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兄臺這是什么意思?”青衣人直起腰看著他——這人的眼睛竟然十分好看,但是搭配上他僵硬的臉,卻像是兩顆珍珠鑲嵌在了死豬rou上一般——然后看向了李尋歡,“李探花家大業(yè)大,看不上這金絲甲吧?還不如便宜了在下的好。” 李尋歡看了看他的手,嘆道:“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可是青魔伊哭的青魔手,怎么會到了別人手上?” “自然是他送給我的,”青衣人道,“我用來跟你換金絲甲如何?” 李尋歡低頭看著自己的飛刀,笑道:“青魔手是珍貴之物,我這把小刀不過是一個普通鐵匠用凡鐵打造,可是在百曉生兵器譜上,小李飛刀卻排名第三?!?/br> 裴戎昭“好心”為他翻譯,“也就是說,兵器的好壞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兵器的人,他已經(jīng)有了小李飛刀,還要什么青魔手?” 青衣人沉默了一會兒,又拿出了一把名劍“魚腸劍”要跟李尋歡換,李尋歡始終搖頭,他終于放棄了用東西換,問李尋歡,“李探花可否屏退左右,在下還有其他東西跟你換。” “屏退左右?”裴戎昭笑了,“你以為老子是這書呆的跟班?” 他看向了阿飛,“阿飛,你說這書呆有資格屏退我們嗎?” 阿飛為難地看了看李尋歡,遲疑地搖了搖頭,“大概沒有吧。” “其實我也知道你為什么想要我們走,”裴戎昭收起刀雙臂環(huán)胸繞著青衣人轉(zhuǎn)了一圈打量了一番,最后搖搖頭,“就憑你這身板也好意思玩色丨誘?先把你面具摘下來老子看看,你要是還沒這書呆好看,就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他早看出來這是個女人了。 青衣人氣息一亂,又馬上恢復了正常,聲音卻變成了嬌軟如出谷黃鶯一般的女聲,“我聽說李探花對于佳人和美酒,是向來不肯拒絕的?!?/br> 李尋歡笑道:“那你也得證明你是個絕代佳人才行啊?!?/br> 青衣人嬌笑著摘下了手套,露出了一雙潔白無瑕十全十美的手,問他:“你看我的手美么?” 李尋歡點了點頭,“是很美,我以前只見過一雙比這美的手?!?/br> 青衣人氣息又亂了一下,問道:“那是誰的手?” 李尋歡把裴戎昭的手拉了過來,攤開在她面前,“你看這雙手是不是比你的美?” 裴戎昭怒了,“書呆!你干嘛拿老子的手跟個女人比?” 李尋歡一臉無辜,“可是你的手確實比她的好看啊?!?/br> 阿飛點頭,“就是的?!?/br> 青衣人深吸了幾口氣,突然抬手扯下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雙完美的手臂,“那這樣呢?” 李尋歡搖頭,“不夠?!?/br> 裴戎昭不耐煩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對她喝道:“啰嗦什么,一股腦脫光了事,你不是就想那么做嗎?” 青衣人簡直要被他氣死——本來一場可能會很香艷浪漫的色丨誘被他這么一說,根本就得像青樓楚館里不解風情的暴發(fā)戶命令妓丨女趕緊脫光干正事一樣。 第八章探花的黑歷史 青衣人聽了裴戎昭的話以后已經(jīng)氣極,但是她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爆發(fā),而是對他說道:“這位公子,我是傾慕探花郎想要和他春風一度沒錯,但是可不是跟你,更不是跟這個粉嫩嫩的小兄弟,一般人看到自己的朋友有飛來艷福的時候,早就該識趣地回避了,你們二位在這里,難道不怕探花郎覺得你們妨礙了他?” 裴戎昭一副大爺相,“可是我總不能讓我的朋友跟一個無鹽丑女占了便宜吧?老子幫他驗完貨就走,你還不趕緊脫?” 青衣人冷笑一聲,“任你說破天去,也萬沒有你的朋友要和女人上床你還幫他驗貨這個道理,朋友妻不可欺,雖然我不是他的妻,但好歹也是要和他有一段露水情緣的人,你怎么好意思當著他的面看我脫光?” “咦?我以為像你這樣能當著三個大男人的面直說自己要跟一個男人上床的女人,臉皮應該是很厚的,沒想到你還會覺得不好意思?”裴戎昭一臉驚奇,“但是你也總該問問他愿不愿意和你有一段露水情緣吧?” 青衣人轉(zhuǎn)向了李尋歡,聲音變得更嫵媚了,“他為什么不愿意呢?從來沒有男人會拒絕我。