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辦點私事?！彼悬c不好意思地對張副所長道，“再不辦就來不及了?！?/br>
    別人不可能在白原待著不走，只怕也就再留三兩天。

    和張副所長商量妥當(dāng)，手機里有條微信消息進來。

    金旭拿過來看了一眼，表情頓時一空。

    尚揚：家里有急事叫我回去，我臨時買了車票，列車已經(jīng)出發(fā)，來不及當(dāng)面道別，謝謝這次盛情招待，以后如果去了北京，記得聯(lián)系我這個老同學(xué)，到時請你吃飯。

    還敢更官方嗎？金旭被活活氣笑了。

    列車上，尚揚坐在窗邊的位子，斟詞酌句地發(fā)了那條告別消息后，既尬又麻。

    為了避免難堪，他選擇了跑路。

    手機一震，金旭回復(fù)了他。

    金旭：好，很快就去，你等著。

    —第一案·他來到我的城市—

    （完）

    第24章

    一個多月后。

    首都機場。

    剛落地的尚揚在行李轉(zhuǎn)盤前等著拿行李,關(guān)掉手機的飛行模式，查看在天上的兩個小時有什么新消息。

    心情里既有一點期待，又有一點迷茫。

    這心情當(dāng)然和工作無關(guān)。

    前陣子去了趟西北，他與“關(guān)系不好”的大學(xué)同學(xué)金旭,既有了對方的手機號,也加了對方的微信。

    到回來的前一夜,他因為撒酒瘋,覬覦金旭同學(xué)的美貌，疑似強行拉著金旭同學(xué)和自己親了嘴……必須要強調(diào)是“疑似”。

    因為他真的不記得到底有沒有親。

    從西北回來以后，金旭仍然主動通過微信和他保持著聯(lián)系，基本上都是發(fā)些無關(guān)痛癢的問候,講講日常公安工作,有時候也會開些玩笑，而尚揚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兩句毫無感情的對白，仿佛他就是一對一幫扶白原公安基層建設(shè)的官方發(fā)言人。

    可是吧，又總有一種古怪的曖昧感縈繞在這個對話框里。

    他也想過問問金旭，究竟是親了？還是沒親？

    可是金旭是這無事發(fā)生的態(tài)度,那他一旦問出口,場面就會更加古怪。

    假設(shè)事實是親了，金旭仍然這么友好熱情,并且對那晚的事只字不提——金副局，你不對勁。

    假設(shè)沒親,那他問出這種問題,在金旭看來，他能是什么意思呢？——“尚主任,你不對勁?！?/br>
    反正一定是有哪里不對勁。

    如果對方不是金旭,是另外別的哪個男生,他想他也不至于如此糾結(jié)，可能都不會在第二天酒醒后選擇逃跑，換成是別人，就算他真親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鍵就在于，他和金旭根本就還沒有建立起男生之間親密無隙的正常友誼。

    在他單方面對人家金旭燃起欣賞、敬佩、仰慕之情的時候，由于自己酒后無品失了德行，兩人的關(guān)系半路急轉(zhuǎn)彎，朝著另一個親密方向疾沖過去。

    這？怎么能行？

    他懷著復(fù)雜的心緒，站在行李轉(zhuǎn)盤前，把積壓的消息翻了翻。

    有研究所領(lǐng)導(dǎo)發(fā)來的，和工作相關(guān)的信息。

    有他媽告訴他，說狗狗今天拉的粑粑正常，腸胃炎應(yīng)該好了。那狗原本是尚揚的狗，但他一直出差，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媽在養(yǎng)。

    還有袁丁，問他是不是今天回京，北京天氣冷，要多穿兩件衣服。袁丁實習(xí)期滿，已經(jīng)不再跟著尚揚，而是調(diào)去了其他部門，是袁丁自己向上面申請，說想去一線。

    沒有金旭發(fā)來的消息。

    過去的這半個月，尚揚在江浙出差。

    算起來已經(jīng)有兩天時間，金旭沒找他說過閑話了。

    他又向下翻了翻，還有幾條廣告，而后，手指停住。

    一位前幾年認(rèn)識的朋友，說有件私事想找他幫忙。

    從機場回單位的路上，他把該回的消息都回復(fù)完，最后給這位朋友回了電話。

    對方講了一件讓他感到很意外的事。

    下午近六點，處理完了回到單位后的一些雜事，尚揚收拾好東西，出門下班。

    隆冬時節(jié)，天黑得很早，還不到六點就已經(jīng)和夜里一樣，北風(fēng)呼嘯，他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頂上，將自己捂得嚴(yán)實了些。

    出大門時，門崗不確定這位是哪位，對他敬了個禮，他一瞧，今天執(zhí)勤的門崗比他警銜還高，只好把帽子摘下來，立正，回敬了一個。

    “尚揚！”剛和門崗禮畢，就有人在叫他。

    出門即是長安東街，他循著聲朝西看過去，一個穿了一身黑的高個子，站在門外綠化帶的邊上，戴著帽子和口罩。

    尚揚：“？”

