姑娘且莫耽擱了,趕緊先去積善堂吧。若是去晚了,真讓少夫人受了委屈,大少爺那里說不定要心里怪罪?!?/br> 謝夫人輕嘆一聲,囑咐盧嬤嬤:“離府年余,這院里的人指不定心思便浮躁了。嬤嬤務必看好了慧姐兒和瀾哥兒,別讓那起子別有用心的人鉆了空子?!?/br> 盧嬤嬤頷首:“老奴醒得,姑娘安心去積善堂便是?!?/br> 謝夫人這才領著四個大丫鬟八個二等丫鬟,烏泱泱去了積善堂。 * 積善堂。 謝老夫人歪在羅漢榻上,轉著沉香木手串,老臉陰沉如水。 錦繡挨在謝老夫人身邊,清秀的眉眼刻畫著憔悴,俏臉我見猶憐。 謝三夫人坐在榻邊,拿帕子捂著臉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嗚嗚咽咽:“再沒見過這般不講禮數(shù)的娘子,真就是讓人把老爺給打出去的,若不是我見機的快,怕是也被打出去了,母親您可得給我們做主?!?/br> 車轱轆話,翻來覆去地說,就這么點出息! 謝老夫人聽了心煩,撩起眼皮子斜了謝三夫人一眼,冷叱:“你把持著府里中饋,竟讓個才過門兒的侄媳婦兒給下了臉,也有臉跟我這兒來哭!” 謝三夫人哭聲一頓,旋即嗚咽得愈發(fā)兇了:“我這臉丟了也就丟了,可老爺?shù)哪樏婵梢脖荒莻€小賤蹄子給拉到地上踩了……” 謝老夫人冷颼颼地盯向謝三夫人。 謝三夫人話音兒一弱,囁喏著消了音。 錦繡被謝老夫人周身的冷意殃及池魚,攥著帕子抿緊了唇。 東明間里,霎時變得落針可聞。 直至有丫鬟通稟說大少夫人到了,謝老夫人才神色一整,斂起冷意,擺出一臉高深莫測,道了聲:“讓她進來?!?/br> 有一身蔥翠的小丫鬟打起了珠簾。 靜姝跨過門檻,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羅漢榻上的謝老夫人、錦繡和謝三夫人。 等了須臾,見錦繡并無避開的意思,靜姝慢條斯理地福身:“給祖母請安,不知祖母急沖沖喚孫媳過來所為何事?!?/br> 謝老夫人一粒一粒撥著手串上的木珠,不辨喜怒地端量靜姝,遲遲沒叫起。 靜姝福著身,默算時間。 正當她覺得腿有些酸了,琢磨著是直接起身跟謝老夫人見招拆招,還是吞了那粒吐血小藥丸,給謝老夫人“不慈”的名聲添磚加瓦時,謝老夫人總算開了尊口。 謝老夫人開口便是問罪:“年哥兒家的,你可知錯?” 靜姝用蘸了姜汁的帕子輕拭眼角。 待得用姜汁熏紅了蘊滿輕嘲的眼,靜姝施施然站直身子,抬眼直視謝老夫人,模仿著記憶里靜婉最擅長的姿態(tài),委委屈屈地道:“我自入了謝家門,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從未行差踏錯半步,卻不知祖母此話從何說起?” “啪!” 謝老夫人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金鑲玉的鐲子磕著黃花梨炕桌,磕出一串脆響:“我沒叫你起來你便自行起來了,這也叫規(guī)規(guī)矩矩?你使人把你三叔打出門去,也叫規(guī)規(guī)矩矩?你且跟我說說,這是哪門子的規(guī)矩!” 靜姝立時把帕子往眼角一放,姜汁熏著眼,淚珠子瞬間便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開始往下掉:“給父親請安回來,半路上世安突然吐血昏了過去。我們著急忙慌地趕回家里,不承想到了家門口卻被三叔堵在了門外……” 說著,靜姝用帕子一抹眼睛,“哭”得愈發(fā)可憐,“我再三跟三叔說,世安昏迷不醒急等著郎中救命呢,可三叔也不知揣了什么心思,偏偏不依不饒的,堵在門口不讓我們?nèi)敫?,祖母你說我不硬闖進來又能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世安他……” 謝老夫人臉色霎時鐵青,冷颼颼地瞪了謝三夫人一眼,斥責靜姝:“那你也不該讓人把你三叔打出府去,你這讓他的臉面往哪里放!” 靜姝眨眨眼,眨掉懸在長睫上的淚珠,冷哼:“他處心積慮的要害世安性命,我哪里還顧得了他的臉面!” 謝三夫人尖聲反駁:“年哥兒家的,你可別血口噴人,老爺可是年哥兒的親三叔,怎么可能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