探花郎,你給我金絲甲,我給你這世上最大的快樂,這本就是很公平的交易,誰也不吃虧,誰也不用記著誰,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李尋歡嘆氣,“可你總要讓我看看你的臉,否則我還是吃虧了啊。” 青衣人嬌笑著說道:“男人總是貪心的,本事越大的男人,就越貪心……”說話間,她已經(jīng)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美艷絕倫到令人窒息的臉。 即使李尋歡當年放縱花叢閱遍群美,也從沒有見過這么美的女人,他苦笑一聲,“果然是絕色佳人。” 青衣人一掀衣擺,款款邁了兩步,走到距離他不到一尺遠的地方,得意地朝著裴戎昭和阿飛拋了個媚眼,嬌聲道:“你們兩個不解風情的臭男人,還不趕緊識趣地到外面去?” 李尋歡笑了,他把玩著手里的小刀,對著青衣人搖頭嘆道:“憑良心講,你確實是很美的,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可是在這種大雪天里,你讓我怎么忍心叫我的朋友到外面等著,而我卻在這里和你顛鸞倒鳳呢?” 青衣人嬌嗔地嘟起嘴說道:“那便讓他們到后面去好了,你這冤家怎么磨磨蹭蹭的,我都等不及了?!?/br> 阿飛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放浪的女人,他簡直要被惡心吐了,雖然那女人長得很美,但是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會看重女人美貌的人,要說美,他裴大哥也很美啊,雖然說五官銳利了一點氣質(zhì)凌厲了點,但是那相貌還是沒得說的。 于是他就默默地用譴責的目光看著李尋歡,那意思——大哥你怎么這么不挑食??? 裴戎昭倒是沒什么意見,畢竟李尋歡武功也不弱,腦子更是聰明,這女人要真想對他做什么,恐怕也只有吃虧的分——他剛才和這女人墨跡了半天,就是為了試探她的深淺,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她對李尋歡不會產(chǎn)生什么危害了,他也就懶得管了。于是他就攬過阿飛的肩膀向后廚走去,背對著李尋歡揮了揮手,“書呆你自己解決吧,記得小聲點,老子可沒有聽別人墻腳的習慣?!?/br> 李尋歡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對著青衣人搖頭,說道:“女孩子不可以如此自信,她應該把衣服穿得嚴嚴實實的,等著男人去勾引她,否則男人就會覺得無趣的?!?/br> 青衣人吃吃笑著往前坐在了他大腿上,說道:“我也沒要你對我多感興趣,要是你從此以后忘不了我,我才傷腦筋呢,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何必那么矯情?” 李尋歡微微一笑,那把小刀已經(jīng)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劃了過去,鮮血一點慢慢地滲了出來,“你難道真以為我會完全相信你的話?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青衣人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顫聲道:“你、你快把刀拿開?!?/br> 李尋歡嘆道:“我希望你以后記住兩件事,第一,男人不喜歡太主動的女人,第二,你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漂亮。你沒有看到我那位裴兄弟的臉吧?看過之后你就不會這么自信了。”裴戎昭一直戴著兜帽,只露出小半張臉。 青衣人顫抖著,飛快地向后退竄出了他的懷抱,一邊往門外跑一邊恨恨喊道:“你竟然拿個男人跟我比?李尋歡,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未過門的妻子會跟你的好兄弟跑了,因為你根本就是個斷袖!” 后廚里,裴戎昭聽到這句話就愣了一下,原來那書呆的情傷是這么來的? 阿飛完全沒有抓到重點,或者說是他根本抓錯了重點,“裴大哥,原來大哥喜歡你?。俊?/br> “胡說八道!”裴戎昭一把將他的腦袋夾在胳膊下,按住他頭頂猛揉,“臭小子想什么呢!” 外面再沒聲音了。 廚房里的兩個人有點不敢出去,因為他們都知道,李尋歡現(xiàn)在大概是不想被人打擾的。 