    門崗道：“在這兒等了有半小時，我讓他登記下進去，他又不肯，這么大個子，還挺害羞?！?/br>
    那人把口罩摘下來，露出一張十分俊美的臉，對尚揚一笑。

    尚揚：“！”

    對方又把口罩戴了回去。確實是有點害羞那意思了。

    尚揚快步走過來，一臉迷茫地問：“你？怎么在這里？”

    那人口罩擋著半張臉，挑了挑眉，眼睛里盛滿了笑意，道：“我不是說過，年底會來學(xué)習(xí)么?！?/br>
    尚揚：“……”

    他有一點暈頭轉(zhuǎn)向。

    金旭剛才摘掉口罩那一下，他耳朵里甚至嗡了一聲。

    嗡什么？暈機反應(yīng)現(xiàn)在才上來嗎？

    “我以為你們五點半下班，”金旭道，“所以才來得早了?！?/br>
    尚揚疑惑道：“你不是應(yīng)該以為，我還在南京嗎？”

    金旭道：“你提到過周三回來上班，忘了？”

    尚揚又道：“你哪天來北京的？”

    金旭道：“兩三天了。你干脆把我銬進去問吧，非得在這兒審我嗎？”

    尚揚也有點冷，把羽絨服帽子扣回頭上，又不知下一步該如何，站在那里與金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大概明白金旭之所以等在門口，可能是不太好意思進單位里面去。

    那位執(zhí)勤門崗奇怪地打量他倆，也不知這兩位在門口看西洋景，是幾個意思。

    “那去我住的地方聊？就幾步路。”他說。

    他租房住，就在單位后面，離了只有七八百米。

    他帶著金旭從國博邊上經(jīng)過，金旭朝那恢宏建筑看了一眼。

    尚揚道：“想?yún)⒂^嗎？排隊的人很多。不過碰上有特別展，部里偶爾也有組織參觀的活動，明天我問問，最近有的話，加你個名額，能走綠色通道?！?/br>
    金旭淡淡道：“再說吧?！?/br>
    他打量了圈四周，說：“這里環(huán)境真好，在辦公室就能看見故宮的金瓦嗎？”

    尚揚道：“我們辦公室不行，只能看見旁邊舊樓的房頂?！?/br>
    金旭口罩遮著半張臉，只用眼睛望著他，路燈下那眼神清亮，似有波光粼動。

    他以為金旭對這周遭很感興趣，主動介紹說：“小時候我家就住在大院里邊，在家里是能看見故宮的。那時候長安街還沒管制這么嚴(yán)，廣場上還能放風(fēng)箏，倒是也沒現(xiàn)在這么繁華，游客也不如現(xiàn)在這么多……”

    但他越說，金旭的笑意越發(fā)淡了，最后只“嗯”了一聲。

    兩人都不再說話，沉默地走著這段幾百米的路。

    尚揚能感覺到金旭有種特殊的拘束。

    他遲疑地猜測起來，金旭不會以為自己是在炫耀什么吧？

    “這幾天學(xué)習(xí)很忙嗎？在哪個單位？”他問了句。

    金旭說了在某區(qū)分局，道：“不忙，就是見識見識首都公安的先進工作方式，確實是比我們小地方像樣多了?！?/br>
    尚揚不自覺地說：“其實問題也還是很多，只不過表現(xiàn)在其他地方……”

    “少說兩句，”金旭道，“回頭灌一肚子風(fēng)。”

    尚揚便閉了嘴，片刻，又忍不?。骸澳氵@兩天沒找我聊天，我還以為你在忙什么大案子?！?/br>
    金旭道：“沒案子不好嗎？我就不盼著有案子?！?/br>
    尚揚道：“也是?！?/br>
    他們已經(jīng)離長安街遠(yuǎn)了些，國博和那棟大樓被拋在身后。

    “怎么？”金旭眼角看向尚揚，又拿出點痞氣來，說，“我沒找你，你有點想我了嗎？”

    尚揚心里一松，感到先前那種拘束消散了，笑著說：“那倒也沒有。本來也用不著天天都聯(lián)系?！?/br>
    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口是心非了。

    在江蘇那兩天，還有公事要忙，顧不上細(xì)想。白天回京在機場，等行李那陣，翻消息發(fā)現(xiàn)金旭有兩天沒找過他，難免就有一種被遺忘的感覺。

    類似是，小時候鄰居小伙伴每天都來找他玩，忽然有一天就不來了。

    他以為小伙伴有事，結(jié)果等他找上門去，人家是找了新的玩伴，玩得正好，把他給忘了。

    “就承認(rèn)是想我了，能怎么樣？”金旭一副你看我多大方坦誠的語氣，說，“我就還挺想你的。”

    尚揚：“……”

    “你從白原走得匆忙，說家里有事，是什么事？”金旭道。

    尚揚：“……”