過了好一會兒,李尋歡突然很大聲地咳嗽起來,簡直要把肺咳出來一般,聽得人膽戰(zhàn)心驚,阿飛一下子掙脫了裴戎昭的手沖了出去,連聲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李尋歡還在咳,他的腰已經(jīng)完全彎了下來,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咳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看上去特別瘦弱可憐。 裴戎昭大步走到了他身邊,將他抱了起來朝外面走去。 “咳咳……裴、裴兄弟……我自己、能走……”他一邊咳一邊掙扎。 “你給老子閉嘴!”裴戎昭沒好氣地說,“抱一下又怎么了?你又不是真的斷袖了,還怕老子占你便宜???” 阿飛已經(jīng)先一步竄了出去,跑向馬車喊老鐵,“老鐵快把大哥的藥找出來!” 裴戎昭剛要跨出門檻,突然聽到身后一陣響,回頭一看,一個兩腿被斬斷的衣衫襤褸的胖子不知道從哪里爬了出來,一路朝著那件金絲甲爬去。 他也沒管,先將李尋歡抱到了車上,才拔刀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那胖子這時候正抱著那件金絲甲大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寶貝總歸還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恨恨地盯著孫奎和薔薇夫人的尸體,語氣惡毒地說:“你們把我斬斷雙腿關了十幾年,將我弄成這不人不鬼的樣子,最后還不是死在了我的毒下?”那大約就是薔薇夫人臨死前所說的花蜂了。 裴戎昭冷哼一聲,“你最后還是要死在我的刀下的?!?/br> 那胖子猛地回頭,卻已經(jīng)遲了,一道帶著火光的刀氣瞬間而至,他的頭顱立刻沖天而起,脖子上的斷口被火光瞬間燒焦,竟然連一滴血都沒能流出來。 裴戎昭冷冷地看著那件金絲甲,三段赤日輪就將它切成了碎片,熾熱的刀氣甚至將那金絲都融化了些許。這金絲甲讓他不痛快很久了,先是查猛誣陷李尋歡拿了它,到了這酒館,孫奎和薔薇夫人又為了這金絲甲要對他們下毒,剛才那個青衣女人還為了它勾引李尋歡,勾引不成就揭他傷疤,這讓一向?qū)ε笥押茏o短的裴大爺怎么能不遷怒?他甚至還遷怒到了任何一個想要這金絲甲的人身上——就比如死得很冤的花蜂。 等他回到車上,李尋歡已經(jīng)吃了藥,咳嗽也停了,除了臉上還有一點因為咳太久而泛起的病態(tài)的嫣紅,已經(jīng)跟平常沒有什么區(qū)別,還笑著問他:“你做什么去了?” “去殺了個小蟲子,”裴戎昭毫不在意地說,“金絲甲也被我毀了?!?/br> 他沒有去問李尋歡關于“沒過門的妻子和好兄弟跑了”的事,而是問道:“我們接下來去的地方有沒有大夫?” 李尋歡當然知道他問這個是為什么,便笑著搖了搖頭,“我這病什么大夫都治不好的?!?/br> 裴戎昭斜著眼角看他,“老子說是給你找的了嗎?” 李尋歡看他又炸毛了,只好忍著笑安撫他:“好好,不是給我找,那是給誰找呢?” 裴戎昭毫不猶豫地說:“給阿飛。” 阿飛一臉茫然,“可是我又沒生病。” 然后他就看到他裴大哥瞇起了那雙紅紅的眼睛看著他,少年立刻改口,“嗯,對,我生病了,我咳嗽。”還咳了幾聲。 他們到了下一個小鎮(zhèn),裴戎昭正要去找醫(yī)館,李尋歡卻先一步踏進了一間酒館,一坐下就點了一桌酒菜,笑道:“我看阿飛好像沒有再咳嗽了,我們不如先吃個飯吧,阿飛你餓不餓?” 阿飛夾在兩個大哥中間,最后脾氣也上來了,一屁股坐下就吃了起來——不要以為小孩子就可以隨便欺負!他本來就是個倔強的少年,雖然這陣子被兩個大哥帶著,對他們也比較尊敬,但是脾氣還是在的。 裴戎昭也只好坐了下來,賭氣一樣搶過李尋歡的酒壺對著壺嘴就喝了起來。 “啊……”李尋歡呆了一下,然后才說,“我喝過的啊……” 裴戎昭拉下兜帽眼睛一瞪,“老子都沒嫌棄你,你還敢有意見?” 李尋歡知道他正不爽,也只好嘆氣,“我沒說我有意見?!比缓蠼o阿飛夾了一筷子rou,一臉淡定地說:“多吃點,小孩子吃rou才長得快。” “哼!”裴大爺放下酒壺,滿臉殺氣地看了一圈那些好奇地盯著他的頭發(fā)和眼睛看的酒客,直到把人都嚇得埋下頭去才收回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啊,探花一開始就認錯了喵哥的物種,這個真的不是狼,是貓……所以他要把順毛技能點滿才行的2333333 第九章惡人自有惡人磨 其實裴戎昭挺郁悶的,因為他剛才搶過李尋歡的酒壺只是一時沖動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回過神來就有點兒后悔了,更何況李尋歡還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對待他,好像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似的,這讓心高氣傲的裴大爺怎么能高興得起來? 不過看到那書呆喝了兩杯酒又咳嗽起來的樣子,他又只好默默地忍了——大爺才不會跟一個病秧子計較! 老鐵還在那里抱怨,“裴少爺,你就不能多管管我們家少爺嗎?病成這樣還喝什么酒啊?!?/br> “老鐵,這你就不懂了,我和你家少爺雖然有大大的區(qū)別,就比如我比他英俊瀟灑威武霸氣什么的,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裴戎昭煞有介事地說,“你要是不讓我們喝酒,還不如叫我們?nèi)ニ?。你家少爺不是常說命可以不要,酒卻不能不喝嗎?你也感受一下啊?!?/br> 老鐵長嘆一聲不說話了。 然而旁邊的桌子上卻有一個穿得很窮酸的書生大聲叫好:“說得好!命可以不要,酒卻不能不喝,這是人間至理!任他天王老子來了,也絕不能讓我不喝酒!兩位兄臺,在下敬你們一杯!” 李尋歡和裴戎昭雙雙看了過去,看到書生桌子上擺著好幾個空酒壇,竟然是被他一個人喝光的。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好酒如命,見到同樣愛喝酒的人自然不會有惡感,便真的和他干了一杯。 那書生喝完酒,仔細看著李尋歡,卻“咦”了一聲,嘖嘖感嘆:“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能這么愛酒如命,為了酒連命也不要了,果然是我的同道中人??!” 李尋歡笑了笑,說道:“既然已經(jīng)病成這樣了,想來也時日無多,如果不趁著還活著的時候多喝幾杯,豈不是對不起自己?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的?!?/br> “不錯不錯,”書生連連點頭,“當浮一大白!” 就在這時,突然好幾個大漢沖了進來揪住那書生,還嚷嚷著“就知道只有在酒鋪里才能找到這廝”,硬要拉著他去給人治病。 書生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你們難道不知道梅二先生有三不治?銀子不夠不治……” 一個大漢怒道:“咱們什么時候少了你的銀子?” “我還沒說完呢,還有禮貌不周不治,強盜小偷不治,”這梅二先生連連搖頭,“你們將后兩條都犯了,還想我給你們治???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治!而且我這兒還在喝酒呢,打擾我喝酒的人我就更不治了?!?/br> 為首那麻衣大漢怒火中燒地將他連人帶椅子一掌掃出了七八尺遠,李尋歡等人都愣了一下——他們以為這梅二先生敢說話這么硬必然是有一點手段的,可沒想到他卻這么不堪一擊。 裴戎昭因為知道這梅二先生是個郎中了,又看他剛才一眼就看出李尋歡的病很嚴重,就起了讓他給李尋歡治病的念頭,現(xiàn)在有人找他麻煩,自然要趁機出手相助賣他個人情,于是便一拍桌子怒道:“這里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的都給老子滾出去!” 那幾個大漢立刻圍了過來,那麻衣大漢粗聲粗氣地呵斥道:“你算什么東西!一個胡人蠻子也敢管老子的事!” 他顯然是看裴戎昭樣貌與中原人大不相同,反倒跟西域那些胡人有些相似,便要罵他蠻子,卻不知道裴大爺是罵不得的,旁人若要罵他一句,他便要砍人家一刀,這臭脾氣就連他師父卡盧比都治不了,更別說他現(xiàn)在還在一個沒人能管他的世界了。 裴戎昭二話不說就把背后的一雙彎刀拿到了手里,但是還未等他動手,麻衣大漢身后的一個麻子突然臉色大變地把大漢拉到了一邊,小聲地說道:“老大,你不要命啦,近來關外的道上兄弟們最怕什么你忘啦?灰頭發(fā),紅眼睛,黃金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